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罡大神通其一,指地成钢,基本没什么名气,也很少有修道者专门去练。
最有名的战绩,是在商周大战中,破掉土行孙的地行术——只不过是天罡大神通,五行大遁的下位术法。
听起来针对性很强,但作用范围狭隘,表现力一般。
但修道者划分天罡地煞神通,依据的是其直指大道本源的内核,高不可言,深不可测。
斡旋造化的本质是重构秩序,以我心代天心。
那么指地成钢的本质是什么呢?
这就要谈到指地成钢中的“地”指的是什么,“钢”指的是什么。
先来说“钢”,这个字在最早时候是不存在的,因为在野蛮的时代,人类对物质的认识只停留在浅薄的表层,会记录火的存在,石头的存在,金属的存在,但是论及具体意义,钢作为“金属精炼之后的产物”,是在人类文明在一定发展之后才出现的概念。
在社会学家看来,钢当然是人民群众对武器与工具的性能产生思考,为了更加坚固、锋利的目标,在不断的实验中迸发的智慧火光。
——而修道者有不同见解,精炼金属,取五金之精,当然是为了其中的金性不朽。
换句话说,“钢”这个字,从起源开始,就在神秘学领域中,与“不朽”、“稳固”、“强韧”等意象融为一体,而指地成钢也正是取这份内涵。
“将周遭赋予不坏、不破、不移、不动的概念”,这便是指地成钢神通的本质,乃是任何作用于防御的结界法阵,穷究奥妙的顶点,最终殊途同归的天罡大神通。
其中的“地”,可以是周围的空气,也可以是空间,也可以是时间——当然和其他神通一样,具体能做到什么程度,还要看施用者的道行几何。
——不过很少有人练这门神通,一来是杀伤力不足,如果有的选,去练用纵地金光和飞身脱迹可以用来逃跑,去练导出元阳和掌握五雷可以用于斗战,再不济立身无影让对手打都打不到,岂不是比叠甲更妙。
三叶虫的进化故事告诉我们,叠甲是没有前途的,机动力和攻击力才是根本。
二来,练习指地成钢神通,需要对“金性”这个概念具备深入理解,并且能够充分运用——而大多数修道者只能勉强让自身染上不朽之金性,也就是突破道衍境的过程已经要了老命,真有这种本事的人去琢磨怎么突破云隐境,成就混元金仙,不比鼓捣神通有意义得多?
这种跟脚够深的神通,并不是文不成武不就的卓织文能用出来的,毫无疑问。
岳父卓星神属于百家之中的“盗家”,偷盗的盗,盗拓的盗,往前能追溯到把孔夫子痛骂到面如死灰的柳下拓,这一家姑且也算是比较偏门的百家武人,凡夫俗子之流无有神通,能在女儿身上留下武道意志护身就已经算是极限,自然不可能是他的手笔。
卓织文之所以能架起“指地成钢”结界,还是源于陆无为和观止元君,以及她的炼金学老师,协作为卓织文制作的礼物,被称为“坚城印”的小型法印。
只要卓织文受到威胁就会自动为身体和周围赋予不破不变的概念,越是受到强大的冲击,抵抗的作用效果就越强,除非是一瞬间摧毁整座城市的进攻,否则伤不得她半分。
框架由卓织文的炼金学老师,蒙克托·牛顿,这位同样住在这个山村里的炼金术师分享,他称之为“魔导具”的先进技术,可以运用器物的魔力回路,模仿人使用术法。
同时也共享了魔导具自动触发、自我修复的巧妙运作思路——不是说仙道的炼器做不到类似的事情,不过仙道的炼器做到这些,需要等到法器的灵性自生,过于大后期了,以人类平均寿命是等不到的。
原理是指地成钢,这门专精守御神通,由他陆某人提供,尽管陆无为用不出来,但是原理他有信心讲得很清楚,况且不得不承认,充分利用器物的观点,有时候确实比伟力归于自身的观点,更能够发挥全部的效用。
就像人可以用计算机进行天文数级的穷举,而并不需要去问人类能否依靠自身进行天文数级的穷举,一样的道理。
同时也掺杂了一些阴阳家气机牵引的防盗手法。
而真正的炼制,则交给观止元君,先生的老朋友,卓织文的前任炼丹学老师,独开地仙丹道的大能,不羡仙丹的炼制者,真正的动手党。
和一般人对真仙的想象不太一样,事实上仙道中人很少会专门区分“炼丹”与“炼器”,或者说,炼器也不过是炼丹这个大门类下属的一条分支。
要不然为什么会有“剑丸”这种代替实在剑器的东西存在,还不是炼丹师把委托炼制的飞剑,顺手搓成圆球了。
如果散修有门路去名门大派拜托人家的炼制飞剑,可能转了山门一圈却找不到炼器商店,就骂人家基础人员配置鄙陋——这是仅仅在名门大派中流传的土包子笑话。
可以类比“台湾人到内陆来,发现大家身上都不带现金,就觉得应该是内陆的条件太艰苦——他不知道有手机支付这回事”的讽刺段子。
——有关修道者的笑话暂且打住,闲话休提。
坚城印自从作为卓织文十四岁的生日礼物,递到她手中之后,就再也没从她身上拿下来过。
虽然卓织文是给废材,但她是个非常有自知之明,清醒且理性的废材,她无比清楚这方法印就是她在北境的命,要是丢了法印,游侠疾跑路过,因为冲刺产生的气爆就能震碎她的五脏。
所以穿上绳子当做项链护身符随身携带,就算洗澡也绝不摘下。
陆无为亲眼看着坚城印一点点成型,他对自己参与设计的法宝参数有着清晰的印象,不拿来核弹氢弹级别的杀伤,根本破不了卓织文的防。
至于说大老婆卓清涟,她练得《点地踏月》相当于在追求单次弹跳的反作用力就能冲上月球的力量,以及能够肉身突破大气层的防御,可以说把原本术法的技能点,全都用在物理抗性上面。
真不是陆无为瞧不起在座各位西域刀客的刀法,他只是看不起这个时代的锻造技术——区区高碳的劣钢,怎么可能比得过充分锻炼的肌肉呢——当然啦,这也是个修道者笑话。
“你来啦,陆无为。”
“困死了——话说你姐呢?”
路上想了一大堆甜言蜜语的陆无为,最后选择用这样的方式开场。
明明可以选择言说自己的内心纠缠,让对方仿佛因这份担心而欠了债务一般拉进关系。
明明可以选择幽默与风度,要知道,就算坚城印再怎样安全可靠也毕竟是外物,作为弱者的卓织文会天然感到不安,表现出可靠的一面可以借此机会让她敞开心胸。
都可以,但是,没必要。
陆无为很喜欢这个笨拙而热情的女孩子,太多的用心会无染这份纯粹的喜欢,所以,没必要。
即使本心最真实的感受,并不是最令她感动的话语也无妨,还有很多时间,只要我站在这里,对话还将继续,交往还将继续,期待未来便是。
最深情的告白,莫过于愿意与之分享时光的陪伴。
“姐姐去杀找麻烦的家伙了,让我展开结界,自己留在这保护好自己。”
“这样啊,卓星神也是?”
“也是。陆无为,你也要走吗?”
“嗯——看我心情,看我困不困。”
“那么,你的心情怎样呢?你有多么困呢?”
“心情不好不坏,可以说懒得再动了,干脆陪你一起聊天好了。”
陆无为干脆坐下来,用指节轻敲结界,没有任何响声,震动也无法穿透附着了不破不变概念的空间——那么声音到底是怎么传递的?等到这件事过去之后好好实验一下吧。
而结界内的卓织文看起来异常惊喜。
“啊,真的!咳咳……不,没什么,只是有一点哦,有一点害怕。”
“见到手脚内脏乱飞的死人,便物伤其类,很正常嘛,你又不是对求真方面存在要求的修道者,也不是对义理方面存在要求的武人,你是个普通的女孩子——相比起其他的普通来说,更狗狗祟祟一点,而我正是喜欢你这一点,你的任何感想我都能接受,都不会介意。”
“陆无为你真的,在某些时候对人特别严苛,某些时候又对人意外的宽容呢。”
就这样,直到天亮,以公孙羽为首的清扫者们,将街上找麻烦的西域刀客杀光,零落的肉块拖走埋完之前,陆无为一直陪着卓织文闲聊。
看到她的紧张和战栗,肉眼可见的消去,变得放松,渐渐回归平日里的古灵精怪,陆无为觉得自己半夜不睡也算是有了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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