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圆，你的腿那里是怎么了？”
母亲指着我的右腿膝盖处，有些疑惑不解的问道。
那有一道宽约二厘米，长约五厘米左右的白色疤痕。虽然伤疤本身早在十年前就已愈合，可那淡淡的白色痕迹却一直保留了下来。
此时的我刚从浴室里出来，身上也只是相当敷衍了事的裹了层浴巾。
母亲那突如其来的突兀问题让我愣在了原地好一会，直到头顶水珠蒸发带来的凉意侵入大脑才勉强回过神来。
“啊……？这个吗？您不记得了吗？”
母亲摇了摇头。她紧皱着眉头，目光死死的钉在我的右腿疤痕处，也不知道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或许是被她这股担忧的目光给逗乐了，我那埋藏在心底的小小恶魔也悄悄浮现，趴在我的耳旁催促着我进行一个似乎很有趣的恶作剧。
“那么，要不来猜猜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呢？”
我眯着眼，脸上挂着情不自禁的幸福笑容，向着面前的母亲提问道。
似乎我们已经许久未曾尝试过了，这样独属于我们母女俩的小小游戏。
虽然只是个根本就没有什么挑战难度，只要稍稍提示一下就能轻易回答上来的超简单问题呢。
不，或许就连提示都不需要用吧。
“嗯……那，就来猜猜看吧。”
母亲点了点头，她挺直了腰板，同时用手中的遥控器将那正在发出嘈杂声音的电视机给关掉了。
“嗯……可是如果直接说出提示就太没意思了点。要不母亲就先靠直觉来回想一下大概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什么事吧？”
母亲垂下脑袋，思索了一阵。用的时间大概在半柱香左右吧？那时，她才悠悠的抬起了头。
而我，早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听到她的答案了。
心脏在扑通扑通的跳跃着，激烈的像是随时能跳出胸腔一样。大腿的肌肉也紧紧的绷住，我已经准备好在她回答出正确答案时就噗的一下跃过去，给她来一个大大的拥抱。
“……是夏令营那时发生的事吗？果然是那个老师……打的吗？”
“……”
我那已经迈出了足足半步的脚步，戛然而止。
失望就如同倾盆大雨一般落下，浇灭了在心间燃烧的熊熊烈火。
“不，不是呢。要，要不您在猜猜？”
那挂在脸上的笑容，一瞬之间就忽的凝固住了。一动，也不动。
“不是吗……好吧。”
母亲叹了口气，她用手轻轻的揉了揉太阳穴。缓解了囤积的疲惫后，又一次闭上眼睛回想起来。
“是我小时候发生的事情哦……很小的时候，和母亲一起。”
我指了指那块，不算大也不算小的疤痕。
新长出来的愈合的肉要比周围的皮肤稍微的凸上那么一点点。又因为小时候有着扣弄伤疤的不良习惯，那里要比周围的肌肤还要平滑白皙上不少。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搓弄起来产生的纹路也要更明显。
在说出了提示后，我那顽皮的心脏又开始极速地跃动了起来。
“那么……是那次车祸吧？居然留下了这么大的疤啊。”
母亲的脸上露出了难过的表情。
“……不，不是呢……要，要在猜猜吗？”
嘴角的肌肉在抽动着，这次不只是表情。就连那颗炽热的心也被寒冰一同裹住，宛若死寂。
“也不是啊……不过说起你小时候，哦！我知道了，一定是那次暴乱吧？在游乐场的那一次。那次还真是万幸啊，要不是你不小心掉进水里。不然就……”
“还真是多灾多难啊，安圆……”
母亲摇了摇头，似乎在同情我曾经所遭遇的那些不幸一样。
“……”
有着绝对零度般的寒霜封印住了我的全身上下里里外外。连目光也变得呆滞了，就像是河里翻肚皮死鱼的那双白眼。苍白，无力，了无生机。
若是一次还好，那样我还能用没有提示和线索不足来麻痹自己的神经。但第二次，第三次呢？三番五次的错误，或许……
在最开始，我就没被她放在心上过吧。
我将舌头作为撬棍，用力的撬开那紧紧粘合在一起的上下嘴唇。同时牵动着神经，拉扯着那僵硬的如同钢铁般的面部肌肉，将两侧的嘴角拧的往上抬起。
什么嘛，这个完全不像是笑容的笑容。强颜欢笑吗？还真是贴切的词语。
“唔嗯……舞，舞蹈班。有，有想到，什，什么吗？”
应该记得才对，明明就在母亲的眼前发生。不可能，不可能记不得的！留下了这么大的创口，还为此进了医院。在怎么说也不可能一点印象也没有吧！
声音不由自主的变得颤抖起来，仅存的那更链接着理智的弦仿佛随时都会崩断一样。
我已经，做不到维持冷静了。
“舞蹈班……是以前你在二区上过的那个舞蹈班吗？那么这也是那里的同学欺负你造成的？”
“……”
“楼，楼梯。是从楼梯上不小心……”
我小声的回答着。原本用浴巾裹起来的头发忽然散落了下来。
被水染湿还未完全风干的刘海砸在脸上，视线就这样被这些漆黑的发丝给剥夺。
“唔……”
洗发露，好像用太多了……
甘橙的清香扑鼻而来，每一根发丝都浸满了这样令人神清气爽的味道。可此时的我却已无暇欣赏。
溅入眼眶的水珠让视线变得模糊，酸与辣的滋味使眼泪不受控制的哗啦啦的流个不停。
可，可恶。
我，我才不想哭！
然而，阀门已经彻底关不上了。
泪珠就像是倾盆的暴雨，一股脑的从眼眶中滚落，连一刻也不曾停歇。
与这暴雨相伴的，是喉咙中发出的小小呜咽。
不记得……
为什么，会不记得呢？
我一直以为……
你都记得的。
这又是……第几次忘却了呢？
好像，数不清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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