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个世界的冬天，并没有什么感觉。
少女随意地坐在石堡的二层床前，望着远处朦胧白暮。
明天该去做什么，会发生什么，麻木地生活，往复循环，她也曾想过，这样的一天会持续到永远。
今年的冬雪来得有些晚，待雪过之后，就是新的一年了，想必救济院会来许多新的面孔。
“真好呢。”
“是么？想到什么好事情了？”
在听到声音的一瞬间，阴影遮住了她视线。
凭经验，她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啊---好烦，多大了还搞这种......”
少女挣扎着想要把捂着自己眼睛的手推开，熟悉的声音姗姗来迟。
“猜猜我是谁？”
“雷欧少爷，来救济院欺负我会让你很有成就感吗？”
“欸......？没有，说起来帕帕好厉害，竟然一下就猜到了。”
“从小玩到大，对你的声音再熟悉不过了，而且......”
“明明女仆长说我正处于变声期。”
“而且这儿除了你没人会这样，做这些无趣的事。”
雷欧并没有松开捂着少女眼睛的手，反而挪了挪手掌，用一只手完全遮住少女的视线，这样，他腾出一只手来。
“不许睁开眼睛啦，帕帕。”
“我要是不呢？”
“嗯......总之，是惊喜哦。”
“嗯嗯，好吧好吧，我玩心未泯的小少爷。”
少女无奈地甩甩头，昂起脖子，紧闭双眼。
“张开嘴。”
听到雷欧的指示，少女犹豫了半晌，怯生生地问询。
“不会是虫子吧......”
“才不会啦，那是有多恶劣才能做得出来！”
“唔......”
没等少女再说什么，对方眼疾手快地把什么塞进了她的嘴里。
“可恶，竟然是石头。”
“不，不是啦！”
随着少女慌忙地吐出嘴里的东西，捧在手心。
雷欧慌乱地解释起来，“糖，是糖啦！”
少女睁开眼睛，见到的是一如往日的家伙。
直接入目的是那张还带着些许稚气的脸，眉头轻蹙，焦虑地瞪着自己。
中世纪贵族式，干净整洁的衣服，淡金的短发与洁白的衣领衬托出尊贵。
没错，眼前的这家伙，就是自己熟知的那个子爵家的独子---雷欧.帕特里奇。
低头看着手心的块状物体，虽然还粘着津液，淡黄色的透明晶状体绝非石头。
她视线上瞥，看到了对方担心的神色。
“好吧，是我多疑了。”
“帕帕真是的，每次都那么冷淡，难得我早早学完礼仪课来找你玩。”
“啊对对对。”
得到了被称作帕帕的少女，标志性的摆烂回答。
“雷欧少爷，我们来玩什么呢？”
“下棋吧帕帕，上次你教我的那个东西，叫什么来着......”
“象棋。”
“啊对对对。”
雷欧从身后的椅子上取出一个精简的棋具，一边小心翼翼地摆放，一边发出了神似少女的声音。
帕帕默不作声，小心地把手心中的糖塞入嘴里，目光游离，思索了片刻，来到了棋局的另一侧。
这并不是一场有博弈性质的对局，仅仅是玩闹。
看着雷欧笨拙地思考着，小心翼翼地一步又一步挪动棋子，帕帕百无聊赖地翻翻眼睛，嘎嘣一声，糖块碎裂的声音响起。
“诺，拱卒。”
“哇，为什么要这样，后悔了，我要后悔，帕帕！”
“是悔棋，少爷。”
“唔......”
少年的心思忽然从棋局中离开，猛地抬起头，四目相对。
“怎么了？”
帕帕咀嚼着糖果，面容露出一丝不解。
“帕帕为什么还是这样叫我，明明都说好了，叫我雷欧。”
“啊啊，我单纯可爱天真得出奇的小少爷啊，我要是那样叫了，会惹上多少麻烦您知道吗？”
“啊啊，甚至还加上了敬语！”
帕帕冷淡地撇过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游离，最后幽幽地传来小声地呢喃。
“该你了，雷欧。”
“嗯嗯，我要这样。”
说着，少年将落子后移，保住了一枚几乎微不足道的小兵。
而对手目睹这一切的，依然没有改变下一步应走的棋路。
“欸，怎么会这样，帕帕在放水吗？”
雷欧不解地看着帕帕将自己的棋子自杀式地送上前，抬起的手滞留在半空中，不解地问。
“没有。”
“但这样它不就白白牺牲了吗？”
帕帕歪起头，撑着下巴，用仰视的角度看着疑惑不解的对手。
“仅仅是，必要的牺牲。”
“必要的......牺牲？”
“雷欧你才是啊，一个字都不想丢，怎么可能会打开局面，这样的对局真是无聊到犯困。”
“但我觉得，每一个棋子都有存在的意义，仅仅是为了去达成什么......”
“太没有远见了，小少爷，快点落子吧。”
于是在她的注视下，少年将自己的兵向后移了一个。
“棋不是这样下的。”
一时间，只能听到帕帕咀嚼糖块发出的咔咔声。
“好吃吗？”
“没什么味道呢。”
“明明很甜的。”
“啊，是这样吗？那应该很甜吧。”
少年看着眼前的家伙无赖的样子，眼角抽搐，深呼吸一口气，却在最后直视双眼时避开了少女的视线。
“帕帕，要不要......”
它的声音几乎到了嗫嚅的程度，以至于对方竖起耳朵也没听清楚他究竟说了什么。
“好的好的，雷欧少爷麻烦说话的时候大声一点，我这个我听不清啊。”
“都说了不要叫......我的意思是。”
“嗯哼？”
“帕帕，可不可以来我家当女仆呢？”
“哈？”
糖果咀嚼发出的咔咔声消失，少女诧异地看着眼前面颊微红，腼腆的雷欧。
“为啥，怎么又来问这个问题了，我不是说了不想去......”
“但是这样的话，就见不到帕帕了啊！”
雷欧的话有些不明不白。
“......?”
雷欧的神色逐渐坚毅，最后下定决心了似的说。
“明年初春，就要去上学了。”
“是，这样啊......我以为你们贵族老爷一直都是私人家教解决一切问题呢，所以，这和让我去当女仆有什么关系？”
“但是学校离得很远！如果帕帕是女仆的话就可以带......”
“哦？总会有假期的吧？”
“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呢，我的小少爷，你是贵族家的孩子，未来会找到门当户对的贵族小姐陪你，而不是我这种没爹没妈，在救济院混吃等死的孤儿，就不能放过我吗？况且我也完全不懂女仆该做什么呢，甚至也不想去学，至少现在没有饿肚子这方面真的很感谢您。”
“但是......”
“好了，已经结束了少爷，今天帕帕不舒服，可以让她休息会吗？”
少女没有在管少年，只是默默地走出房间，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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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么？”
呐呐自语着，被称为帕托莉的少女像失去了全部力量似地瘫在并不是很柔软的木床上，眼前有一面十分破旧的，甚至上半部分已经完全碎裂的落地镜。
映入眼帘的是羸弱的小腿，还有破破烂烂的布裙，悄悄蹲下让镜子中浮现出自己的面孔。
脏兮兮到说不上，因为每天都有在洗脸，白净的面孔中，淡金色的双眸，瑰红色的短发恰恰及肩，清纯可爱的脸庞还有些婴儿肥。
这是她，但也不是她。
闭上眼睛，她的思绪飘忽，这要从某天忽然昏倒说起，醒来时便拥有了某个家伙的记忆，与其这样说，倒不如说......
那家伙的记忆更多，更丰富，显得被称为帕托莉的少女才是外人一般。
自那天起，她性情大变，说着没人听得懂的语言，哼着奇怪调子的歌，救济院的人们都以为她疯了，或是被恶魔诅咒了。
好在那种状态没有持续多久。
但自此也留下了那个孩子是被恶魔诅咒过的家伙，无论是救济院的其他孩子们，还是管理者们都恨不得她离开。
但好巧不巧，她与子爵家的独子有着某种的奇妙友谊......
也正是因为她的存在，给救济院带来了部分得以维持下去的经济。
“我......”
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微微攥紧。
再抬眼，镜子中的少女也在看着自己，清晰地告诉她。
【那就是你】
“就那样吧，你累了，对吧？”
“帕托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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