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上，筹备已久的祭祀典礼终于开始了。
天还没有亮，光明教的教徒们就成群结队的来到了城东，他们要在光明升起的地方迎接他们已故亲人的灵魂。
抚慰他们逝去的悲伤。
光明教徒们就这样随着日光的移动慢慢地回到了城中。
上午，城北地诸多教派也开始了他们的祭祀活动。
由于光明教派没有在城中心布置，所以城中心现在是城北的教派们的天下。
萨满教的萨满们用的是最古老的方式，召唤着那些战死的亡魂。
萨满们挥舞着手中的祭祀法器，将来往的魂魄收集在一起，然后再将法器放到火炉里面，焚烧殆尽。
焚烧是这个世界最好的处理死者的方式，哪怕是灵魂，不经历焚烧，停留与世间过久的话，也会变成害人性命的厉鬼幽灵。
因此没有人会希望自己的家人死后也不得安生的，毕竟用火将尸体焚烧是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做到的。
光明教用的方式是烈阳驱散，虽然也是可以达到效果的，只不过效率不高，更多的是强调一个对光的依赖。
魔女教的魔女们此刻汇聚在一起，对男人们来说这可是一道不容错过的风景线，因为魔女们个个都有着绝色的容颜，而且个个都能永葆青春，只是有些魔女的年龄可能有些大，动不动的都是几百岁。
这些魔女们站在一起，用甜美的嗓音，唱着当地的民谣和军歌，她们希望用这种方式来呼唤那些能够听得见的灵魂们回家，回到他们的家人身边。
信奉元素神的教派们联合在了一起，此时水神和火神的信徒们也不再分个高下了，他们并肩在一起为往来的旅者们和居民们准备着食物，也同时宽慰着他们死去的亲人。
时间就这样慢慢地过去，不知不觉间过了半天。
主持祭祀的萨满们换了一批人。
而演唱的魔女们则停止了演唱，她们享用过午餐过后，就开始自己的老本行，占卜，买药，钓凯子。
元素教的教徒们坐在一起，他们享用着剩余的食物，和城主府赠与的啤酒，然后一起畅谈着他们对各自神明的信仰。
而这时在“圣光的边陲”，古德温站在教堂上面的高台上，看着底下站着的光明教信徒，人山人海。
他笑了，看来信仰的力量并没有那么不堪一击。
古德温想。
不过此时，他要开口说话。
“我的亲友们，这些天我们过的并不不好，战争带走了我们的孩子和家人，让我们的生活陷入了黑暗。”
“但是还好我们相信光明。”
古德温说：“我们相信我们的生活会被光所照亮，我们还要继续生存下去。”
“然而今天我不想说的太多，我老了，我想把这里交给年轻人，交给其他的神职者们，让他们来分享自己的道。”
说完，古德温在海啸般的人声之中退下高台，他坐在高台下面的屋子里，能够看到信徒的地方。
“一定要杀了她吗？”利浦的声音从古德温的身后传来。
“这是你做出的决定吗？”古德温对利浦说。
“我不确定？”利浦回答。
“我想问你为什么当杀手？”
“先是听我父亲的话帮他杀人，然后就是为了生存。”
“那你又是为什么成为神职者呢？”
“为了保护这个教会。”
“那么你知道一个教会生存下去，需要什么吗？”
利浦没有出声。
“需要他们。”古德温指了指窗户外面的人群。
“教会给他们生活的希望，他们给教会生存的资本。”
“如果没了他们，教会就会消失，教会就会毁灭。”
古德温平静地说。
“而他们的信仰是脆弱的。”古德温看着天上的光。
“他们之所以会选择去相信一个信仰，是因为他们在现实中无法满足，他们无法对陌生人完全释放自己的善，哪怕他们听到教条里面的圣人如何的奉献自己，他们也无法完全地舍弃自己的恶，即使他们唾弃那些传说中的魔鬼。”
“所以他们选择了相信，相信一些奇迹，相信他们不敢做的，来填补自己内心地空虚。”
“这就是我们，利浦，这就是教会。”古德温说。
“这也是为什么要杀死那个女孩。”
“我们要保护他们那脆弱的信仰。”
利浦站在原地。
他仿佛有些宽恕了自己。
而这时房间门外面有人说道：“古德温先生，维纳斯小姐在寻找利浦先生。”
古德温看着利浦。
“别让她进来。”利浦对古德温说。
古德温点点头。
“麻烦你告诉维纳斯小姐，利浦先生不在我这里。”古德温说。
利浦向他点头致意，然后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古德温看着太阳的光，照着底下的信徒们。
他笑了。
每个人都需要信仰，哪怕一个杀手也不例外。
克莱儿坐在一桌子的魔女里面。
虽然，她没有参加魔女们的祭祀仪式，但是她依然是一个被诸位魔女承认的一员。
杜松子就坐在克莱儿的身边，帮克莱儿编着她那棕色的长发。
就像她打理自己那如火焰一样的头发一样。
她知道克莱儿会有危险，但是她知道她不能阻止也帮不上忙，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这个比自己小了二百岁的女孩变得更加的漂亮。
说不定，就会有哪个男人，因此愿意为她肝脑涂地呢。
她想起了她已过世的丈夫，那个甘愿为了自己放弃了一切的傻子。
魔女能得到永恒，但是得不到幸福。
这是身为魔女的诅咒。
克莱儿看着面前，大大小小，穿着打扮千奇百态的魔女们。
她感到十分开心，毕竟这里就像是家一样。
魔女们相互嬉笑着，这是帝国西部的魔女集会，帝国西部的魔女都来到了这里。
不算宽敞的屋子里头，充斥着各种各样的花草水粉的味道。
个子高的魔女她们的帽子甚至都能顶到天花板，而个子矮小的，甚至站在餐桌上，也会被一团团的美景所淹没。
魔女们在这里畅所欲言，聊术式，聊魔药，聊男人，毕竟今天她们的活动也仅剩这些。
克莱儿和杜松子坐的是靠边的位置，因为她们俩没有心情参加这场茶话会。
她们都有一件心事。
“师母，你还有在回去看看师傅吗？”克莱儿背对着杜松子问。
杜松子笑了笑，停下编头发的手，从脖子上摘下一颗护身符递给了克莱儿。
克莱儿接过护身符，仔细地端详着。
那护身符是一截骨头，上面带着一杖戒指。
“这是你师傅左手无名指的骨头，他总是把戒指戴在那里。”
杜松子一边给克莱儿编着辫子，一边向她说。
“他一直都在我的身边，所以我也没有必要回到南方去看他了。”
杜松子看着自己手指上那杖一摸一样的戒指，悠悠地笑着。
克莱儿没有说话。
她也不知道该在说什么。
“你要为了他，去冒险对吗？”杜松子对克莱儿说。
克莱儿咽了口吐沫，放轻松说：“这是我对师傅许下的约定，我要去完成。”
“没有什么是不朽的，克莱儿，你我都知道。”杜松子说。
“但是你也害怕忘记了不是吗。”克莱儿平静地说。
杜松子抓紧克莱儿的头发，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没错，我害怕我忘记了。”杜松子说。
“忘记有一个男人为了我可以放弃自己的所有。”
杜松子像是如释重负一样，她接着给克莱儿编着辫子。
克莱儿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
杜松子看着面前的克莱儿，眼脚渐渐模糊，她想起了那些尘封着的故事，想起了她的爱情。
通历2003年，光明教在帝国南部城市的南风城迎来了他们的教子，生于南风城，学于帝都的教会的亚兰。
很快，亚兰就凭借出色的才学，博得了教众们的喜爱，成为了南风城的首席神职者。
那时的亚兰只有十八岁，他没有经历过他多的事情，他还很年轻。
所以在他眼里的教会就是他的信仰，是他唯一的珍视。
直到亚兰遇见了杜松子。
看见了那像火焰一样的长发。
经历那像火一样的双唇。
他的珍视变了。
但是杜松子是一个魔女，所以作为南风城神职者的亚兰无法和她得到自己亲朋好友的祝福与认可。
因为在他们的眼中亚兰应该找一个终身都信封光明的，圣洁纯白的姑娘结婚，而不是一个在岁月中慢慢腐烂的魔女。
但是亚兰不要，他知道自己爱着谁，虽然这份爱让他感到痛苦。
因为爱着杜松子，和自己这十八年的生命是矛盾的。
不过幸好杜松子也爱他。
像是尘封多少年的心脏，再次跳动一样。
杜松子爱上了这个小了她二百多岁的男人。
后来失去一切能力的亚兰和杜松子私奔了。
他们藏到了一个又一个的村落，然后又从一个又一个的村落里逃了出来。
魔女在接受了永恒之后，就已经被时间放逐，丧失了传承的能力。
所以杜松子没有办法给亚兰一个孩子。
不过他们遇见了克莱儿，那个被遗弃的孩子。
所以一个背叛者，一个放逐者，一个被遗弃者，三个人组建了一个简单的家庭。
克莱儿很开朗，很听话。
亚兰和杜松子也不在逃窜，因为疲惫的他们终于享受到了温暖，哪怕这温暖十分短暂。
那年亚兰三十六岁。
逃亡的十八年里，他一直在思考着，思考着自己对光明教的理解。
“光明笼罩一切。”
他时刻想着这句光明教最基本的教义。
它就像是透骨的钉子一样，刺在亚兰的身上。
这也是他的信仰无法和杜松子相容的原因。
亚兰任然信仰着光明，哪怕他已经被他的教友们追赶了整整十八年，但是他认为这不是光明的问题，这一定是他们和自己的信仰出了错误。
不过现实是遵从教条的教友们都能使用信仰给予的力量，然而现在的亚兰连最基本的照明都无法做到。
这让亚兰觉得不解，甚至一度动摇了自己的对自己所做之事的对错判断。
直到那个下午，他带着克莱儿去湖边钓鱼。
他看见了落日慢慢从水面落下，像是一颗大圆糖球化在了碗里。
他明白了，瞬间明白了，光明可以融合。
那一瞬间他仿佛突然找回了自己丢失掉的力量。
最后他悟出了那个能让如今的旧的光明教覆灭的道理。
“光明笼罩一切，光明溶于一切。”
杜松子帮克莱儿绑好了头发。
“从南方离开之后你都去干什么了，师母？”克莱儿转过头问杜松子。
“如你所见，我来帝国的西边，隐居了起来。”
“没有再找一个男人？”克莱儿调戏道。
杜松子轻松一笑。
“没有。”
克莱儿愣住了。
杜松子看着克莱儿。
“你知道为什么你师傅当时那么弱小，那么脆弱，甚至有那么多麻烦在身，还可以吸引我吗？”
克莱儿摇了摇头。
“因为他是个执着的男人，他没办法用神职者的能力，那么他就苦练剑术，法术来保护我，他没有钱，但是愿意每天干活到深夜来补贴家用，这就是你的师傅。”
杜松子怀念道：“我找不到第二个这样对我的男人了。”
克莱儿愣住了，她看到了杜松子眼角的泪花。
杜松子想起了，那个亚兰死去的下午。
那天夜里，他为了掩护自己和克莱儿离开被偷袭的神职者们抓住。然后第二天，他就在南风城被光明教徒们在南风城吊死。
杜松子和克莱儿去到的时候，亚兰已经被吊绳吊了起来，在挣扎之中慢慢地死去了。
想到这里，她站了起来，抱住了克莱儿。
她埋怨着自己的无能。
因为她跟着克莱儿的话，只会托克莱儿的后腿，甚至让光明教徒们更加的愤怒和疯狂。
并且她的姐妹们帮她占卜过这件事情。
得到的结果仿佛没有那么的糟糕。
但是此时面临这种情况，她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所以克莱儿，我的女儿。。。”
杜松子哭了，她并不能在失去克莱儿了。
“你一定不要死，答应我一定不要死。”
克莱儿像是听到了神谕一样地点头，她抱着杜松子，抱着这个抚养自己长大的女人。
小七和伊莉站在城南教堂边上的高楼顶。
她们注视着那高台上的人的一举一动，在等待着克莱儿的出现。
小七要保护克莱儿。
小九则和爱丽丝坐在路边的茶摊边上喝茶，而那家茶屋的店面里，魔女们在开茶会。
小九知道克莱儿在里面，因为他早上出来的时候遇见了她。
他觉得要想保护小七，跟着克莱儿或许是最好的打算。
小九坐在那里看着茶馆里莺莺燕燕的魔女们。
爱丽丝知道他在侦察情报，但是当她也看向那些各色的魔女的时候，她的心中总是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可能这是每个正常女人对魔女的感觉，毕竟没有一个女人会不嫉妒一生美丽潇洒的她们。
“据说魔女们如果不是受到伤害死亡，否则一辈子都不会死去。”
小九对爱丽丝说。
“那岂不是这个世界的漏洞。”爱丽丝回应道。
“当然不会那么简单。”小九看着爱丽丝说：“魔女们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脆弱，也越来越容易受到伤害，甚至到了最后一阵风对她们来说都是致命的。”
爱丽丝没有说话。
“不过到那个地步也需要个一千年了。”小九补充道。
“那也是很长一段时间了。”爱丽丝轻声说。
“那么长的时间都是那样的美丽。”
小九听着爱丽丝的呢喃。
他握住了她的手说：“哪怕你老了，我也喜欢你。”
爱丽丝看着他的眼睛。
“骗人。”
你明明那么喜欢我的身体。
“我也喜欢那个照顾我的爱丽丝啊。”小九说：“哪天我老的不能动了，我还要指望爱丽丝照顾我呢。”
爱丽丝盯着小九，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她微微地笑了笑，然后握紧了小九的手。
“我不能动了，你也要照顾我。”
爱丽丝嘟囔道。
小九连忙点头。
而这时克莱儿出来了，她向着西苍城的城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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