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这本书应该放在哪？标签糊掉了。”
“我看看。”
谢唯拿起名册翻了两页，因不自然的注视而没好气抬头：“干嘛那样盯着我看。”
“不是在等你查位置吗。”林忱无辜地看向天花板。
不知为何，今天的谢唯比平时要冷淡许多，仿佛刻意在疏远他一样。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比如刚答应契约的那几天。林忱靠在书架边，无声打量着谢唯看不出表情的侧脸。
“在紧张？”
“哈！紧、紧张什么……我有什么好紧张的。”
嗯，动摇得相当厉害呢。
林忱和仓皇瞥来的谢唯对视，摊手道：“果然我还是走比较好吧？”
在他们说话时，其他学生的视线也从未间断。可以理解为这种状况让谢唯感到很难为情吧？还是别继续给她添乱了。
然而拎起书包，脚还没迈出去，一阵大力拉扯让林忱顿在原地，险些摔倒。
谢唯两手拽住书包拉环，撅着嘴浮现别扭的神色。
“留下来帮忙啦，一个大男生说话还不算数吗？”
“可是……”
见到林忱“虽然但是”的欲言又止，她单手叉腰发出一声轻哼。
“而且，我什么都还没说吧？不要擅自感动自己好吗。”
“可你现在腿抖得相当厉害欸。”林忱求生感全无地平淡指出这点，就见谢唯脸上的气恼更甚，却不肯松手。
“少废话。木已成舟，你现在开溜才是给我添麻烦！”
“是这样吗。”
话说在两人纠缠的片刻里，围观群众已经有人拿出手机拍照了。校规已经可以被无视到这种程度了吗？
想到什么，谢唯转了下眼珠，像抓住什么把柄一样笑起来。
“干嘛，笑得好恶心。”
话没说完，林忱肩上挨了一拳。他闭嘴了。
谢唯拍着手，笑意不减。
“在想如果你开溜时撞见老师，问你‘怎么抛下女朋友先走了呀’，你会怎么回答。”
“……”
林忱被沉默了。
以刚才那位老师的态度看来，被这样问的可能性还真不是没有。
虽然林忱向来不在意他人眼光，但轻易被打上“不负责任”的标签也会让他很困扰。毕竟他也算是图书馆的常客，低头不见抬头见。
“你赢了。”
“那是，我什么时候输过。”
谢唯笑眯眯把刚找到编号的书递过来：“I号架45号，拜托了。”
“好好。”
本来先走就是为谢唯着想而提出的建议。既然她执意要自己帮忙，林忱也不会拒绝就是了。
虽然很麻烦，但他意外的并不反感。这很不同寻常。
但他也懒得去思考为什么会这样，因为思考也很麻烦。
把最后一批书物归原位，回来时看见谢唯正伏在小车旁，全神贯注地在清单上写着什么。
兴许是因为很热，脱下的校服被她随便扔在书包上。身上宽大的短袖汗衫搭配灰白相间的格子裙，意外的挺有韵味。
后背有些湿漉漉，大概是汗吧，隐约透出一点内衣肩带的轮廓。
这些都姑且不论——
“喂。”林忱说。
“诶，怎么了？”
完全没有领会他这声提示的含义，谢唯保持俯身半跪的姿势，只扭回头诧异地问道。
然而公共场合下，就算是林忱也没法把那种事堂而皇之说出口。
“总之，站起来。”他言简意赅。
“别闹，把最后这些登记完咱就能走了。”
“不是，我的意思……嗯？”
有细碎的脚步声停在身后。林忱快速回头，对同样注意到“那个”的过路男学生致以“和善”的视线。
好像下一秒就要杀人了的感觉。
两名男生浑身一颤，顿时灭了贼胆，灰溜溜走开了。
“不让人省心的家伙。”
做完这些，林忱走到谢唯背后，挽住她的手臂，强行把她拽起来。水笔滑落在地上，发出清脆响声。
“干什么？”
轻轻抽出手，谢唯不明所以地看他一眼。
“停一下。”面对浮现出不耐的迟钝同桌，林忱叹了口气，“先检查一下裙子。”
“裙子？……啊。”
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向上折起的裙摆后，谢唯脸上的理直气壮不见了，转而变成异样的红。
原因一目了然，连带林忱半遮住的表情都讽刺起来。
她匆忙整理好褶皱处，羞臊地四下张望。没有看见其他人的踪迹，这才稍稍安下心，把复杂目光投向林忱。
“你、你看……到了……？”
“一清二楚。”林忱实话实说。
别说狙击手，指挥部都看到了。这还要强求他看不见，除非让他自戳双眼。
“话说，你都没感觉下面凉飕飕吗？”
听见林忱好奇的提问，谢唯脸上越发燥热，羞恼地抿唇瞪着他，半天挤不出一个字来。
完了，这是要女仆飞踢了吗？
感觉对方怒气值正在飞速攀升，林忱决定先下手为强。
“呃，女侠……饶我一命？”
标准的九十度鞠躬。
说实话，如果不是在公众场合，也许土下座的存活率会更高些吧。但那太羞耻了。
“谁要你命了。”
林忱头低了半晌，结果只等来这幽幽的一句娇嗔。
“可是我看到了。”
“是你的话……没、没什么关系。”
谢唯低下头，用披散的前额刘海遮住羞红的俏脸，不大爽快地小声道。
“而且，你还帮我赶走偷看的人了，不是吗？”
刚才还不明白林忱瞪无关人员的用意。现在想起来，少女的内心有些温暖。
与之相对，林忱倒是相当不满。
“是啊。托你的福，我的恶名又增加了。”
“又不是我想这样！”
“是是，都是我的错。”
随意敷衍着，林忱从地上捡起笔，走到小车前蹲下。
“好了，总之你休息去。剩下的我来写。”
想了想，他又添上一句：“对了，书包旁边有茶，你可以倒点喝。”
全是命令的口吻，一如既往充斥着自我中心的味道。
但谢唯只是乖乖点了头，在桌子旁坐下。自打放学起没休息过的双腿从疲劳感中解放，酸软与惬意同时涌遍全身。
“啊。”
她不由叹了一声，像个刚忙完家务的老太婆。
茶水倒在杯盖里，冒出袅袅白色热气。虽然放了一下午，但托保温杯的福，还算微烫。
她抿了一口，望着林忱边对照书名边沙沙抄录的身影发呆。
那天晚上也好，在公交上也好。林忱总能在她遇到麻烦时出现，用若无其事的态度挡在她面前。
“耍什么帅嘛……”
她嘟着嘴默默念叨，一不留神被茶水呛到，狼狈地咳了好一会。
“笨不笨，喝个茶都能被呛到。”
“要你管。写好了吗？”
“给你。”
把清单拍在桌上，林忱在桌子另一头坐下，向谢唯伸出手：“给我。”
“什么？”
到底给谁？给什么？
刚从出神状态被拽出来的谢唯一脸人畜无害，困惑地盯着递到面前的手。
“杯盖，不然我怎么喝水。”林忱无奈。
“唔，给你。”
完成传递这一行为，谢唯突然想到——刚才她是不是用了林忱的杯子？
如果林忱也用杯盖的话，那这、这岂不是……
间接接吻？
“你该不会在想无聊的事吧。”
林忱拧好杯盖，得到谢唯不喝了的示意，把水杯放回书包旁，然后托着脸面无表情道。
“……你会读心吗。”谢唯哽住了。
“都写你脸上了。”
“哪有？”
谢唯扭过头，企图通过窗户外沉浸在夕阳里的校园来转移注意。
“之前帮我吃掉奶油倒是没什么心理负担呢。”
“那、那个又……不一样……”
“哪不一样？”
一句话四个字，成功把谢唯问倒了。她把玩着手指，沉吟许久，却扯不出个所以然来。
“就是……不一样。”最后变成强词夺理了。
以前只当在开玩笑，借林忱的女仆控喜好捉弄他而已，完全没注意这些。
但最近，她却渐渐开始意识到对于自己来说，他似乎是某种特殊的存在。
具体是什么，为什么特殊，不得而知。只有这一念头长久地徘徊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也不敢触碰。
毫无疑问，林忱是特殊的。
但自己能否接受这一点呢？他又是怎么看待自己的？
少女想不明白。
“差、差不多……该走了。”
林忱看着谢唯神色匆匆背起书包，抱着校服催促自己的样子，脸上没有任何反应。
“走吧。”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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