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莱尔接过典籍，拧起眉头翻阅了一会。
最后放弃了。
“这是什么文字，为什么我一个都看不懂？”
他泄气地说着，把典籍推回到石桌上。
“呵呵，要是您能看懂，才不得了。”
回应他的是帕托莉继续抱起典籍，随手一翻，似乎就找到了方才打开的页面。
“你一开始就知道啊，那就不要吊我胃口。”
“这书上的东西，对你来说，没什么用。”
“那你呢，看得津津有味？”
“这么说也没错，如何有兴趣了解一下吗啊？”
帕托莉掩面轻笑，翻过一页，微微点头。
“你可以先说说，是关于什么的。”
“这上面记载的是关于如何作为一个君王，长久持久地统治她的国家的方法。”
平铺开的典籍被放在书桌上，微风吹拂，纸页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卡莱尔的目光停留在上面，满脸都写满了好奇。
“我想这对我有用，帕托莉。”
“是么，呵呵。”
“有什么好笑的？”
“没什么，只是想到了高兴的事。”
“意义不明地笑，帕托莉真是个怪人。”
“嗯嗯，我有位朋友也总是这样说，想来你们也许会有共同话题。”
“上面写了什么，可以说说看吗？”
“哦？您还真的感兴趣呢！”
“那当然，难道跟特蕾莎一样，举办什么茶会，会比这些东西有意义吗？”
“说不定呢，不过既然你感兴趣的话，讲一些给你也未尝不可。”她说到这里顿了顿，眯起眼睛打量了打量眼前的卡莱尔，少年负气的样子，似乎在用表情说【我很想知道】，“用来打发难得的无聊时间，来让我找点乐子吧。”
“请坐。”
帕托莉站起来，做出了请的手势，而卡莱尔顺其自然地坐在了她对面。
反观帕托莉并没有再坐下，反而是离开座位，来到了一旁花丛边。
卡莱尔的视线从典籍转移到了她身上。
与此同时，平静的声音传来。
“这本书的第一页，讲到了关于【驭民】的说法。”
“......”
卡莱尔对于她的话，没有回答，如同一个上课时乖乖听讲的学生一般。
“那么，我们来说说这五种方法，是如何保证国家的长久，让君主的王朝长久，一世一代地传递下去。”
“嗯，请讲。”
“呵呵，那么......”
帕托莉摘下了一朵水仙花，轻抚之下，花瓣飘落在掌心。
“愚民，一个王朝若想长久，它的人民必不可能是聪明的，或者说有思想的，作为君王要限制这些......愚民的思想进步，让他们保持在麻木之中，不会脱离他的限制，这样才能役使他们去做君王想让他们做的事。”
“胡说，君王要为子民的幸福负责，创造......”
“嗯嗯，请听我说完。”
帕托莉打断了他的话，转过身，挥手示意卡莱尔安静下来，而对方也确实止住了到嘴边的话。
“疲民，让人民时刻处于奔波之中，有着不切实际的......渺小目标，疲惫不堪的他们就不会篡夺你的王朝。”
她一边说着，慢慢走回石桌前，将花瓣散入茶杯之中，随后将其注满泉水。
听到这里，卡莱尔神色激动，忍不住反驳。
“只有努力劳动才有回报，努力的人理应有对等的回报。”
“那么尊贵如您，又有过什么劳动呢？”
“我......”
“哦呀？看来心里也很清楚，你的荣华富贵如何而来。”
“我不能认同你的话，作为君主的话......”
“你所接受的教育，只不过是试图将你引导向他们希望你成为的方向。”
帕托莉将花茶推至卡莱尔桌前，轻敲杯壁，热气升腾。
“我的话还没说完呢，不过你看起来并不喜欢这些道理。”
“你......你知道你在与谁说话吗？”
“呵呵，我当然知道，卡莱尔殿下，所以你终究只是皇子，作为政治工具而要度过一生，而安德鲁殿下则是皇储，要作为君主......”
“......”
卡莱尔沉默了，这是他最不愿意提及的，他同父异母的兄长......
安德鲁对他也总是很温柔，但他太过完美了，自己无论怎样都无法超越......
他知道的，那个外表光鲜亮丽，如恒星一般璀璨炫目的优秀的男人，终究会成为这个国家的君主，而他......
就像一道自天生而来不可逾越的高墙。
他也曾想过，若是没有安德鲁，自己是否会成为皇储。
自己是否可以胜任？
抬眼，他看到的是冒着热气的花茶，上面还能看到漂浮的水仙花瓣。
“请吧，令妹的花园中，好东西可真不少。”
“你究竟是谁？”
“帕托莉就是帕托莉啊，呵呵，还能是谁？”她轻笑，缓缓背过身，只留下背影与被微风吹拂起的红色发丝。
“请。”
简单的词传入耳中，双手宛如有魔力催使着自己去触摸那杯花茶。
看起来冒着热气，但并不烫口。
仅仅是端着碟子举起，淡雅却馥郁的花香就充斥着鼻腔。
没有犹豫，他品了一口。
茶盏跌落。
视线逐渐变暗，此时他心中想到的第一件就是被下毒了。
四肢僵硬，就像被梦魇扼住喉咙，意识逐渐消散。
“晚安，卡莱尔殿下，在梦中你会看到一切，这里还有盏蔷薇茶，若是有意，醒来后也可再品。”
明明隔着一段距离，却宛如就在耳边呢喃。
“对了，这盏就不加热了，并非所有事物，都被期望带着温度，呵呵。”
这是卡莱尔还清醒时听到最后的话语。
在帕托莉眼中，卡莱尔强忍着，强撑着拄起身体，但没过多久，便伏在石桌上睡去。
“有趣的玩具，但剂量是否太重了？”
“以后要少一点，记下来，就这样吧！”
......
......
卡莱尔梦到了许多，淡雅的花香牵着思绪，如少女白皙的手，温柔地将他引向漆黑的记忆深处。
有人说，漆黑是冰冷的。
但也有人说，漆黑是温暖的。
仿佛隔了几个世纪那么久，他在梦中度过了不愿醒来的美满，一切称心如意，披挂着光与信念，成就许多被讴歌的故事，作为英雄。
迷蒙地睁开眼睛，只感觉大脑胀痛，口干舌燥。
眼前是夜幕下，映入眼前茶盏的月色，红色的花瓣早已绽开。
“我在......哪里？”
“已经，晚上了吗？”
挣扎着爬起来，注意力却又回到了眼前那杯蔷薇花茶。
小心翼翼地端起。
凑到鼻尖，细细嗅着蔷薇的芬芳。
“那家伙，究竟是谁......帕托莉，究竟是谁？”
一口饮尽，昏胀的不适感与口渴神奇地消失了。
“并非所有人都期望着，或是被期望着......吗？”
“就像，童话中的魔女。”
转身望向远处，城堡的高层，灯火通明，他想起来了，今夜有着特蕾莎十六岁的生日晚宴，父皇也会参加，要是他不去的话，就不好了。
“她也会在那里吗？”
“噗嗤......”
低喃低语几句，他都对自己犯痴的样子感到可笑，放下茶盏，离开花园。
......
......
在卡莱尔睡着之后，帕托莉稍稍打理了一下衣装，便离开了花园，特蕾莎的茶会，他并不感兴趣。
值得一提的是，在离开前，特意叮嘱了女仆们，不要把卡莱尔吵醒。
面对女仆长的纠缠，她拿出偷来的御医证，告诉她们，只需让他睡就好了。
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小鸟笼花园，环顾一圈，想到了什么。
小树折断。
木屑飞舞，在空中扭曲变形，不一会，小巧的木墩就被制作了出来。
滴溜溜地转了几圈躺在了桌子附近。
“那家伙，估计被剑圣叫走了吧？”
盯着木墩，轻叹一声，正要继续看书。
“如何？”
是熟悉的声音，只见师父慢悠悠地走到花园前，缓步进入。
“师父......”
“找到心仪的了吗？”
“师父您在说什么啊！”
“呵哼哼，看你难得心情这么好。”
“我？”
幽蓝色光华一闪，一面冰镜凭空出现。
倒映着帕托莉的面庞。
与往昔相比，今天似乎嘴角带上了一丝弧度。
连自己都没注意到。
“也是呐，珀璃说我们是朋友。”
“哦？那可真不错。”
“所以师父，是我赢了！”
“那么，找到心仪的了吗？”
“唔，师父你在说什么啊？”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仿佛想到了什么，小脸霎时羞红得如秋天的红叶一般。
“我......我才不会，我没有......”
“但是啊，帕托莉。”师父眼中的幽蓝色火焰跳动，平静如宣告一般，“你也到了这个年纪，该考虑了。”
“我...知...道...了。”
“嗯。”
“那个，师父！”
“讲。”
“引梦术的剂量，笔记上记得似乎太多，试验者当场昏过去了。”
“云梦的法术啊，为师其实也不太清楚，就按照你的实践改下剂量吧。”
“我可以吗？”
“你很优秀，帕托莉。”
“我知道了。”
大巫师转身，冰镜破碎，雾化，消散。
“还有一件事，帕托莉。”
“师父？”
“据说，引梦术是禁术，会带来不幸。”
“嗯，就算那样，我也要试试。”
“好自为之。”
说罢，大巫师消失，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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