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低低的，好似喟叹：“没理由……就我一个人，痛不欲生。”
裴扶翎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痛不欲生？你真恶心。沈千仞，你也配痛不欲生？”
沈千仞一双漆黑的眼眸看着这个快要发疯的女子，没人看得出他眼里的情绪到底是什么。
“我真是恨不得把这世界上所有的最恶毒的词汇用在你身上。沈千仞，你真的恶心。同类？我和你怎么可能会是同类呢？我和你从来不是同类。”
裴扶翎深呼一口气，她最是看不得他这般云淡风轻的样子。他不该是这样的，他若是要痛不欲生，便不该拖她下水，他该自刎谢罪，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还来找她。
为了让自己心理平衡一点吗？
“是吗……”沈千仞不以为意：“那，为什么当初明明是你看到我在跟踪她，最后却只有后来发现的闻人瑟和陆昱霖来救她了？你怎么没有出现呢？你怎么没有动用你大司命的权利带人来救她？我们难道不是彼此彼此吗？嗯？”
他那声“嗯”微微上扬，听着像是情人间的呢喃。
可听在裴扶翎耳朵里，却是阴冷可怖的。
她愣住了好久。
怎么两个如此丑陋的人，还能共处一个屋檐下？
他们是彼此的镜子，看到对方清晰无比的扭曲心灵。
她微微抬头，看着漫不经心的沈千仞，眼睛里的极端情绪慢慢褪去。
沈千仞看的出来，她眼睛里的情绪忽然柔软起来，好像是一种怜悯。他慢慢眯起了眼睛，如一匹渐渐发现危险的狼，随时准备自卫。
这种变化让两人之间的气势和周围的气氛都发生了改变。裴扶翎自然是知晓的，她忽然冷笑，然后一字一句地说：“沈千仞，你真可怜。”
“我可不可怜，不需要你来评价。”
他的声音发冷，仿佛方才那个云淡风轻的沈千仞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裴扶翎很满意他的反应，甚至好像有些明白了他为何总要戳自己的痛处。恐怕看着别人痛苦，自己就没那么痛苦了吧。
人，真是极为劣质的生物。
然而不等裴扶翎再说些什么，沈千仞突然一个瞬移就到了她面前，一只左手狠狠捏住她的脖子，双眸也有些发红。
是了，她一句话，便轻易的戳破了他的伪装。
她说他可怜？
“对啊，不需要我说，你自己知道你多可怜。”
裴扶翎有些喘不过气来，她紧紧掰住他的手，没有其他的挣扎的动作。好像一下笃定起来，她哈哈大笑：“沈千仞，你是条可怜虫啊。”
“住嘴！”
盛怒下的沈千仞没有控制手下的力度，逼得裴扶翎不得不一脚踢向他的腹部。他没有防备，一下被踢中，不得松开了手，趔趔着退后几步。裴扶翎趁机用尽了力气，又是一掌，沈千仞被打退到柱子边，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他闭了闭眼睛，沉默了一会儿，这才抬手，缓缓擦掉了嘴角的血。
而裴扶翎没了钳制，立刻大口大口喘气。
她一双眼一直看着他，也渐渐平复下来。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半晌，沈千仞收回目光，抬步欲离开。
“沈千仞。”
裴扶翎忽然出口。
沈千仞便停了步子，
他背对着她，没有回头，好像当真笃定她不会杀她。
裴扶翎又笑了，而且笑的有些狰狞。一双翦水眸里仿佛有滔天的恨意和滔天的不屑和讽刺。
“你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你？”
她的笑声很轻很轻。
“你以为你的命为什么能留下？”
裴扶翎看着他一动不动的背影：“因为我知道，我知道你怎么想的。”
“对，我是不明白。我不明白你到底为了什么，权势？名声？还是，感情？但是……”
“我知道，你怕什么。”
“你怕……你怕一向信任你看好你的梧瑶，知道你的丑恶。你宁愿她到死前的那一刻，也不明白你怎么会杀她。”
“但是啊，沈千仞，你算错了。”
“你以为我为什么不找你算账？”
“因为……有人告诉我，江梧瑶她，还活着。”
沈千仞的身体猛地一僵。
裴扶翎没有停顿：“她没有死。她会来找你的。一切不会如你所愿，梧瑶会知道，你这个人有多么让人恶心。她会……”
“不可能！”
沈千仞愤怒地打断她，一转身就要再次动手，却没想到裴扶翎早就料到他的反应，抽出佩剑防备着他。
她冷笑，佩剑上有寒光闪过：“怎么？你想说你亲手埋了她的尸体？但是没有用。”
“沈千仞，她就是还活着。”
“她会知道你做的一切事情，她会亲手了结你的。”
依旧是夜。
月亮很亮，星星没有几颗。深蓝的夜幕一如既往地俯视众生浮沉。
江梧瑶借着银白的月光，不断在山里穿梭前进。
行了一个多时辰之后，她到了千真门的后山山口。
她停了下来，估计了一下时辰。
沈千仞跟她讲过什么时候千真门哪里的防卫最薄弱，甚至后来……他自己修了一个暗道，直通他的内室。
沈千仞说是让她可以偷偷来找他的。
没想到……
江梧瑶抽出剑，仔仔细细的看了看，铮亮的剑身很是讨她欢喜。只是……想到她即将拿着这把剑杀谁，江梧瑶嗤笑一声。
倒是……可惜了这把好剑。
随手把漂亮的剑鞘扔在一旁，江梧瑶起身顺着记忆找到了那个暗道。
她从来没有自己一个人走过这条暗道。
唯一一次是沈千仞带她来的。
他说：“梧瑶，这可是专门为你修建。你且不可告诉无行。这算得是咱俩的秘密。”
她记得当时自己还笑他：“怎么这么幼稚啊。要是被你们千真门知道了，你不得被冠上‘通敌叛国’的罪名啊。”
沈千仞还敲了敲她的额头，一脸无奈：“这是我自己花了一个多月慢慢凿开的好吗？除了你，没第三个人知道了。”
明明……
他杀她的一个月前，他还给她写过信。
信里说，什么时候他们三个人能够像以前一样出去玩一玩，看看山光水色。
是了，她给他回信说了她什么时候打算偷偷和裴无行跑去哪里玩。
她让他过来一起。
后来他真的来了。
不过是来杀她的。
江梧瑶捏着剑的手骨节渐渐泛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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