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吴同学之间吵嚷了一番,但她终于是累了,感到了疲倦疲乏和一些的无聊,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伸展自己的手脚,让自己的四肢扩散开,抬仰起头,让自己视线摆脱周遭的尘嚣和世界。
流动的云,在悄无声息间流溢,带着明媚的阳光投放的光辉和明媚。她抽动鼻翼,丝丝缕缕的空气混入鼻腔里,流云仿佛铺展漫溢弥漫在天空一片水彩般的澄澈颜色里,流云散布在天空的水彩里,然后下沉,沉淀到地球这颗行星的表面和边际上。
随着她鼻翼的抽动,云的气味,水彩般的明媚,一切的皎洁都在她的心房里凝聚。
和吴同学之间吵嘴所带来的郁闷和烦躁被一扫而空,现在她的内心澄澈而且明净,洁净如同白色的纸张,澄澈像是南美洲深邃里无人问津的湖泊。
“呐,我们去看电影吧。”
她仍然保持着抬头看天的姿势,双手撑在长椅上,支撑着自己身体的平衡,然后,她这么跟吴同学提议着说道。
“啊?电影?”
“就是电影啊。”
她半斜着身体,但转过头,看向吴同学,他正一脸疑惑。
“就是那个拍摄火车进站的东西,就是那个利用人类眼球残像所形成的幻觉式连续,就是那个每秒二十四格的真理。”
她说。
让-吕克·戈达尔——摄影是真理,电影则是每秒二十四格的真理。
她对着吴同学如此说明道,即使还是半斜着仰着身子,还是摆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指教态度。
“我不是对这个不明白······”
吴同学再次叹了口气,深沉且沉郁,简直带有金星上边的肥皂泡的气味。
“我是说,为什么?为什么突然想着去看电影?”
“你是在问我,人类的意识与主观性之间的关联吗?”
她假装出疑惑不解,歪了歪脑袋,对吴同学这么反问道。
“才不是!没有人说这么严肃的话题,你这家伙是康德吗?”
虽然她只是在装傻,但吴同学却一本正经地反驳了她。感到有些好玩和逗趣,她在吴同学的旁边嘻嘻嘻地笑了起来。
“就是说,为什么我要和你去看电影?”
“因为没事做啊。”
她摆出一副“你这都不明白”的态度回应吴同学。
“不,就算是没事做,为什么我非得和你去看电影不可?”
“因为吴同学你也没事做啊,不是吗?”
吴同学,无所事事,无动于衷,在刚刚她讲述金星人与沐浴露的故事的时候,吴同学似乎已经打盹完毕,刚刚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却又精神十足,所以只能坐在长椅上看着那只勇敢的蜜蜂与无辜的树叶之间的殊死博弈。
“对于‘我现在没事做’这点,无法否认。但是,为什么·······”
“啊啊啊,你一直这样反反复复地说来说去,有完没完了!”
她翻身,从半斜着仰起身体的姿势,变换成站姿,然后就这么目光炯炯地直视吴同学。
“别婆婆妈妈了!我不是说了会让你度过特别的一天吗?我的言而有信可是出了名的!”
她拍着自己的胸脯,向吴同学再次打下包票。
“所以‘去看电影’就是你觉得特别的事情吗?”
“当然!”
她目光炯炯的同时,眼眸里边却闪着光亮。
“你看,在今天,这个城市里的所有人,要么去上班,要么去上学,我们这两个无所事事的闲人跑去看场电影,这不是很特别吗?”
“哇,这、还、真、是、有、够、特、别、的、了。”
吴同学用平板呆滞呆板得如同一块被荒废的木头一样的声音回答说着。
“对吧?是很特别吧?”
她假装没有感觉到吴同学话里的另一层意思,就这么点着头顺着话头接了下去。
“但是呢,如果我们两个一起去看电影的话,万一被认识的人看见误以为我们是在误会怎么办呢?”
她突然想起了这么一个问题,感觉有必要进行一番思考。
“你这家伙是白痴吗?”
吴同学重重地“唉”了一声,大概是有意表现给她看。
“刚刚不是你自己说别人要么去上班,要么去上学,所以你才会想着去看电影的吗?”
“咦?原来是这样吗?吴同学你可真聪明呢~”
“是你这个家伙白痴得太显而易见了·······”
吴同学摆了摆手,拒绝了她太过明目张胆的奉承。
“可是呢,但是呢,其实呢,吴同学你这身打扮,嗯,那个,该怎么说呢,该怎么说才不会伤害吴同学你的自尊心呢?该怎么形容才不会破坏我们两个人之间刚刚形成的友谊呢?”
“当你用这种说法的时候就已经很伤害我的自尊了······”
而且我们两个人之间也不存在有一丝半毫的友谊可言——即使是说着什么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但是吴同学却还是满脸不在乎的样子,一如往常,示意她直说无妨。
“就是说啦~吴同学,你这个,嗯,all black······难道说你还是初中二年级水平的衣品和审美吗?”
黑。
纯粹的黑。
从上到下,从头到脚,吴同学穿着搭配全都是黑色。并不是说什么“以黑色作为主基调而搭配”这么温吞吞的衣着风格,吴同学,他全身上下就像是在黑洞的视界边缘游历了一遭,然后光线和颜色都被全部吞噬沉沦了一样。
黑,漆黑,黑得一塌糊涂。
“喂,再怎么说,在这个世界上,也是有分‘能说的话’和‘不能说的话’的!”
吴同学指责,义正言辞,脸上的表情甚至出现了受伤的感觉,看来是被形容为初中二年级学生的水平,这让吴同学很是受伤。
“只是全都是黑色的话,这样就不用每天都在衣柜前面,为了怎么穿着而伤脑筋了啊!”
“可是像吴同学这样全身黑的话,反而会让跟你同行的人很伤脑筋呢。”
仿效吴同学的姿势和态度,她同样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
“全身上下都黑漆漆的,在别人看来很不吉利呢~”
不吉,不详,不吉利,不详的气息。
全身黑漆漆,周遭的空气仿佛也被写上了浓墨的“不吉”两个字,随着呼吸,随着空气的游移,不吉不详都在遍地泼洒着。
“啊!”
吴同学皱起眉头,好像真是为了她的评语感到苦恼,这几乎让她有了几分受到重视的感动,然后,吴同学一副想起了什么的样子,恍然大悟,拍手顿足,豁然开朗——
“那,这样吧,我先回家换一套衣服,你看怎么样?”
吴同学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欣欣然,语气间满是迫不及待,情绪突如其来地变得很是高昂。
“你是想趁这个机会偷偷溜回家吧?”
她只是斜过视线,瞥了一眼,就精确精准毫无差错地识破了吴同学的意图。没有办法,吴同学只能坐回到长椅上,闷闷不乐,怏怏不快,还小小声地“切”了一句。
“好了,别再抱怨了,我们这就出发吧!”
她从长椅上跳了起来,尽量用开朗的语气对吴同学说道。
“总之,如果你不配合我的行动,我就会上学校里控告你在校外尾随我。”
笑眯眯,笑嘻嘻,笑容在正常情况下是人类用以展示善意的工具,这时候却被她当作表达威慑力的武器。
呲······
吴同学的嘴呲了一口气,凌厉的气流在牙齿间穿行,尖锐的声音,仿佛是在展露他目前的不满情绪。然而,虽然不情愿,虽然不愿意,吴同学在自我斗争了好一阵子后,终于是明白了这样的反抗终究来得毫无意义,从长椅上站起身,拖着沉重而缓慢的步伐,活像一只垂头丧气的狗,走到了她的身边。
“得得得。”
他说,无奈地说,无可奈何地说。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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