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用石头砸断了自己的腿？”
娄小缺有点不相信，但对沈方鹤的话又不能不信，惊得瞪大了原本不大的小眼，像是听到了天下间最不可思议的事儿。
“是的。”
沈方鹤的声音很闷，有如午夜燥热的风，风穿堂而过吹熄了蜡烛，屋里人才发现窗子未关。
屋顶瓦片轻响，猫儿撕咬翻滚窜跃声，像夜行人的声音。
“腿断了怎么办？”
娄小缺这话问得有点奇怪，腿断了当然要治，治伤就要郎中。
“所以先生就没跟蓝牧云走？”
“没有，一直到那位十三爷爷的腿不疼了才回来。”
娄小缺听到这里才明白：“这位十三爷爷是怕蓝牧云把先生你带走才打断了自己的腿？”
“对。”
“他这么做是为什么？”
“为了那枚木牌。”
“他怕那枚木牌落入蓝牧云手中？”
“是的。”
一枚破木牌有什么珍贵之处，对于一个老木匠来说还有他没见过的木头？
娄小缺想不通，沈方鹤也想不通，虽知道这木牌贵重，但这蓝十三用一条腿的代价来换却是他没想到的。
莫非这木牌藏着秘密？
沈方鹤心头一动，下意识地摸摸怀中，怀中空空如也，那枚木牌早给了蓝十三，哪里还有！
“听先生说这木牌有十三枚，今日给了蓝十三一枚，还有十二枚先生藏在哪里了？”
娄小缺问这话时看似漫不经心，像是随口一说，但沈方鹤老于江湖怎能不留上一手，回答道：“前些日子不慎议论在柴桥顾家了。”
“丢了？”娄小缺的声音猛然大了起来，把沈方鹤吓一跳也把他自己吓到了。喊完这两个字后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忙掩饰道，“这木牌若是真如蓝十三所说的那般珍贵，丢了岂不是很可惜！”
“是吗？”沈方鹤淡淡一笑站起来身，“钱财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记住，在别人眼中珍贵的东西或许在你手里分文不值！夜已深了，睡觉。”
娄小缺低低的应了一声，伸手拉过被褥盖过头顶，房门刚关闭不久就传出了呼噜声。
残月如钩。
惨淡的月光照在顾家大院。空无一人，自顾重山与蓝长歌走后顾家就剩下了一座空宅，活着的或许只有老鼠和蚊子。
可这会儿，这深更半夜竟有个人在满是老鼠蚊子的狗窝里翻腾，翻到浑身是汗也没有停止。
“找到了吗？”
一句很温柔的问话，声音同样的轻柔，如初婚的妻子在轻声询问自己的丈夫。
“没……没……”那人下意识地回答了一个字，猛地觉得不对，一回头看到月光下站着一个身着长裙的女子。
脸微长，一双明亮的眼睛正微笑着看着自己，是她。
“你……你……你怎么……怎么会到这里来？”
女人微笑道：“我来看看你有没有找到那些木牌？”
“你偷听！”那人有点怒了。
女人不为所动，依旧带着微笑：“我丈夫跟别人谈话我为什么不能听，这也算不上偷听吧，再说就算我偷听也不你娄捕头偷东西的好吧！”
娄捕头？
不用说在狗窝里翻腾的一定是娄小缺，也不用说这女子一定是邹金兰，没想到两个人会在顾重山家的狗窝里碰到。
邹金兰抱着肩膀嘴角噙着冷笑：“娄捕头，你潜入牧云谷就是为那令牌所来吧，你可知……”
邹金兰说着停了下来，用眼角挑了一下娄小缺：“……你可知道那令牌是何人所有？”
“不知道，你管我知道不知道！”娄小缺这会儿竟然挺直了身子，理直气壮地回了邹金兰一句。
一个偷人东西的小偷竟然如此的横，这世道真是变了，更讽刺的是偷东西的是竟然是抓贼的捕快。
邹金兰一点都不生气，依旧笑嘻嘻的，娄小缺的心沉了下去，一心想激怒这女人谁知这女人偏不上当。
有时候爱大吵大闹的女人并不可怕，吵过了一切都会过去，只有不声不响玩阴的的女人才最令人头疼。
“嘿嘿嘿……”邹金兰斜着眼睛冷笑道，“这木牌本就是蓝家的东西，是巧手匠仙为蓝大将军所造的令牌！”
蓝大将军？
能称上将军的当然是朝廷中的人，恰恰这位将军又姓蓝，莫非是牧云谷人？
“蓝大将军本是巧手匠仙的独子，那年逢诏带兵出征，匠仙为他的儿子铸造了十三枚令牌，盼望儿子能大杀四方，平安归来，没想到到最后等来了一辆马车驮回了一副棺材……”
“蓝大将军死了？”
“死了！”邹金兰抬起手像是抹眼泪又像是撩头发，“蓝家最有名最有才能的蓝大将军死了，所以……”
“所以怎样？”
“所以蓝家人有个愿望，把蓝大将军的十三枚令牌找回来，供奉在祠堂里让子孙后代都知道他们祖上有位蓝大将军！”
“嘻嘻嘻……”
娄小缺笑了，邹金兰说得七情上面感天动地，娄小缺不为所动也就罢了，还轻浮地笑了起来，这是对邹金兰的不尊重还是在蔑视蓝大将军？
“你笑什么？”邹金兰沉下了脸，看起来很不高兴。
“我在笑你。”
“我很可笑？”
“当然，”娄小缺向前走了两步，手指上缠绕着不知从哪里摸来的稻草，“蓝家人要找寻那十三枚令牌供奉在祠堂里，跟你这个外人又有什么关系？”
“你……”邹金兰语塞了，眼瞪着娄小缺说不出话来。
娄小缺说得对，你又不姓蓝，深更半夜操得哪门子心！
“她不姓蓝，我姓蓝！”
声音很响，中气很足，一道人影从黑影中漫步而来，华服锦衣长身玉立，不是蓝牧云又是哪个！
“蓝公子。”
“娄捕头！”
“蓝公子深夜不睡到这柴桥荒宅野院有何贵干？”
“娄捕头为何也到了这脏乱之地？”
“我等查案之人还分什么脏净，哪里有疑点就要去哪里。”
“此处有疑点？”
“有没有疑点我不知道，只知道这里有点冷。”
“冷？”蓝牧云回头看看邹金兰，这大热天的怎么会冷？邹金兰想到这几天娄小缺一直裹着个棉被，像是个冻死鬼，看这样子一定是旧疾犯了。
“太冷了！我要回去。”娄小缺说着裹紧了身上的衣服抬脚就要走。
蓝牧云笑了，笑得好像看到了天下间最好笑的事：“你想走？”
“是的。”
“去哪里？”
“去我该去的地方。”
“这个地方是牧云谷，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蓝牧云怒了，翩翩浊世佳公子竟然发火了，而且是对一个小捕头发火，一个名不经传的小捕头。
娄小缺一点也没害怕：“当初我进入牧云谷好像你蓝大公子没阻拦过。”
“我是想看看你进来做什么，你认为牧云谷若不故意让你进来你能进来吗？”
“那我要走呢？”
“没那么容易！”
“我可是官府的捕头。”
“皇帝老儿来了也要给本公子卧着！”
蓝牧云的口气很大，听他的口气连皇帝都没放眼里又怎能怕官府的小捕头！
“唉！这是不让我走了？”娄小缺喃喃地道。
这下连邹金兰也笑了，笑得花枝乱颤：“小捕头，还想走，在医馆老娘就想弄死你，就是……”
就是什么？邹金兰没有说出门，她的话被打断了，被一个突然闯进狗窝的人给打断了。
谁？
沈方鹤。
没想到这节骨眼上他会出现在这里。
“是你？”
沈方鹤抱歉地笑了笑：“是我，抱歉了蓝公子，大半夜的把您也给惊动了，肯定是金兰通知的您吧？”
沈方鹤说着扭脸训斥邹金兰：“你这婆娘好不懂事，半夜三更惊动蓝公子作甚，跟他说一声我来把他弄回去不就行了。”
蓝牧云与邹金兰面面相觑，都没弄明白沈方鹤的意思，心里都在想：他是怎么来的？有没有听到刚才的话？
再看沈方鹤，只见他几步跨到娄小缺面前伸手把娄小缺拦腰夹起，如擒小鸡一般，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娄小缺动也没动，连挣扎一下都没有就俯首就擒了。
“蓝公子，您请回吧，这小子得的是忘魂症，神智不清醒时好时坏，病犯时就会到处乱跑，做出一些失去理智的事，还好今晚出去被金兰发现了，还有蓝公子你的帮忙，才没让他做出大错，感谢感谢……”
邹金兰傻了，看看蓝牧云，蓝牧云心中暗恼脸上却依旧如常，打哈哈道：“先生客气了，在牧云谷里的事就是我蓝家的事……”
蓝牧云把“蓝家”两个字咬得特别重，是想让沈方鹤明白牧云谷是蓝家的地盘，做事不要太由着自己。
“……若是他与你沈先生出了什么事……还不是我蓝家的事！”
蓝牧云故意停了一停，更将他的意思表露的淋漓尽致。
沈方鹤哪里会听不出他的话中之意，回答道：“敝人先谢过蓝公子，敝人一定会治好他的病，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敝人就先带他回去了，金兰，要不你再陪蓝公子聊会儿？”
不待邹金兰回答，沈方鹤携着娄小缺快步而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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