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没有外来因素,萨菲尔恐怕会一觉到天明吧,依偎于巨大黑翼的羽毛里,其中的柔软和温度足以治愈她的心灵。熟睡于此的她,没有一丁点防备,宛若在早已失去、再也无法取回的——某人所必然给予的怀抱(爱)之中。
唯独此时,她才最像一个娇小的孩子,且精神上相对成熟这点,实为曾经受到的教育所铸就的结果,以及经历那种变故之后的揠苗助长。
“束手就擒吧!!”
尚在睡梦里的她,隐约听到一声呐喊,旋即从酣睡中醒来!
她睁开眼睛,却发现屋内并无变故,也终于感觉侧身被床板硌得生疼,身边只余恶魔化身的魔刀「残酷之刃」,黑色羽翼早就不知去向了,更别说其他什么温存。
“你果然……”
萨菲尔心知肚明,如果自己睡去,恶魔•安格拉就会被迫消失,只是仍有那么一点点闹别扭,撅起了小嘴巴。
“啊哈哈哈,没办法呀,我想了想,与其完全虚无化,还不如让你抱着武器睡觉!不觉得抱着武器很有安全感么!”
某种意义确实如此。
听着虚空中传来的戏谑声,萨菲尔张开嘴,咬了刀柄一口,然后迅速起身,下床跑到窗边,探出脑袋观察到底发生了什么。
村庄的街道仍夜色沉沉,只见黑白的路上,洒着几处发黑的深红;许是对血液比较敏感,萨菲尔一眼看出那就是血迹,而且濡湿未干,明显是刚染上不久,新鲜的血腥味也涌入她的鼻腔。即便血迹离她有一大段距离。
除此以外,地面、建筑物、随地可见的木箱表面,都刻着不自然的裂痕,另有一把弯刀掉在地上,映着月光的刀身刚舔过血。
“难道真有山贼到村庄劫掠!?”
她意识到,之前在睡梦中隐约听到的那声,“束手就擒吧”,恐怕就是士兵和勇敢者们对外敌的怒吼!
“哎,看来村庄失守了?不过看来也没什么大问题嘛。”
虚空中的声音传达出一股漠不关心。这令萨菲尔不快的淡然,有如在谈论吃饭睡觉一样。以恶魔的角度,活过漫长岁月的它,将这种事情当作吃睡般自然,只能说在情理之中。
“我们去看看。”
说罢,萨菲尔回到床边,穿起早已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也幸好这一身的设计不是很刁钻,她自己勉强能自己摆平穿戴。
拿起刀刃,她立即冲出旅馆,期间注意到,除了个别几间,包括旅馆房间在内,所有门都死死紧闭。大概是因为村庄之前早做过预警吧。
只要有战斗,就会有呐喊。
萨菲尔听到村庄西南方向,正有连绵的嘈杂声,想必是村里开始防卫战了!她不再多想,直奔西南方村庄广场的方向而去。
周遭风景在前行中更迭,轮廓色彩渐有区分的建筑向后飞快地流转着,此时天空似明未明,细碎的声响裹挟着冷风卷在群青霞色里,又有不知从何而起的间断打鸣,为这片光景染上无言的生命。
明明天未亮,道路反而愈走愈明朗,萨菲尔本来还有些心急,越是往广场走,脚步倒是没那么紧张了。毕竟若不是她亲眼所见,恐怕从来都想不到,事情竟会发展到教她瞠目结舌的地步!
“该死的强盗,给我滚回你们蜗居的地方!为什么要来劫掠我们的村庄!为什么要伤害我们赖以生存的地方!”
萨菲尔跑到半路愣住了,她睁大眼睛,见到一位高瘦男子手拿草叉,紧要牙齿,眼球充着血,青筋凸起,面目狰狞瞪视脚下的山贼,草叉的尖端距离其喉咙仅半指之宽,只要男子稍一用力,农具就会摇身一变为凶器。
若说奇观的话,大抵莫过于此。
“!?”
另一位精悍的男人把山贼压在身下,将其手臂反绑在背部,并用短剑架到喉咙的皮肤上,边压制边嘶吼,“老实点!你敢伤害村民们试试看!不要以为自己能胡作非为!”
另外还有相当数量的山贼被打倒在地,画面谈不上横尸遍野,起码也是一堆人躺得横七竖八了。
“救,救救我!谁来……”
“安静点,别叫!!”
侵入者脚部被砍伤,还有一把短刀刺穿肩膀直达地面,将他整个人钉在地面。他盗窃来的东西从口袋里掉出来,撒落一地,有诸如项链的贵重品,更有最实在的金钱,落在手旁的长剑上也沾着刚溅上去的血。
这回,压着他的村民受伤不轻,脸颊直到鼻梁有道大裂口,左臂被砍伤,大腿还遭到刺穿,颤抖不断,血流不止。
“不要想跑,你们今天就给我栽在这里吧!混账东西,宁愿搅乱我们平静的生活,也不多学点手艺谋生么!”
……
他们压制住了散入村庄内强盗!
没错,这就是那个民风淳朴的村庄!
“还,还真是‘民风淳朴’啊……”
萨菲尔正震惊于眼前这番惊醒,身后突然传来讶异到歇斯底里的喊叫——
“你,你不就是……!!是你,是你!在这种村庄,竟然会遇到你!!!”
到底是谁在怒吼。没等萨菲尔回应,只转过身,对方已夺步狂奔来袭,一柄焰形剑对着她额头应声砸落,雷霆之怒瞬间倾泻而下!
这一击只要命中,寻常人必定当场毙命,剑锋之下的娇小身躯,甚至不比待宰的羔羊结实,他与她离血溅当场仅毫厘之差!
轰——剑刃当即敲碎了地面。
如此凶恶的一击,满怀着憎恶。
然而,剑没有蹭到一丝一毫,萨菲尔算准距离,早在剑刃抵达衣裙之前脱离,远远地挺立身姿,左手提鞘,那仿佛褪了色的粉红瞳眸,于群青霞色之底凝视着前方的空洞。
对,空洞,一种在失去了什么以后,茫然若失的空洞眼神。
“真是神的恩赐啊,让我这么快就再遇见你!”
双眸空洞的男子头发脏乱,脸部满是参差的胡渣,又因愤怒而扭曲得形同鬼怪,龇牙咧嘴,本应不该浮现的皱纹深凹得犹如刀疤,更显他激动程度之剧烈。
他有些驼背,身穿许久未保养的皮革护甲,衣物布料部分有多处割痕与干涸的血迹,再往下腰带上的口袋有些连别扣都丢失了,却仍装着几柄飞刀,裤腿则和上衣雷同,没有护甲的部分破破烂烂,颜色发黑。
但他的身上,唯有一枚徽章,依旧光洁如新。
“……是「狼犬佣兵团」么。”
萨菲尔话音未落,男人更加暴起,张开血盆般的嘴,驼着背直指她的面孔一顿狂吼!
“你竟然还记着这名字!就是因为你,我们佣兵团才分崩离析;就是因为你,我们团长才会死啊!
不,就是你杀害了我们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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