这日天气尚好，纭魇站在院中望着一众弟子练功。许是今日心情有些微妙，望着自己座下练功的弟子，思绪竟飘到了很多年前。
其实也不算多，就是她和端无梦刚认识的那会儿。
她家与端家是对门，两家人都有一腔雄心壮志。端无梦从小被寄予了去无双修习的希望。
只是那个时候无双还虽然内外门之分，却是不曾有过女子修习的前例。
端无梦长纭魇五岁。在纭魇十三岁那年，端无梦就决定去无双参试，那时的参试，也远没有现在复杂。
送行那日的天和今日一般的澄澈，纭魇只来得及随便绾个发，胡乱套了几件衣服便出了门。
“端无梦！”她追了几十里，远远叫停了少年。
少年转身，是一袭白衣，眼角含笑。就算是临行，也不忘了呛她一句：“你穿成这样可别送我，不然旁人不知情的还以为是一出苦肉计。”
纭魇冲他很较真的摇头，信誓坦坦的道：“你再等我三年，三年以后，我们无双内门见面！”
三年一次参试，是无双自古立下的老规矩。
望见少女执拗的眼眸亮晶晶的，端无梦晦涩的笑了一声，说了一句“那我等”，转身就消失在了小巷的尽头。
纭魇天资聪颖，只堪堪差端无梦一个境界。
端无梦最终被无双录取，消息传到他们这处，端家在巷里摆了一道宴席。
“纭家的丫头将来准备干什么？”宴席上，端家的主母笑着问正在夹菜的纭魇。
纭魇放下碗筷，扬眸笑道：“岳母，我也要去无双，我也定然会去无双的。”
端家主母拍了拍纭魇肩膀，只当她是在说笑罢了：“纭丫头志向高远，比起端无梦那小子不知要好了多少倍呦。”
三年，她为了他修习了三年，也为了来到无双修习了三年。
她女扮男装完成所有考核内容，却在最终行拜师礼是被戳破。
“你可知道欺瞒无双的下场？”
纭魇心中一颤，却仍是强装成无惧的样子，直言道：“弟子明白，但弟子还是去做了。男女应是平等，我的实力，不输在场其余之人。”
那人细细端详一番，摇头道：“以我之见，决然不会如此简单。”
纭魇被逼的无路可退，她来来回回张口数次，最终想要说出实情。
“师父！是我让她来的！”纭魇错愕转身，对上少年坚定明亮的视线，心扑通乱跳了起来。
三年了，他的眼神与从前一般没有任何变化，五官轮廓却是愈发深邃，棱角分明。
“可知后果？”
“徒儿不计代价！”他抢过长老的话，恭敬道。
那人眼神很冷，如同蛇蝎：“好一个不急代价，那为师成全你。纭魇，只要你胜过端无梦，那么无双的大门为你敞开。”
纭魇知道，无双不允许同修之间有任何感情，端无梦比她更清楚下场。眼下长老无非就是让他更加清晰的明白这件事。
“端无梦……”纭魇恨恨地咬牙，挤出这三个字。他虽对她毒舌，却也是赤诚待她。
“你来，我定全力以赴。”端无梦没有纠结，他永远记得那年少女许下的承诺，她不能食言。
纭魇苦涩的对上他的视线，握盘鞭的手微微颤抖，他不想让她那般难堪，她也比谁都懂他。
手里的盘鞭如有千斤。她一提气，长鞭像一条狡诈灵活的毒蛇奔向端无梦。恍惚之间鞭花犹如一朵朵木槿，淡淡的绽开在空里。
端无梦的确下了狠手，他不遗余力。身上挂了重彩，却犹未认输。这是唯一保护纭魇的方式，他知道就算最后纭魇留下，他们也会再也没有任何交集。
纭魇望着端无梦满身是血昏倒在地上，脸颊忽然多了几分湿意。她抹干所有眼泪，眼里犹很模糊，她伤的远没有他重啊。
最末了，连仅剩的一点意识都彻底消失了。
她醒来时觉得世界都变化了。她被破格录取了，虽能与端无梦见面可两人再也没有话语可言。
纭魇以为他们的故事一笔写尽了，却在最后一丝墨迹之中觅出希望。
她当上了无双长老，和端无梦一起。
却已然时光蹁跹，不知当年所踪了。
“师父，您这是……？”有弟子关切的问她。
纭魇抬手揉了揉眼眶，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板着脸道：“好久都没有见到过如此良辰了，莫要辜负这番时光。”
亦不知，是再说教训徒儿，还是安慰她自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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