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林忱总觉得不对劲。
上一节是无聊的政治课，老张又出了名的爱瞎侃，因而他久违睡了个好觉，浑身酸痛。
这不，下课出来活动身子，顺便去一楼自贩机买点喝的。
但为什么路上经过的人都在看他？
“呃，衣服……也好好的。”
低头检查，身上并无异状。倒不如说这是林忱不多见的正经打扮。
校服拉链恰好拉至胸口以上，裤腿也没卷起，连鞋带都好好绑着。虽然不绑鞋带应该也不至于被这样围观。
“很正常啊。”
那这些人为什么一个个都跟见了鬼似的？
“哟，阿忱，你咋醒着？”
纪栈一甩着沾水的手很有活力地走来，拍拍林忱的肩打趣。
“说得我跟睡美人似的。”
“难道不是？”
“这和你把水抹我身上有半毛钱关系吗。”
林忱说着，反手拎住那只意图不轨的手，往它主人的脸上糊去。
“你给我等下！”
“有本事别挡。”
一推一防，两人就在走廊上陷入僵持。纪栈一本使足了力气抵抗，抬头望见什么，却忽然松了手。
不错过这个机会，林忱无情控制着那只手在纪某脸上使劲蹭了几下。
“你发什么神经，骗我给你洗脸？”他问。
“噗。”
纪栈一也不在意变了花脸，脸上浮现想笑的表情。
不知为什么，林忱觉得这和可能其他人的奇怪眼神有关系。
“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我回去了。哈哈……”
“哦……你慢走。”
林忱杵在原地看那个边傻笑边扶着墙壁往教室走的背影，一头雾水地挠挠脸。
“莫名奇妙。”
在停留的这短短时间，陆续从身边经过的路人都多少看了林忱两眼，看得他都想揪住一个人问问到底怎么了。
但视线对上，路人就回过头快步走了，不给他搭话的时机。
“搞什么。”
“挡路，碍事。”
崔茹潼从怀里一摞山高的作业簿后探出头。
“学委，早。”
为她让出路后，林忱下意识点头打了招呼。
崔茹潼刚把作业放在膝上缓冲休息，闻声陷入沉默。
“……我该从哪里开始吐槽？”
“哦，现在是下午来着。”林忱恍然大悟。“那重新来：学委，下午好。”
“好好。看不出你还有天然的潜质。”
“经常有人这么说。”
“抱歉，我觉得还是冷漠废柴风比较适合你。”
“一般来说我会受伤吧，这么不留情。”
“给你加个冷漠已经很给面子了，拜托。”
崔茹潼擦去流到脸侧的汗，吁出一口气不善地补充。
“不然我会直接说废柴风。”
“有什么区别吗。”
“加上冷漠，听起来比较帅不是吗？”
难道冷漠的废柴就不是废柴了吗？诶，原来加个前缀变化就有这么大啊。
见林忱低头沉思，崔茹潼歪着头问。
“咋了。”
“不如改成亚萨西废柴，如何。”林忱义正言辞。
“我开始担心喊你废柴会不会对废柴太失礼了。”
停留太久也不好，崔茹潼挽起袖子，重新搬起那叠作业。
“走了，不和你啰嗦。”
“是，您辛苦了。”
林忱敬了个礼，换了一记吃人的眼神。
有了一起实践那茬，和这位雷厉风行的学委也比以往亲近些，没那么剑拔弩张了。
只是这脾气，也不知将来哪位男性消受得起。
“太凶会嫁不出去的。”他嘀咕。
“不劳你费心！”
呃，被听到了。
走出两步，崔茹潼蹙着柳眉冷冷回应道：“我才不想被热恋中的家伙指手画脚。”
没想到话题还能继续，林忱已经有点累了。
“你还真难缠。差不多也该相信我和谢唯没什么了吧？”
“别紧张，我又没拦着你们谈。”
崔茹潼耸肩道，态度和前些日子伸张正义时差了十万八千里。
“别忘了学习上努力点就行。你想，难得女朋友是学霸对吧？不准备顺便提一下成绩吗，这么方便。”
“你的误解是不是增加了？”
“还有注意安全。”
“而且还往奇怪的方面想象了！”
林忱彻底无语。
“喂，这不是该对高中生提的建议吧？如果我没理解错。”
“你该不是不会用那个吧？”
崔茹潼吃惊地掩着嘴，浮夸地说出相当惊人的话。
“赶紧学着点比较好，别整出人命了。”
“你正经人的人设都崩没了啊大姐。”
原来看似乖乖女的学委也会说这种话。想到动画里最不遵守风纪的风纪委员，强大的既视感扑面而来。
林忱原地石化：“够了，您搬着那叠玩意不累吗？”
“能看见你罕见的表情，也值。”
崔茹潼微笑着。但在林忱看来，那笑容里充满着黑暗。
“不和你说。”
这样下去直到上课都抵达不了一楼。
“最后多嘴一句，你还是注意点仪容比较好。”
“仪容？”
回头时，学委已经一摇一晃地走远了。
莫非之前纪某那里也是因为这个？
仪容，仪容……林忱再次检查一通，全身上下一如往常，没哪里不对。
今天真的很不正常。
加上崔茹潼那令人跌碎眼镜的发言，头都要痛起来了。
来到自贩机前，刷了脸，一罐可乐伴随“已收款”的电子提示音砰地掉下。
林忱掰开拉环喝了一口，闷闷盯着透明橱窗上自己的倒影。
玻璃有些模糊，分辨不出哪有异状。
“唉。”他好累。
嘀，电子音从身边传来。
凝雪般白净的纤细小手摁下按钮后，忽然从两侧拍住林忱的脸，挪到镜头前。
嘀，已收款。
“好冷，松手。”林忱内心毫无波澜。
在学校敢对他这么做的，怕是也没有几个。
“感谢主人请客啦。”
谢唯夹着本子，畅快地喝了几大口乌龙茶，抹去朱唇边的水渍含齿一笑。
林忱面无表情伸出手。
“还钱。”
“切，小气鬼。就是没带钱才拜托你帮忙的好吗。”
“你也没拜托我吧。”
擅自就掰着人家的头去付款了，跟借用钱包一样，简直不能更失礼了。
“难道你忍心看着自家女仆又渴又累，还喝不上水，最后倒在路边……呃，被什么黑心贩子绑去……”
“停车，这不是去幼儿园的车！”
这是哪门子本子剧情。
还有，一般不会因为口渴就晕倒吧。你是海鲜吗？
林忱不再和她耍贫嘴，又喝了口可乐，转头要回教室。
“等等啦。”
“怎么。”
“你在这里坐下。”
谢唯小步跑到楼梯边，指着第三级台阶说。
虽然不解其意，林忱还是不情不愿地照做了。
“然后呢。”
“真是，趴在桌子上睡觉为什么头发还会炸毛啊！”
谢唯从怀里拿出小木梳，站在林忱面前边捣鼓那一头鸟窝似的的乱发边数落道。
“啰嗦，你是我妈吗。呃，等等……我炸毛了？”
“不然呢。”
“我说怎么……”
听林忱说出路上的怪事后，谢唯扑哧笑出声。
“手别抖，头皮好痛。”
“抱歉抱歉，哈哈哈……你顶着鸟窝到处走，当然有人注意你啦。”
“是啊！栈一那家伙，笑得还贼猖獗。”
“因为真的很滑稽。”
不知是发梳材质好，还是谢唯手艺好。明明很讨厌梳头的林忱此时竟有些享受，脸上也渐渐浮现惬意的神色。
“这样会疼吗？”
“不，刚刚好。”
比起梳头，这已经是按摩了吧。
“想不到你梳头还挺有一手的。”
“那是，嘿嘿，感受到我的女子力了吧？”
谢唯一得意，挺起还算有料的胸部，距离林忱的脸仅有几厘米之遥。
“喂。”
再这样下去就要真的感受到了，物理层面的。
“还没好？”
“你这头发挺顽固。”谢唯咬着贝齿摇头说。
“那站我后面梳行不。”
“为啥。”
“……防止我心跳过快而死。”
“那是什么鬼理由。”
尽管很意义不明，谢唯还是依言跑到林忱背后，半蹲下来。
林忱原地爆炸——这次换后背受难了。
倒也不至于一直贴着。但大概蹲在楼梯上不稳，少女的上半身不时前倾，导致酥胸偶尔触及他的背部。
明明隔着衣服，柔软的触感却视若无睹，照旧荡漾着林忱难以平静的内心。
上天，这是何等酷刑。
“啊。”
三两个准备上楼的学生打旁经过，明显一愣，显然是把两人当成躲在这里偷偷约会的情侣了。
“好甜啊。”
“好啦，快走！”
直到她们红着脸低头跑远了，两人间沉寂的空气也没消散。
谢唯机械继续着手上的工作，半晌说不出话。林忱也半闭着眼，像沉浸在少女无微不至的服务中一样。
很安静，但又不安静。
心跳好吵，谢唯心想。
心跳好烦，林忱心想。
一前一后，视线也无法交汇。无法看见对方的表情，无法得知对方的想法。
咚咚。
二楼传来稀疏的脚步，谢唯像受惊的小猫噌地耸立起来。
“差、差不多要上课了。”
“是啊。”
“那……回去吧？”
“走吧。”
·
天气很好，走廊的阳光很温柔。
谢唯背手跟在林忱身后，没忍住微微笑起来。
“你笑什么。”
“不呀，没什么。”
就是想笑啊，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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