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别这样，薇古丝妹妹。”海瑟薇上前抓住红发小萝莉的一条胳膊，语气中带着卑微：“这只是正常的社交活动而已，我相信，愿意欣赏我音乐的人，一定不会是那种变态杀人魔的。”
薇古丝歪着脑袋，疑惑地打量了她一眼，似乎是在谴责她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可惜海瑟薇瞎掉的眼睛并不能看到这一切。
“雨鸟哥哥，告诉我，不要，让任何，陌生人，接近，你。”她费力地解释道。
“欣赏我音乐的人怎么能算是陌生人呢？”海瑟薇眨了眨空洞的眼睛，露出一个苦笑，“在魂归的草原上，我们的灵魂产生了共鸣，每一位知音都是我们在这个世界上即将认识的友人。”
听完这话，薇古丝又把脑袋换了个方向，继续歪着，大大的眼睛流露出不解。
“所以，海瑟薇小姐。”侍者再次询问道：“您愿意前往，与那位先生共进晚餐吗？”
“侍者先生，我想问问，其实，我的意思是，那位绅士真的打赏了五枚金币吗？”
“千真万确，那是一位出手阔绰的先生，按照您与餐厅的分成，今晚您就能得到两枚金币的酬劳。”
“那，那好吧。”海瑟薇叹了一口气，扯了扯手里的拴绳，小白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毛。
“请带路吧，侍者先生。”
他们穿过热闹的厅堂，大都会餐厅每天晚上都座无虚席，高雅的，低俗的，宁静的，喧嚣的，都在这里无比融洽得结合在了一起。
海瑟薇在心里默默数着步数，一共走了八十多步的样子，周围的声音同时熄火，看样子是来到了某个幽僻的包间。
“海瑟薇小姐，我就将您送到这里了。”在她的道谢声中，侍者鞠着躬退下了。
海瑟薇伸出手，摸索着，在面前的木门上敲了敲，那清脆的声音把自己吓了一跳。
“快请进。”男人略带激动的嗓音从里面传出。
海瑟薇在心底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微微一推，门十分顺滑的开了，迎面而来的是一股甜腻腻的气味，仿佛空气中都带着凝滞感。
她在小白的牵引下落座，然而刚一坐下，就就听到了男人的质问。
“海瑟薇小姐，请问......您这是什么意思？戏弄叔叔我吗？虽然我脾气不错，但这样我也是会生气的。”
“我，我怎么了？”她语气中带着惶恐，她并不知道自己是哪点地方，惹到了这位出手阔绰的绅士。
“我不是说过，”那男人缓缓道，并用一根肥胖的手指敲打着桌子，“我想单独与您谈谈吗？”
“是这样的，没错。”
“那请问这又是谁呢？”他接着指向一旁的桌子角上，一位留着双马尾的红发小萝莉正在用冷漠的眼神打量着他，可爱的小脸上面无表情，那眼神让他不寒而栗。
“我叫，薇古，丝。”
“啊，薇古丝妹妹。”海瑟薇惊呼一声，“我不是让你在外面等我吗，请放心，我很快就会出来的。”
“雨鸟哥哥，说了，不能，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薇古丝冷着小脸解释道。
“这位小姑娘，”男人拍了拍自己满是饰品的手，肥胖的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你的家长呢？这样吧，我给你一枚金币，你自己去外面买点好吃的，我和这位姐姐有些话要说，还要共进一顿舒适的晚餐，而我们需要一个相对私密的空间，你懂吗，私密的空间。”
然而薇古丝压根没想理会他，而是固执地坐在桌子角落的位置，继续用冷冷的目光审视他。这让男人一阵气结。
“她为什么要一直跟着你？”男人扭头看向慌张的金发少女，忿忿地问道。“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她脑子不好使，你大发慈悲的收留了她，所以她一直跟着你？”
“别这样，先生，”海瑟薇嗫喏道，“她是一位警官，而她跟着我的原因，是为了保护我。”
“开什么玩笑！警官？她！”男人露出一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的神情，“我宁愿相信她是上帝，也不会相信她是个警官。听着，小鬼，这是我花金币订下来的房间，我有权请你出去，如果你要是再执意搅乱我的幽会，我就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烫！烫，烫死了！”
一把火焰从他的胡子上升起，接着攀上他的眉毛，他的发梢。突如其来的火焰，让他惊慌失措，脸上的肥肉极速颤抖，他抓起桌上的酒水一股脑地往自己脸上浇，狼狈的样子像极了一只求偶失败的野猪。
薇古丝微微勾起了自己的嘴角，可爱的小脸上露出一丝狡黠。
“哼。”
几分钟后——
“请允许我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两位女士。”满脸光秃秃，浑身散发着酒气的男人，冲她们鞠了一躬，“我的姓氏叫安德鲁，全名安德鲁·麦吉，目前是安德鲁商会的枢机。”
如果这个时候小吸血鬼在场的话，她一定可以认出来，这位先生就是先前在华尔银行二楼她救助过的那位，如果没记错的话，他还给了她一张黑漆漆的卡片，虽然那张卡片早已经不知所踪。
几个月过去了，漫长冬季的让他变得更加肥硕了，就如同一只冬眠的棕熊。
“今天来找海瑟薇小姐，并不是出于我本人的爱慕之情。”他在薇古丝冰冷的注视下颤颤巍巍地解释道：“而是确实有事需要告知她，想要征求她的意见。”
“说吧。”红发小萝莉翘着二郎腿，手指轻轻地点了点桌子。
“是这样的，”麦吉委屈巴巴地说道：“我们商会决定在三天后的冬至日，举办一场演奏音乐比赛，我想邀请海瑟薇小姐作为选手参加。”
“这.....”海瑟薇一下子有些愣住了，她摆摆手，说道：“麦吉先生，感谢您的邀请，但我的水平还不是很够，还需要多加打磨，所以，我还是不去凑热闹了吧。”
“你谦虚了，”麦吉用严肃的眼神看着她，“我曾听过很多所谓大师的演奏，他们的或许基本功很扎实，但比起你的音乐，根本无法让我感受到触动，我一直相信着一句话，逆境与苦难中才能迸发出真正的艺术，在我看来，海瑟薇小姐是完全有资格参加的。”
“感谢您的认可，但我——”
“参加可是有奖金的哦，第一名可以获得整整六百四十八枚金币，和一架为你量身定制的乐器，当然其他名次也会有不俗的奖励，我们安德鲁商会为了这次演奏比赛可是下了血本。”
“啊，”海瑟薇微微张起了小嘴，面露犹豫之色。
“海瑟薇小姐，我知道你十分缺钱，所以，我不希望你会缺席这次比赛，”麦吉把一张单子塞进她手里，“想好了再联系我吧。”
说完，他把圆顶的绅士礼帽往头上一带，对着桌子上的薇古丝谄媚地点了几下头，接着灰溜溜地出去了。
整个包间一下子就陷入了沉寂。
“薇古丝妹妹，你觉得我应该去吗？”
“先，吃饭。”
薇古丝指了指桌上一口未动的美味菜肴，淡淡道。
满满当当的盘子几乎快要把桌子堆满，这都是麦吉精心准备的，为了讨好他心仪的姑娘。
但他本人现在也无暇顾及这么多了，他满脑子都在思索——
光头适合搭配什么样的西装和手表？
眉毛被烧掉了还有机会重新长出来吗？
以及，为什么凭他过目不忘的认人本领，会一开始没有认出坐在他对面的是那位大名鼎鼎的炎之魔女，西斯庭毁灭者，山姆伯爵之女——薇古丝。
他可不打算为自己逝去的胡子眉毛和头发复仇，他甚至还庆幸自己居然只付出了这么一点代价。
因为以上的三个头衔，只要从其中任意拿出一个——
就足以把他碾碎成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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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瑟薇小姐，这是你今天晚上的报酬。”柜台前的收银小姐，微笑着把一包钱币递给她，“晚上走路记得要注意安全哦，最近下雪天路面很滑，一定要多多小心。”
“我会的。”
“喵！”纯白色的猫在她的脚旁叫唤了一声，示意这是自己的职责，一定会圆满完成。
在海瑟薇的身后，薇古丝依然寸步不离地紧跟着。
“薇古丝妹妹，”海瑟薇上去摸了摸她的脑袋，“晚上你也要和我一起回家吗？”
“当然，”薇古丝点了点头，“这，这是，雨鸟哥哥，给我，的任务，我一定，要，圆满完，完成。”
一次性说了这么长一句话，薇古丝有些微微喘气，看来说话对她来而言，绝对不是轻松的事情。她突然有些怀念纳特了，纳特可以轻松地读出她心中的想法，并把它传达给别人。
“那好吧，薇古丝妹妹，”海瑟薇点点头，“不过我住的地方，并不舒适，你可能要跟着我吃苦了。”
薇古丝遥遥头，示意自己并不在意。
她们沿着特拉法尔嘉广场一路向前走去，因为这里路上的冰块要少，没有来来往往的车辆将雪花压紧凝成冰。
她们一路来到了圣十字堂，虽然薇古丝对这个建筑表现出了明显的敌意，但她还是不情不愿地走了进去。
在那里面，薇古丝看到了海瑟薇的孩子。
瘦弱的身子躺在透明的箱子中，仿佛一触就断，浅黄色的绒毛张在他的头顶，就像病恹恹的杂草，他的皮肤皱巴巴的，透露着令人不安的粉红色。
诚然，从外表上来看，这个小男孩确实有些过于丑陋了，但海瑟薇“看”向他的的眼神依然包含着浓浓的爱意。
在她孩子恒温箱的旁边，有一个用报纸和破旧棉絮搭成的小窝，虽然看上去充满了贫穷的气息，但至少还算干净。
夜已经很深了，海瑟薇去圣十字堂的大厅缴纳了明天的医疗费用，并用剩下的钱买了两个黑面包，当做明天的早餐。
这种用边角料制成的面包不仅口感极差，而且还带着浓厚的酸味和咸味，很容易让人误以为它是某种发馊变质的面包，而它唯一的好处就是价格低廉，能给人带来梦幻般的饱腹感。
晚上十二点，圣十字堂准时熄灯，漆黑笼罩在这片充满消毒水味的空间里，海瑟薇和薇古丝并排躺在那个由海瑟薇亲自搭建的小窝。
由于薇古丝个头很小，所以并没有给两人带来什么困扰。
“薇古丝妹妹，你不睡过来点吗？”海瑟薇扯了扯她的小手，“这里晚上不盖被子的话，可是会很冷很冷的。”
红发小萝莉摇摇头。
“我，不怕冷。”
“为什么？”海瑟薇疑惑地问道：“喜欢逞强的可不是好孩子哦。”
“真的，我真，不怕。”
说完，她打了个响指，一缕狭长的火焰从她的手心升腾而起，可惜海瑟薇看不到这宛如神迹的一幕，于是薇古丝把手里的火焰向她靠近了些。
“哇，这是什么，”海瑟薇惊呼一声，火光让她白皙的皮肤熠熠生辉，“好暖和啊，真舒服。”
“别，别摸。”薇古丝收回手，“这，叫，火焰。”
“我的，身体里，全，都是，火，火焰，所以，我不怕，冷。”
“火焰？火焰是长什么样的呢？”
薇古丝陷入了沉思，片刻，她轻轻道：“亮亮的，热热的，像小鸟，一样，活泼。”
“那一定很漂亮吧，”海瑟薇的脸上浮现出向往的神色，“真棒啊，我也想有一朵自己的火焰，有了火焰，就再也不会怕冷，晚上睡觉一定可以睡得更加安稳些了吧。”
“那薇古丝妹妹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吧，有这么多的火焰，一定可以很好的温暖大家的，不像我，只会给大家添麻烦。”
听到这话，薇古丝小小的身子，一下子变得僵硬了。
温柔，她温柔吗？
她从不认为自己是个温柔的人，因为她见识过自己暴怒失控的模样，那一天，数不清的烈焰窜上天空，将湛蓝染成血红。
西斯庭小教堂在她的怒火下哭泣，端着枪的士兵们，留着山羊胡的神父，以及那些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的魔女，都在她的熊熊烈火中化为一捧灰烬。
她每走一步都带着死亡的尖啸，这是何等的力量，让人想起上古神话中，恶魔行走在大地上，带着燎原的火焰，阻挡她的人都将被摧毁，如同草芥。
在烈火道路的尽头，她最爱的姐姐正冲着她温柔的笑，即使她已经被折磨地奄奄一息，四肢被钉在十字架上，肠子和血迹一齐流淌。
她伸出手，想要触摸被污蔑成魔女的姐姐的脸，那娇俏的容颜却在她的触摸下，迅速融化消散，如一场盛大的烟火。
她明明觉得自己在哭，却迟迟不见眼泪留下，因为所有的泪珠都在流下的一瞬间化为蒸汽。
“我，一点，也不温柔。”薇古丝摇了摇头，声音带上了不易察觉的哭腔。
“火焰，也不温，柔。”
“火焰，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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