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缓缓进入扬州城,发现城中果真繁华!只需随便一抬眼,便可看到数不胜数的亭台楼阁鳞次栉比、雕梁画栋。其中尤以位于城池四角处的楼最是高大,足有七层之高!
即便是眼下,也是车水马龙、回风拂柳,潺潺溪水中间,偶有一叶扁舟行过,充满了诗情画意。那路上的人儿,也个个秀色可餐、婀娜多姿。直令人感叹“如此才是江南应有之景”!
众人一路且行且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张俭疑惑道:“看这扬州之景,颇为繁华,毫无异常啊。怎么在王海霸的嘴里,却说得好似龙潭虎穴一般?”
婉灵摇了摇头,答:“我也不清楚。但是我知道,王海霸没理由在临死前骗我们,他说的一定有他的道理。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慕容毅听罢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好啊。我的宝贝闺女终于知道多个心眼了。”
婉灵立刻抗议道:“爹!您这是什么话!好像女儿以前都傻乎乎似的。”
“哈哈哈!不傻不傻,那叫单纯!”慕容毅开心地笑了起来。
这时,陆云熙看到了路边一处卖酒的摊位,便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然后递出腰间的葫芦,说:“老板,三年陈的花雕酒,给我来三十文的!”
老板抬眼一看,摇了摇头,答:“三十文只能装满你这葫芦的一半。”
陆云熙听得一愣:“不会吧?在西边的小城里,二十文就能装满我这一葫芦了。我知道扬州城大、繁华,物价相对较高,但是三十文怎么也不可能只买到一半啊!”
老板呵呵一笑,说:“外地来的啊?难怪你不懂规矩。别看我这酒卖的贵,但也是因为成本太高,生计所迫。所以呀,没得还价。”
“成本太高?”陆云熙顿时就鄙视了起来,“老板,你真当我是外行啊?在这江南富庶地区,一文钱便可买到一捧虾,十文钱就能换到一斗米。你酿这一坛三年陈的花雕,成本绝不会超过三十文,而一坛酒却能装满四个我这样的葫芦。”
老板听罢不由得苦笑了起来:“所以我才说你是外地来的,不懂规矩。若是在5年前,我们这酒钱确如少侠所说。可是自打那件事以后啊,我们这的规矩就变了......多了我也不方便说,总之啊,少侠您愿意买就买,不愿意买我们也不强求,只能请您另寻他处了。”
“嘿!你这是作何道理?”
正说着,慕容毅等人也走了过来:“怎么了云熙,干嘛在这里和人家吵闹?”
于是,陆云熙便将刚才之事详细道来。
众人听罢,都觉得不可思议。一壶酒卖的这么贵,确实太离谱了。
周世文当即怒道:“荒唐!什么规矩可以让物价变得这么离谱?难道有什么规矩比朝廷制定的还大吗?”
老板见周世文气质不凡,便小心翼翼地问道:“看这位公子似乎对朝堂之事很是了解,敢问大人是何等身份?”
周世文答:“新科状元,此次来扬州任知府一职。”
老板一听,不禁连连摇头,哀叹了起来:“竟然是来这里当知府的。可惜...可惜啊!又要废掉一个人了......”
“你什么意思?”周世文不禁皱起了眉头。
而慕容毅则淡淡地说:“走吧,别浪费时间了。”
于是,众人尽管疑惑,但还是离开了酒摊,继续在集市上走起来。这一路上,众人也问过了很多其他的摊位,有卖茶叶的、卖早点的、卖粮食的、卖菜的......凡此种种,可是结果全都令人心惊——比正常的物价高出了一倍到两倍!
周世文喃喃道:“怎么会这样?物价高的离谱,难道下面的那些官员们都不管吗?”
陆云熙嘴里叼着柳枝,百无聊懒地说:“谁知道呢,反正现在你来了,你管不就行了嘛。”
说着,众人便已经来到府衙附近了。可是......怎么说呢?眼前的建筑虽然挂着“府衙”的牌子,可是其规模之夸张、装饰之豪华,让众人还以为自己来到了皇上的行宫前。
张俭看着面前的豪华“庭园”,不禁吞了口吐沫:“那个......虽然我是不太懂那些朝廷和官场上面的事,可是......这应该算是逾制了吧?”
周世文脸色阴沉,没有回答,因为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个披头散发、浑身污渍、衣着破烂的年轻女子撞了过来。众人急忙避让开来,而周世文却躲闪不及,被撞了个正着。
身后的侍卫立时大喝道:“大胆刁民!竟敢冲撞知府大人!”
周世文摆了摆手,柔声道:“好了,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就别凶人家了。”
女子一听,立刻抬起头来,然后露出了一个傻兮兮的笑容,问道:“嘿嘿!知府?知府是什么呀?知道地府的人吗?”
可是,当周世文看到这个女孩的脸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小...小兰?是你吗?”
“小兰?!”众人皆大惊失色——让周世文心心念念了一路的女孩,就是这个傻婆娘?!
小兰依旧傻兮兮地笑着,问:“小兰是谁呀?我只知道他们都叫我傻姑。”
下一刻,周世文一把抓住了小兰的双肩,睚眦欲裂、状若癫狂地吼道:“小兰!你就是小兰!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这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
小兰被抓痛了,不禁苦着脸叫道:“诶呀,好疼!你是谁呀?干嘛这样抓着我!傻姑讨厌你!”
慕容毅也走上前来,按住了周世文的肩膀,低声说道:“世文公子,冷静一点,我发现周围至少有三个人在暗中盯着我们,有话别在这里说。”
周世文听罢一愣,然后缓缓地、缓缓地松开了自己的手。接着,他抬起袖口,用力地抹了一下眼睛,拭去里面的泪花,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慢慢地呼出来......
“知道了,慕容前辈。我要先送小兰回家,如果可以的话,请你们也一起跟来吧。”
众人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周世文见状,便换上了笑脸,对小兰柔声说道:“傻姑,你不要害怕,我是好人,不会害你的。现在,我要送你回家,可以吗?”
小兰先是犹豫地看了众人一眼,然后喏喏道:“傻姑......没意见。”
于是,众人便在周世文的带领下,来到了城南小兰的家。可是众人看着眼前的房子,却又陷入了沉默——虽然还有个院子的基本形状,可是墙上被各种涂鸦弄得乱七八糟、瓦片也零落不堪。那木制的门扇,连漆都掉了一大块;庭院内,竟是空空如也、一贫如洗......
面对如此萧瑟破败的景象,真是让人无法言语。
忽然,一个衣着单薄、须发皆白的老者,从一侧的偏房中跑了出来。只见他步履蹒跚,一边跑还一边哭道:“小姐,您可回来了,老身不中用,连着两日都未找见您,您可去哪了呀......”
周世文虽然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看到这一幕却还是免不得鼻子一阵发酸。终于,他强忍着心中的悲痛,问道:“马伯,好久不见。我们有很多问题都想问您,能否带我们进到房间中一叙?”
马伯闻声看去,顿时惊呼道:“小文!是你!你回来了!”
“是我,马伯,我考上状元回来了。”
马伯听罢,不禁老泪纵横:“好!好啊!回来就好!快进屋坐吧,讲讲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众人便由马伯领着,进入了堂屋之中。然而,这堂屋内也是一片萧条,只有一张大桌子,周围摆放着七八个椅子。但好在还算干净,看得出是马伯经常来打扫。
众人刚一进屋,秦韵梅便眉头一皱,然后回身打出一掌。强大的内力鼓起一阵强风,瞬间便席卷了整个院落。待到掌风消散,再定睛一看——院落中竟出现了一个由落叶摆成的“滚”字。
“藏在暗处的四个老鼠,老娘今天心情很不好,我警告你们,别靠近这个院落五十米以内,否则必杀。机会只有一次,下一次......我可就直接拔剑了。”
话音刚落,便有四个身着劲装的人落入院中,然后一齐鞠躬道:“小人不知韵梅女士和慕容公子驾到,多有得罪,望见谅。”
慕容毅斜眼看着他们,冷冷道:“地上的字你们看不懂吗?滚!”
四人急忙拱手应道:“是,小人这就滚!”说罢,四人便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马伯惊讶道:“两位大侠身手如此不凡,敢问来自何方啊?”
慕容毅淡淡一笑,答:“小子原本是纯阳派的,叫慕容毅;我妻子叫秦韵梅,原来是峨眉派的。不过都是些陈年旧事了,不提也罢,现在正在带着自己的孩子们外出历练。”
马伯笑了笑,说:“这么说,四位少侠也肯定身手不凡喽?”
周世文这时催促道:“好了马伯,这些事情稍后再说,你赶紧告诉我小兰这是怎么了?还有这个家,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伯父伯母他们又去了哪里?”
马伯闻言,不由得长叹一声,讲道:“也好,就让老朽,来给大家讲讲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吧。考虑到各位江湖人士本与此无关,所以老朽就从头开始说明了。”
“我家小姐,全名叫韩心兰,与周公子是同一年生。心兰原本是大家闺秀,从小就聪明伶俐,悟性过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通读诗文、出口成章。又生得唇红齿白、玉面娇颜,所以在邻里之间很是有名。”
“周公子和我家小姐是邻里、更是青梅竹马,两人都颇有文采,可称得上是一对神仙眷侣、羡煞旁人啊。后来,在我家小姐12岁那年,周公子要进京赶考,心兰便发誓——待到周公子高中、功成名就归故里之时,便要嫁给他。”
“可是谁想到,就在五年前,扬州城突然爆发了一场混战!两个地头蛇为了称霸一方,打的那叫一个惨啊!就连官兵来了,都被杀的灰头土脸。那一连十几日,我们是连家门都不敢出的。”
慕容毅淡淡地说:“很正常。帮派的成员们都是练家子,而且身手不凡,否则也没那个胆量混江湖。面对这么一群野狼,普通的地方兵丁根本没有抵抗能力,因为地方兵很多都是从农民、或者混混等社会闲散人员中招募而来的。要他们打老百姓,那是一个赛一个凶猛;可若要让他们与杀人如麻的敌人对垒,没有尿裤子就已经很不错了。”
马伯不禁赞同地点了点头:“谁说不是呢。所以啊,当时这件事闹的是沸沸扬扬,后来甚至都听说要从外府调精兵来镇压了。不过,比官府的动作更快,一个叫血煞盟的组织突然来到了这里。这个血煞盟,行事狠辣无情,却也非常高效。自打他们进城以来,凡是看见帮派人士,二话不说上手就杀啊!”
“原本互相争斗的两个帮派见血煞盟如此强势,便主动联手,一致对外。可是没有想到,血煞盟的实力强的超出了想象!下属成员们个个如狼似虎,八大高手、四大堂主、两大护法,更是深不可测!只是一夜之间,扬州城内血流成河,两大帮派的人死伤殆尽......真是太可怕了。”
“血煞盟有这么强?”慕容毅不禁皱起了眉头。
秦韵梅也疑惑道:“如果没记错的话,血煞盟本来也只是一个小帮派,十年前还默默无闻,若不是偶然间听到过传闻,我甚至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马伯听罢也摇了摇头,说:“血煞盟以前如何,老朽是不知道。老朽只知道,那血煞盟以雷霆手段,镇压下了混战,扬州城总算是太平了。可是我们没有想到,这只是噩梦的开始。我们赶走了两只蛇,却迎来了一匹狼,一匹凶残的野狼。”
听到这里,陆云熙不禁说道:“怎么会呢?据慕容前辈所说,血煞盟在平定了扬州之乱后,就主动撤走了,然后消失无踪,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马伯摆了摆手,答:“嗨!那都是些不靠谱的江湖传闻!实际上,血煞盟在清理了两大帮派后,立刻就在这里称王了,第二天就占领了城里的各处行政单位。动作之快,让那些当官的人连传信都没写好,就受制于人了。”
“然后,他们为了营造假象,就让城里的那些普通官兵、和不愿屈服的官员们,穿上他们血煞盟的衣服,跑出城去。其结果自然不言而喻,他们刚出城没多远,就全都被截杀殆尽了,尸体也都处理的天衣无缝。那些人,就代替血煞盟从这人间蒸发了。”
“后来,那些贪生怕死的官员们便与血煞盟结成了利益同盟,而那些空缺的职位则由血煞盟里识字的人来冒名顶替。双方互惠互利、互相包庇,却是苦了我们这些百姓。这些年来,他们的恶行可是罄竹难书啊!不说别的,就说这物价吧,比正常价钱高出了一倍还多。你们知道为什么吗?那是因为,现在老百姓要缴纳的赋税,是原本官府规定的两倍还多啊!这还没有算那些巧立名目的各种杂税。”
诗茵听罢,吃惊道:“什么?征收这么高的税,老百姓还不得都跑掉了啊!”
然而,马伯却是惨然一笑:“跑?怎么跑?拖家带口的,想走也走不了啊。而且,虽然现在要缴的税比原来多了一倍多,可是也起码能活,不至于把人逼死。所以,老百姓也就懒得跑了,凑合过呗,无非就是要比以前更加卖力的赚钱罢了。”
说到这里,周世文忽然催促了起来:“好了马伯,血煞盟和扬州城发生的时我们都知道了,那小兰和伯父伯母是怎么回事?您快说。”
马伯闻言,却是眼眶一红,哽咽了起来,缓缓说道:“说起小姐和老爷他们,那是真命苦啊!血煞盟在扬州城站稳脚跟后,马上就暴露出了凶残的本性。他们的盟主、一个绰号叫血狂的人,他在无意间发现了小姐的美丽。于是,他便派人上门提亲,态度非常强硬,几乎就要明着抢了。我家老爷和夫人苦苦哀求,说小姐已是订下终身的人了,不能再另寻新欢。可是那血狂毫不顾忌,反而更加变本加厉,甚至直接叫打手过来逼婚!”
“老爷和夫人坚守着底线,不同意小姐出嫁。于是,在一个阴雨绵绵的日子,老爷和夫人外出购置家事用品,从此就再也没有回来。小姐听闻噩耗后,深受打击。就在当夜,那血狂亲自上门逼婚了,小姐自知无法再逃,于是假意同意,说要回房间打扮一番。结果,小姐回房之后,先是写下了一首词,然后就服下了毒药,想要自尽。也就是那血狂察觉的早,而且功力深厚,在小姐毒发之前赶到了现场,并立刻运功为其逼毒,小姐这才逃过一死。可是......小姐却从此变成了一个傻子,什么都不知道了。”
周世文听罢,狠狠地一拳锤在了桌子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小兰在一旁正在无所事事地摆弄头发,突然被这声巨响吓了一跳,不禁生气道:“你干嘛啊!坏人!吓死我了知道嘛!”
周世文急忙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扭曲的笑容,强装镇定道:“抱歉,小兰,我脾气不太好,吓到你了......”
然后又对马伯说道:“小兰最后留下的词,能给我看看吗?”
马伯点了点头,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答:“原件已经不复存在了,所幸老朽尚能识字,抄录了一份下来,小心保存至今。”
周世文接过纸,急忙打开来看,轻声念道:
“伤高怀远几时穷,无物似情浓。离愁正引千丝乱,更东陌,飞絮濛濛。嘶骑渐遥,征尘不断,何处认郎踪?
双鸳池沼水溶溶,南北小桡通。梯横画阁黄昏后,又还是斜月帘栊。沉恨细思,不如桃杏,犹解......嫁东风!”
念完最后一句,周世文不禁痛苦地闭上了双眼,手上青筋暴起,已是愤怒至极——“血煞盟......我定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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