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韩心兰扶着周世文回到了自己家,一路上不停地在抱怨,好像真的像个孩子似的,心里想什么就直接说出来了,完全不过脑子。
终于,韩心兰推开一扇厢房的门,跌跌撞撞地把已经快要失去意识的周世文丢到了床上,然后苦着脸坐在了一边,揉起了肩膀。
“好人哥哥一点也不好,重的跟头猪似的,累死傻姑了......”
待歇息了片刻之后,心兰便准备起身离开了。可就在这时,周世文竟然迷迷糊糊地爬起来,一下子抱住了心兰,两人一起倒在了床上。
韩心兰一下子就慌了,叫道:“哎呀!好人哥哥,你要干什么呀?快放手啦!不然......不然我就要讨厌你了!”
恰在此时,慕容毅和婉灵两人也赶了过来,结果看到这一幕,两人都愣了一下,然后又默默地退开找马伯安排房间去了......
韩心兰自然是将两人的行为看在眼里,于是脸顿时就红透了,羞恼道:“坏人!我讨厌你!你快放手呀!你怎么这么重......”
忽然,周世文半梦半醒地呢喃了起来:“心兰...别闹,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韩心兰听罢,顿时停止了挣扎。
“对不起......心兰,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不在。我一定......一定会为你报仇。接下来,我就要和血煞盟赌命了......我好怕,所以,让我抱一会儿吧。只有在你的怀里......我才感觉到安心。”
“心兰。如果......这一次,我能活下来。我发誓......一定会娶你。你傻了也不要紧......我是知府,可以养你......一辈子。”
说罢,周世文便昏睡了过去,口水都流了出来。想必在梦中,他寻到了理想的桃源吧。
而韩心兰听罢,却是流下了两行清泪,不住地哽咽着:
“傻瓜,我能再见到你,就已经很幸福了。”
“我一直在人前装傻,忍受得了一切屈辱,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在血煞盟毁灭之后,能够去京城见你一面。哪怕你已经移情别恋,哪怕你已经成家立业,我都会笑着给予你祝福。”
“我只是个柔弱的女子,没有功名、没有武力,我只能不住地祈祷、祈祷、再祈祷。我恳求上苍,请它派来一位使者,将血煞盟彻底覆灭!终于,我等到了,可是我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是你!”
“从前,我是多么的渴望能见到你!哪怕听听你的声音、摸摸你的发梢......可是现在,我又是多么的渴望让你离开,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好好的活下去。至少......那样的话,我还可以留有一份期待,伴我终老。”
片刻之后,韩心兰抬起衣袖,擦拭干净了眼角,然后悄悄地从周世文的怀里拿出了那份官书,里面依然是那首不伦不类的诗:
绿琴朱弦阳春雪,
风流徐荆州牧传。
素衣独上危楼倚,
只叹风光险遇难。
说实话,这首诗念起来总让人觉得别扭,实在不像是一个状元该有的文笔。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周世文想要借这首诗,给皇上传达一个消息。到底是什么消息呢......
忽然!心兰眼神一亮,发现了其中的玄机!于是,她使出吃奶的力气,终于摆脱了周世文的拥抱,然后来到了案台前,开始研墨。
随后,她提起笔,在这首诗的开头,写下了一个标题——“五言”......
第二天清晨,周世文本来还在昏睡,却突然被一阵砸门声给惊醒了。
“婉灵!慕容婉灵!你给我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是陆云熙在气急败坏地嘶吼。
很快的,婉灵就来到门前,打开了院门,问道:“干什么?你吃火药了?大清早的就发疯。”
陆云熙恨道:“果然......你果然在这里!你竟然在一个男人家过夜!你......我该怎么说你啊!!!”
婉灵哼了一声,答:“我虽然是在世文公子家过夜的,可是我们又没有睡在一间房,有何不可?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说没有睡在一起就没有睡在一起啊!就算我信,可是别人信吗?你难道不怕其他人非议?”
“什么非议?别人要是想嚼舌头,就让他们去好了。我行得正走得直,不怕。再者说,我住在自己喜欢的人家里,谁管得着?”
陆云熙一听,声音都颤抖了:“喜...喜欢的人......你喜欢周世文这个小白脸?”
婉灵顿时一跺脚,恼了:“什么小白脸!人家世文公子可是新科状元,满腹经纶!如今又贵为知府大人,要才华有才华、要地位有地位。再看看你,你有什么?一把剑,和一个酒葫芦?”
陆云熙一愣,答:“我们有感情啊!你和那周世文认识了才不过三天,就移情别恋了?!”
婉灵怒了,喊了起来:“什么移情别恋!别给自己脸上贴金,我什么时候恋过你了?是,我和世文公子认识了不过三天,可是我认识你也不过一周左右啊!我们之间有什么感情?”
陆云熙听罢,怒极反笑:“好好好,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你给我记住了!以后,我们之间恩断义绝!”
说罢,陆云熙转身便走,头也不回,异常决绝。
很快的,慕容毅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轻轻说道:“远处的探子回去报告消息了。”
婉灵这才松了一口气,叹道:“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刻意撒谎是这么累。”
这时,周世文也彻底清醒了过来,他想到今天还有事要做,于是急忙整了整衣衫,然后下意识的摸向了怀里的口袋......
“糟了!来人!快来人!!!”周世文忽然大叫了起来。
婉灵、慕容毅和马伯顿时都看了过来:“怎么了?”
周世文都快急哭了,说道:“官书!我的官书没了!怎么办啊?要是被血煞盟的人拿去,发现了什么端倪,我可就前功尽弃了啊!”
下一刻,韩心兰便灰头土脸地从厨房跳了出来,傻乎乎地笑道:“官书?就是你给我的那个长方形、还挺漂亮的折子啊?”
周世文连忙点头:“对对对!就是那个!你看到了吗?快告诉我在哪里!”
韩心兰开心地叫道:“我寄出去啦!!!”
“什么——?!”所有人都傻了。
周世文简直是欲哭无泪,打又打不得、骂也骂不得,怎么办?
“心兰,你老实告诉我,那份官书你寄给谁了?还有,谁让你乱动我东西的?”
心兰顿时疑惑道:“不是你让我寄的吗?你忘啦?昨晚回来之后,你变得好奇怪哦!看起来迷迷糊糊的,还扑倒了我。最后你从怀里掏出了官书,说让我去寄到京城......”
周世文一听,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喝酒误事啊!心兰,你可确定了,真的是寄到京城了?”
心兰非常夸张的点了点头,嘟着嘴说:“确定!非常确定!而且,我寄的还是八百里加急文书,因为你说了很着急。”
周世文不禁扶着额头,叹道:“罢了罢了,希望不会出错吧。如果寄的是八百里加急,那应该明天下午就到了。听天由命吧!对了,我还要赶紧去府衙主持政事,如果我不能展现出相应的价值的话,就没办法继续和血煞盟合作了。”
马伯躬身道:“公子,请万事小心为上啊!”
周世文微微一笑,答:“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然后深吸一口气,便踏出了家门。
另一边,陆云熙在回客栈的路上又买了两葫芦酒,一边喝一边走。待走到客栈门口时,已经步履蹒跚了。
“婉灵这个......臭丫头!枉小爷我......对她那么好。说变脸就变脸!”
“女人啊,都是些......水性杨花的货色!”
一边骂骂咧咧地,陆云熙走上了三楼,进入了自己和张俭的房间。一进屋,发现秦韵梅和诗茵也在,大家已经等着自己了。
秦韵梅白了他一眼,说:“行了,不用再装了,这附近没有耳朵,门窗也都关着,外面看不进来。”
诗茵也气鼓鼓地说:“虽然知道你是在演戏,可是把婉灵姐姐说的那么难听,我也是会生气的哦!”
陆云熙急忙哂笑道:“诗茵妹妹,你这可是冤枉我了。你没听见婉灵是怎么说我的,那简直是句句戳心啊!戳的我胸口疼!”
张俭摆了摆手,说:“谁管你哪儿疼!赶紧说正事,接下来怎么办?”
陆云熙悻悻地耸了耸肩,说:“接下来,我还要装醉一天,张俭也没啥事干。秦前辈,我需要您帮忙租一处比较大的院子,至少要能容得下三十多人一同练武。诗茵,你就像咱们原先计划好的那样,出去玩。尽情的玩!同时留意一下有哪些地方或者哪个人比较可疑,记下来,然后玩够了回来告诉我。”
诗茵开心地答:“领命!”然后就蹦蹦跳跳地出去了。
张俭看着诗茵的背影,不由得问道:“要不我也跟去吧,诗茵一个人行动我总有些不放心。”
陆云熙点了点头:“你说的也对,诗茵一个人出门确实不让人放心。你可以跟着去,但是——绝对不要暴露了诗茵的行动目的。”
“好!”张俭的回答简洁明了,然后飞快的跟了出去。
秦韵梅这时也嘱咐道:“那我就出去租院子了,你一个人在这里小心些。”
“放心吧秦前辈,我好歹也是混过两年江湖的,别的不敢说,演技那绝对是一等一的好!”
秦韵梅微微一笑,然后也离开了。顿时,偌大的房间中,只剩下了陆云熙一个人,竟真的有些凄凉了。
“呵!都走了啊......”陆云熙环视四周,自嘲地笑了笑,“也罢,那我就来酩酊大醉一场吧!”说着,他就直接灌了半葫芦的酒进肚。
不一会,醉意涌上头,于是他又躺到了床上,双眼朦胧地唱起了《马步谣》的小调:“梦中武当诀别,千里孤行,品剑问华山。晓来酩酊一场,醉卧钟声禅。悠悠暗香悄然,青梅盈袖,扶摇云梦颠。恰是一樽江湖还一樽少年......”
与此同时,血煞盟的总部内。
何东奎问一名探子:“怎么样?有什么新的情报?”
探子老实回答:“回盟主。慕容毅没有什么动作,只是陪着婉灵姑娘,保护她的安全。秦韵梅前辈刚刚出门,似乎是在打听有没有一种大院子可以租。诗茵姑娘现在城东,一路走一路玩,看起来兴致很好。张俭则苦着脸跟在后面,好像是对诗茵姑娘有一些好感。”
“婉灵和陆云熙呢?”
“婉灵昨晚是在周世文家过的夜,今天一大清早陆云熙就去那里捉奸了,两人都很气急败坏,依小人来看,应该是彻底决裂了。那陆云熙借酒浇愁,现在正在客栈中醉生梦死。”
何东奎听罢,不禁皱起了眉头:“婉灵竟然在周世文的家里过夜?不应该吧......我觉得这里面好像有诈。”
这时,赵文才站了出来,答:“盟主多虑了,昨日我们宴请周世文的时候,他就说过——婉灵姑娘已经对他有了好感,距离追到手也快了。如果婉灵姑娘什么行动也没有,那才是值得怀疑的。”
“只是有好感,就会住到男人的家里吗?江湖儿女什么时候这么放得开了?”
赵文才哂笑道:“盟主明鉴,那婉灵虽然住到了周世文的家里,但并不是在一间房内。而且,还有慕容毅一同跟着,想来是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何东奎这才稍微放下了疑心,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赵文才见状,于是转换了话题:“盟主,在属下看来,倒是有其他的事更值得怀疑。”
“什么事,说吧。”
“那个叫诗茵的小姑娘,在这么紧张的氛围下,居然还有闲心跑出去玩?属下怀疑她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探查我们在城中的安排。”
何东奎听罢,摆了摆手,说:“不用想那么多。诗茵这丫头,从一开始就是个贪玩的姑娘。据我们的情报显示,她在来扬州之前,就是这样大大咧咧的性子,所以不用管她。对了,周世文到府衙了吗?表现如何?”
探子又答道:“回盟主,周世文已经在府衙开始处理政务了,手下的一干官员也很配合,效率非常高。最近两年积累的书信文牒,现已处理了四分之一,预计今天就能全部完成。”
于是,何东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如此看来,这个周世文还是有点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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