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佛城会在人心生杀伤与侵害念头的时候，阻止其付诸实际的行动。
这就是白袍订立的律法，当然也可以用一种更气派的说法称呼——重立地水火风。
当然修道圈子内部是不承认这种说法的，“重立地水火风”在大家看来是一种相当神圣且崇高的概念，只有混元金仙才有这种本事，能够完全完整的重启世界。
说回求佛城中非常唯心的律法判定标准，就像是陆无为掏出手枪来，冲鬼魂脑袋上开一枪，物质没办法直接影响灵体，他认知到了这件事，于是也就不存在杀伤与侵害的念头，所以不会被白袍的律法阻止。
……颇有些电气时代人工智障的感觉。
但本质上来说，无论白袍的律法还是混元金仙重立地水火风，原理都是一样的，都是用意志扭转世界的运行逻辑。
差别仅仅只是人工智障和天网系统，在层级上的不同。
“……陆老弟，我最后再称呼一句陆老弟，你决心与我为敌吗？”
“说什么搞笑的话呢，老东西，我们不是发自心底想要弄死对方，却做不到的关系吗？”
“你会迎来我无穷无尽的报复……”
“放狠话谁都会啦，以后出城再做过一场就是了。总之你要不要赔吧，不赔也是好事，这份仙馔的账单就安在小家伙的头上，这样只要她从你那边赎身，我就是唯一债权人了，我觉得蛮合理的。”
“就算如此……”
“怎样啊？”
“就算如此，就算你做到这种程度，你只能成为债主，只要她有心还债，就不是你的奴隶，你没办法成为她的主人，没办法拥有她！”
“所以说跟你们这种奴隶制时代的死剩种聊不来啊，看来白袍算是比较有见地的，虽然表面上还用着奴隶制的形式，实际已经是资本的形状了。话说老东西你好像从来没想过，我陆某人是不是真的在乎她作为一个奴隶的身份。”
“……你不在乎？你竟然不在乎？你怎么敢不在乎？”
“‘对另一个生物具备所有权’是你们实现贪欲的表现形式之一，准确来说是集合了对权力欲、占有欲、支配欲等复合而成的欲求，视为常识、底层逻辑而不加思考，嗯——不是，我说你们灵界的灵修从来没认真剖析过自我，理解自身欲求的本貌吗？怪不得没办法明心见性，方寸境的鬼王全都是靠时间和修行大环境堆出来的。”
“你说的，可是真的？关于晋升鬼王……”
“在什么情况下，我才会把知识无偿分享给和我有仇的家伙，啊？”
“你——”
“不过你们的心性是这种样子的啊，行了，多谢提醒，我知道该用什么术法针对灵修了，你等着，下次城外见绝对当场打死你。”
陆无为对老东西比出一个中指。
他可不是老东西这种落魄鬼魂，被生计所驱使，不修行就被会灵体溃散归墟，到头来也只能算是使用术法的熟练工。
他陆某人是高傲的探求者，是自己选择向大道彼方迈进，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知道自己怎样做才能达成目的。
尽管道行不高，悟性一般，但也是属于道法自足的地仙道修道者，找出敌方弱点之后倾向于自己研究针对性术法，在有准备的情况下绝对能发挥出超越当前级别的战斗力。
陆无为聊了几句，看老东西各种缺乏常识的表现，就深切体会到灵界众人倾向于修命不修性，也就是先秦练气士走的路线。可能是灵界阴煞气密布的特殊条件，让稍有天赋的灵体都能尝试引气以维持自我。
这样成长起来的灵修强吗？
用一般的概念来说，强。
正经的天仙道，走阴极生阳路子的法门，对于尚未成就阳神的灵修而言，阴煞气就相当于人世修道者所炼化的清灵气，再加上阴煞气独有的侵蚀属性，他们的术法还是相当有杀伤力的。
但横向对比诸子百家、修道者这些主流，还是不够强。
正如被诸子百家的武人一通狠揍，修道者仍然看不起这些土包子一样，经常把“强则强矣”挂在嘴边。
灵修一脉强度具备，但是他们所炼化阴煞气的侵蚀属性比重过高，效果单一，也造成灵修的术法缺乏变化，没办法像清灵气一样分化火灵气木灵气空灵气，并由此构成不同原理的术法。
所以灵修的强不够全面，于是这时候修道者连“强则强矣”都不说了——
你血条厚，我就打咒死技能嘛，让你直接暴毙。
你物攻高，我就上烧伤状态嘛，物攻减半还有什么伤害。
你阴煞气侵蚀属性强，我分化归元真气，结中央戊己土一系的针对性防御术法，这时候阴煞气的侵蚀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而且修道者圈子里的飞剑等法宝产业已经非常成熟，用阴煞气的灵修属于接口不同，用不了。
真要近似道行的修道者与灵修斗法，自然还是全面发展并足够灵活，而且后备产业链完整的修道者赢面更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对策的敌人就不需要过于重视了，等什么时候对策被破，逼迫展开新一轮学术技术改革，才会重新紧张起来。
当然陆无为穷鬼一个，他是用不起飞剑的，但是他修道八年，耗费心力最多的一是天罡大神通，斡旋造化，二是地煞神通，剑术。
而剑术神通当中，就有专攻心神的路子，在业界也有“问心剑”之说。
对修命不修性的莽夫特攻。
特别是修行对于灵修而言，相当于吃饭对于普通人的意义，只是生活的一部分，有人会对日常生活抱有什么特别的执念吗？也许有，但很少，这部分灵修如果机缘和天资都够，总有一天能晋升方寸境鬼王。
而大多数灵修还是比较无所谓的日常练一练气，于是也就谈不上“道心”。
没办法对自我，对生死，这些形而上的概念有明确的认识，那么在面对“问心剑”剑招，就会产生迟疑。
什么是爱，什么是无法割舍的，什么是虽九死其犹未悔。问心剑招招拷问本心，若心中存了挂念，没办法挣脱世间人情浅浓，道心上那微茫的尘埃会让手中的武具变钝，哪怕只慢了一瞬，也许就是其败亡的道理。
——其实道衍境的真仙能使用自己“人外之智”性质的独有术法或神通，将自身追求的大道样貌示与他者，这一类的术法只能靠道心或意志硬抗，判定失败就会被大道虏获心神，要么疯要么死，对于修命不修性的灵修杀伤力更强。但很可惜，陆无为的道行不够，用不了这些高端术法。
问心剑应该就够用了。
不过为了稳定击杀老东西，还是要准备多一些……
陆无为脑子闪过不少阴损的点子，看对面老东西的模样也越来越像聻，鬼死为聻的那个聻。
“你有本事在灵体溃散之前都不要离开求佛城啊，老东西……”
“之前杀不了我，现在就能找到方法杀我？”
作为临走之前的例行放狠话，老东西这句的语气让人感觉不到其中的胆气。
嗯，他准备离开了，可能是冥冥中的灵性感觉到有克制自己的东西蓄势待发，急忙离开小店。
别人没有礼貌，不代表自己就能没有礼貌，陆无为面带笑容挥手告别。
老东西临走前解开了两种基于不同原理，陆无为对他施放的追踪术法——果然是灵界这犄角旮旯的低端散修，还有六种不同原理的追踪术法他完全没发现。
心眼是有的，可惜见识还是浅薄了一点。
介于人世修道者圈子种种纷争不断，追踪与反追踪技术始终是一个热门课题，时至今日仍然有包括真仙级数的人物投注精力其中，从“人外之智”的角度不断革新，并自上而下的通过六甲奇门、隔垣洞见、钉头七箭等神通整合及分流，得到原理不同的追踪与反追踪术法。
掌控他者的位置，并隐藏自己的行迹，这也是斗法的一部分。只能使用单一侵蚀特性的阴煞气的灵修只能用神识探查，很难在追踪和反追踪的术法方面取得优势，擅长莽的同时也只能选择莽。
——要不然为什么说灵界是犄角旮旯的小地方呢。
目前陆无为先赢一局。
“你，你要出去吗？”
小姑娘看着突然开始收拾物件的陆无为，这样问道。
“嗯，试验一下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对的。啊，那家伙出城了，不，没什么，当我没说，只是我现在确实有点私事要处理，你自己在屋子里带着吧。”
“我可以吃汤吗？”
“现在可以，之前是因为我需要‘在未经陆无为允许的情况下偷吃’这个名号，让你摆脱奴隶的身份，现在就无所谓了。”
“为什么？”
“因为你的主人主动放弃和我用求佛城的规矩决胜负，他直觉有什么不妙的事情发生，他怕了，所以他打算逃跑。倒是也可以啦，用荒野的规矩决胜负，结局不会有什么不同。”
“你要杀了他？”
“会来找麻烦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我一般会选择逃跑，让找麻烦的人抓不到我就算了，过段时间仇怨也会渐渐遗忘，变成无所谓的事。但在灵界这个人均偏执狂的无法地界，还是杀了更轻松简单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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