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轻云得知科莱娜在屋内昏迷,便拖着她那已经近乎力竭的身体要去给那个无辜卷入的学生做治疗。
这里,只有艾雅看见眼前这奇特的一幕。
空间破碎,那片阴影此刻正不断爆发出五彩斑斓的碎块。那是什么样的魔法才会引起的现象?这对于才刚刚学习魔法不足两个月的的艾雅有些超纲。
在她眼中,只能看见赫尔爆发了什么力量之后,将那巨大恶魔的下半身给打裂了开来。那分裂的一瞬间,空间错位的效果让艾雅是以为自己的眼睛出现了问题。
艾雅看见那个恶魔十分痛苦,无能狂怒般对着空气挣扎,两只大手在地面猛锤。外面的土地被这震动连带着摇晃,沙土都纷纷扬起,而圣光壁垒内的自己这边却丝毫不动。这让艾雅再次为这面看不见的墙壁的防御能力感到惊讶。
空间继续裂开,那巨大的恶魔也有被吸入的趋势,艾雅似乎明白了,这巨大的恶魔即将被那个扭曲的东西消灭。她看见了赫尔对着自己挥手,虽然看不见赫尔的表情,但她猜得到那是赫尔向自己炫耀战功。
但很可惜,事情并不会这样简单结束。
艾雅看见那巨大的恶魔抬起了他的手,朝自己即将被空间坍缩而毁灭的躯干伸去。艾雅依旧意识到了恶魔求生的意图,连连敲击墙壁向赫尔发出警告,但迟钝的赫尔并没有理解艾雅的意思。
巨大恶魔的手臂竖起了那一根根尖刺,化作了一柄巨大的砍刀。砍刀沉重却又迅速,撞上那宽大的躯干时发出一声响声,这声响的震动,让沙地再次飞扬起风暴,就连壁垒内的艾雅都似乎能听见。
赫尔意识到了,但已经太迟。那巨大的恶魔借助砍刀,毅然决然地切开了自己的身体!残留的躯干部分迅速被坍缩的空间吞噬,在这应当阴暗的黑夜里爆裂出绚烂的色彩。
因此而加速的空间坍缩,结束时间远早于赫尔的预期。这突然的爆炸在赫尔极近的距离里发生,刚刚反应过来的赫尔只能抬手护住自己的脸。
爆炸的结束也比想象中要快,本以为会引发连带的反应,但这一切只在一个眨眼间就停下。而且结束后的画面也比想象中要干净许多。艾雅瞪大了她那鲜红色的竖瞳眼,仔细观察着黑夜下的一切。
令她疑惑的是,这个艾雅所不能理解的空间炸裂过后,树木草地,乃至地面沙土竟然都没有留下一丝痕迹。除了一个被弹飞的赫尔,和撕裂了半身的巨大恶魔以外,这场爆炸下打其他事物竟然都没有收到波及,甚至那具逐渐与地面融为一体的尸骸尚还稳稳当当。
艾雅再敲墙壁,她已心急如焚。
恶魔用那极为粗壮的手臂代替腿脚,生生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虽然他失去了那未知体型的下半截身躯,但仅靠两只手臂撑起的半截身体也依然巨大。他被自己砍断的躯干断处,此时正流动滴下着腐烂的液体,还时不时掉下几个肉块。
如此异样的画面,让能够看穿阴影的艾雅不寒而栗。随后,逐渐变少的血肉掉落,和正在自我缝合的大面积伤口,展现了这恶魔那快到恐怖的恢复速度。
大多的怪物不会被轻易杀死,堕落后的魔物更是有着极为强大的生命力。但眼前这个切除了下半身后依然行动自如的恶魔还是刷新了艾雅的见识,她深刻意识到自己对于恶魔的看法还是太过浅薄。
那牛脸的巨口张开合拢,似乎在发出什么诡异的音节,他似乎是在和倒在地上的赫尔说话。是威胁,是嘲弄,还是辱骂,艾雅不知道。艾雅只知道,现在的赫尔十分危险。
就在艾雅以为这恶魔要向赫尔发动进攻的时候。这恶魔竟然一扭别头,摆动着他那粗壮的双臂,向着森林里走去。显然,这红耳森林里的某样东西,让这个恶魔更为着迷。
但就在此时,赫尔却从地上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艾雅听见了她向恶魔发出挑衅的骂声,在心里连叫不好。艾雅猜到了,赫尔这个笨蛋现在肯定不会认怂,而她这番挑衅,得到的就是恶魔的反击。
牛脸的恶魔没有回头,依然摆动双臂,震撼大地地向着森林里走去。但是一串带着黏稠液体的铁链,竟然从恶魔那断裂的伤口处飞出,直冲赫尔而来。赫尔灵活的身体在这铁链面前仍然显得缓慢,骂骂咧咧地被这铁链捆住了身体。
恶魔践踏树木,向着森林里大手迈进。而赫尔被捆在铁索上,剐蹭着土地随着恶魔的行动一起拖进森林。
眼见赫尔成为了恶魔的猎物,危险的情况越来越严重,艾雅便更加着急起来。
她那燃烧的情绪逐渐上头,一直只能隔着这面看不见的墙壁观望让她充满了无力感。她想去帮忙,想去救助。在看见赫尔被拖进看不见的森林深处后,她的情绪就再也抑制不住。
她的眼里红光更盛,仿佛要有火从里面冒出来一般。她敲击墙壁的动作也越来越大,手臂上逐渐生出红色的鳞甲。药物的抑制是短暂的,龙化再一次出现在艾雅的身上。
但无论她多么用力,这面墙壁永远是纹丝不动。
就在这时,艾雅身边插在地里的那柄白铁长剑再次震动。骷髅的下巴摆动起来,骷髅眼里再冒灰绿色的颜色。
“冷静点,小姑娘。”邪剑,贝奥·贝特之剑,终于醒来。
“老爷子?赫尔她,她。”
“我知道,刚刚的事情在老夫醒来之时就已窥见。我知道怎么穿越这面无上壁垒,但在此之前你要告诉我你身上发生了什么。”贝贝剑说这话时,指的是艾雅身上愈发明显的龙鳞。
“没时间说这些了吧,赫尔她可是要死了啊!”
“闭嘴,赫尔那娃子哪有这么简单就死掉。反倒是你,如果不能冷静应对战况就匆匆赶去支援,那要死的人,就是你了!”
邪剑说话斩钉截铁,不容反驳。
艾雅听后,虽然还是焦急,但她也不得不冷静下来。
“我……明白了。”
……
金发的公子持剑,他的衣衫有缺。
伽兰的金瞳来自坎贝尔家极为稀少的遗传,是上天眷顾的象征。多年浸泡在圣光的学习之中,这双眼目的灵性更是与日俱增。
他能看见那阴影之中怪物模糊不清的样貌,也实实在在地看见了那恶魔逃离并且拖走了赫尔的行动。但可惜的是现在的他没有追上去救那个笨蛋的余力。
眼前,那三只已经残破到几乎只剩下骨架的魔物又一次爬了起来,朝着伽兰再度扑来。它们的利爪连续进攻,让使用了审判技之后近乎力竭的伽兰应接不暇。
无论他进攻还是防守,总会有一只魔物会抓住他格挡的空隙,在他的身上刮出一道伤痕。而他又不得不使用自己体内缓慢恢复的圣光魔力,去治愈身上每一道浅显的伤痕,以避免那些来自地狱的阴毒有丝毫的机会侵入他的灵魂。
挥剑,斩断。
伽兰再一次用宝剑将以只魔物支撑身体的骨骼切断,让它们重新倒在沙土地里。但这并非长久之计,在一只倒下的时候,另一只魔物便又一次用阴暗的魔力链接身体重新站起。借由恶魔降临带来的大量暗之魔力,这三只魔物的复活没办法停下。
这样下去只会没完没了,别说给伽兰回复的机会,随着伽兰斩杀的速度变慢接下来可能连喘息的机会都要消失。而骑士道和圣光的教义都在他心里一遍遍提醒他,不能逃跑。
他必须找到一个机会,彻底杀死这三个魔物。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必须放弃给自己疗伤,将仅有的圣光用在斩杀魔物上……
叮!
宝剑从他的手中脱离,这足以要了他命的情况,是他今晚的第一次失误。
不,其实也不是第一次失误。他抢过机会,让安德烈他们留下,自己独自前来支援。独自前来却没有去换上盔甲,而是穿着一身礼服便来应战。以为事情轻易解决,对那个罪人动用了能耗尽他体能的审判技。
这些并不是因为伽兰的自大,他不觉得这是自大和抢功。但他承认,这是自己在决策上的种种误判而导致的糟糕局面。
现在,他必须为这个局面做出破局,为此,他可能要十分不情愿地动用几张自己一次性的底牌了。就在魔物向着手无寸铁的伽兰扑来时,他将手放进了自己胸前的口袋里,准备掏出几块宝石。
但一道炽热的红色出现,一剑斩落了魔物。少女的及时出现,让伽兰准备施展的手停了下来。很幸运,支援的人来了。
手持邪剑的艾雅击碎了一只魔物,并且反手一刺再切断一只魔物的骨架。她的眼中泛红,而她的手臂覆有红鳞。红鳞的坚硬宛如臂甲,即使有其中一只魔物偷袭挥爪也不能击破其防御。
“伽兰……学长,你没事吧。”
“多亏你的帮助,想不到学妹竟然如此能打。想必是你手中这柄邪剑和你身上的红鳞有关系吧。”
“伽兰学长!”艾雅一听这位金发贵公子轻易就看出了她身上的猫腻,马上不安了起来。
“放心,你救了我,我肯定不会说出去。还有,小心背后。”
艾雅听闻此言,才注意到背后的偷袭。她的反应来说已经是迟了,但她的手早就跟着邪剑迎击了过去。叮哐声响,挡下了这一次的偷袭。
“小姑娘,我说过多少遍了,战场上要把注意力放在!”
“是!”艾雅连忙答应,并继续迎敌。
伽兰看这邪剑还会说话,八成是赫尔和她妈妈的藏品,那自己就不必过于深究。至于这位艾雅小姐身上的红鳞,确实让伽兰有些惊讶。但无论是看在安德烈的面子上还是赫尔的面子上,这事伽兰也知道该怎么处理。
而且现在重要的是,战斗与除魔。
“艾雅小姐,帮我拖延一小会儿!”
“啊,等等!”
伽兰说完就向后退去,和那三只魔物拉开距离。艾雅就算不愿意,现在也已经被这三只没啥智力的魔物盯上,不能轻易脱身。
艾雅并不是不愿意对付魔物,她是着急的想去救被恶魔拖进森林的赫尔。
现在,艾雅不得不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三只魔物身上。但此时的她还不知道不知道的是,她更需要在意的,是那不远处早早不在动弹的死骸……
……
与此同时,被那铁链捆住腰和手臂的赫尔正在被这个巨大的恶魔拖着前进。速度不快,但拖行的颠簸还是让赫尔一顿好受。
“可恶,解不开!”
赫尔用力撑开也不行,心急的她张开尖牙的口就咬了上去。这不咬还好,一咬上去,那黏稠的臭味恶心得让她直翻白眼,差点连昨天吃的菜汤都吐出来。
此时赫尔才发现捆住自己的不是什么真的铁链,而是这恶魔身上长着的一截大肠!这硬的跟石头一样的大肠上面,还满都是些黏稠的血污和不知何物的组织液。赫尔对恶魔的知识了解,可不足以让她搞明白这恶魔肚子里都长了些什么东西。
她唯一能知道的,就是臭死了!
但解不开这铁链,自己就不得不被这个恶魔当做战利品一样拖着走。可恶,自己明明差点都要赢了,结果还是给这个家伙逃脱了危机。不过既然这半身还能自由行动,那他的恶魔核心就肯定在这半身里面。
赫尔打定主意,找到机会后,一定要挖出这家伙体内的恶魔核心,亲手宰了这个臭死人的家伙。
只是她现在也很是疑惑,这家伙为什么只是把自己捆着。这森林里到底是有什么东西,能让这个牛脸恶魔从刚刚开始就那么在意,在意到舍弃半个肉身都要降临于此去追寻?
赫尔想了,但想不出答案,随后她就又开始猛然用力,意图撑开自己身上这段大肠构成的铁链。
……
战斗连续而来,艾雅连连应敌,但终究还是焦急于森林里的赫尔。
“老爷子,这仨怎么死不掉啊!”
艾雅提剑格挡,在注意力集中的情况下她的五感和反应能力能对付这仨并不强势的魔物。但不让邪剑帮忙控制手臂战斗的话,她还是不能分心去思考占据。
“此地恶魔之力满溢,这仨骷髅架子已经要被浸泡成不死的状态了。”
“啊,那要怎么办。”
“一个办法是,等这仨再泡个一年半载的,炼出个恶魔结晶,你把恶魔结晶取走。”
好家伙,等个一年半载,那别说赫尔死了,自己肯定也要交代在这了。
“老爷子你这种时候就不要开玩笑了,另一个办法是什么?”
“哼,另一个办法,你是做不到,老夫也做不到。咱俩能做的,就是等那个金毛小伙子了。”
“金毛?你是说伽兰……”艾雅下意识报出了名字,而她很快得到了回应。
在艾雅的战斗逐渐烦躁的时候,一道璀璨的金光在这黑夜下闪过,跨过了她的眼前。金光的剑刃刺穿了
“有人在呼唤本少吗?”
“诶,伽兰学长?你恢复了?”
“嗯,我吃了点药,现在状态可是很好呢。”
“药?”
“这么惊讶干什么,战斗前准备好回复的药物可是冒险必备,小学妹你还没学到这一课吗?”
就在这时,一只魔物再冲上来,艾雅反应及时立刻抽剑迎敌。但这次她的反应还是慢了,不是比怪物慢,而是比贵公子慢。
只见一道金光闪过,宝剑在伽兰手中挥舞洒血。
一眨眼,伽兰出现在了艾雅身边的另一个位置,而那魔物也被那一闪而过的金光斩落到地。艾雅还未意识到事情的发展,伽兰已经再次抽出宝剑,向着最后一只魔物挥去。
淡金色的圣光掠过,那被暗之魔力链接拼凑在一起的骨架,慢慢散落在地。而这一次,这些不死不灭的魔物这次死去之后,便再也爬不起来了。
“圣光的附魔,哼,过了百年,还是如此啊。”邪剑不屑地低声说道,解释了其中的原因。
“圣光?好强。”艾雅这才明白,那快如雷光的速度,是能彻底斩杀魔物的剑。她一直信奉的圣光教,实际运用的魔法竟然是如此惊人。
她想起之前看见的伽兰施展的那招,在一瞬间照亮了整个夜晚的圣光魔法。那一招就将那个名为巴尔达的邪教徒击毙的魔法,也是圣光魔法。
“小小剑技,不足挂齿。这还得多谢艾雅小姐刚刚为我争取的时间。”伽兰并未吹嘘自己,而是在艾雅面前微微行礼做出致谢。
月光石的光洒在贵公子的身上,他衣衫上的缺口显露出他那精致白皙的皮肤。如此尊贵的贵族,微微欠身,让艾雅一时反应不过来。
“啊,嗯……”
若是其他女孩,现在都要为这位贵公子的精美感到心动。但艾雅根本没有心动的感觉,反而只觉得脑内一团乱麻。
她刚刚还在惊叹圣光魔法的强大,这突然来的礼谢比那些魔物的攻击还让她觉得麻烦。更别说这是她从未遇到过的,高阶贵族对自己这样平民身份的人所行的礼。
她脑里一顿浆糊,这么意外的情况下,她第一时间是在犹豫该怎么好好地回礼,才不算失礼。不,自己这样的身份,再怎么样也不能接受公爵之子的行礼啊!
就在艾雅一顿烦恼的时候,手中的邪剑突然出声。多亏于此,让艾雅冷静了下来。
“别发愣了,小姑娘,你不是要去救人吗?”似乎是看伽兰这贵族风派有所不爽,邪剑声音里的不屑十分明显。
邪剑的这一提醒,让惊讶中的艾雅缓过神来。
“啊啊啊,对对对。不好意思,伽兰学长,我先……”她提起邪剑,转身就要冲刺离开。
但话音未落,人还未离,伽兰赶紧伸手,抓住了艾雅的手腕,将她往身后一扯。
事情发生的太快,艾雅并不理解发生了什么。
但她看得见,自己原先冲刺的方向,有一颗巨大的岩石轰然落下。若是伽兰的救助再晚上一些,自己怕是已经命丧于此。
是谁的攻击?在哪里?什么时候?
或许是濒死带来的应激,也或许是龙之力觉醒更甚,此时的艾雅神经再度紧绷起来,她的面目也狰狞了起来。她重新站起,持剑护住自身。同时,她也睁大了那赤红的眼,向周围的阴影看去。
她看见了,在这黑夜之中,有许多双未知生物的眼睛正紧紧地盯着她。它们是什么,是魔物?是再生的魔物?不,他们是新的魔物!
而随着心脏的跳动,有一股似乎属于野兽的直觉,在提醒着她。你所看见的并不是全部的敌人,你所看见的也不是最重要的敌人。你的敌人,另在它处。
直感一闪而过,艾雅猛地扭头看去。她看向那不远处,僵硬地矗立在那沙土上的尸骸。
而那具尸骸……也看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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