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屋内。
“主人~起床啦~”
耳边隐隐传来不知所云的呼唤声。软而温热的吐息拍打耳侧，让林忱一下子惊醒了。
张开眼睛，他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己家的床上。
“奇怪，我不是应该还在上课吗”之类的疑问，一概没有。少年空白的大脑全速运转，只为弄明白一件事。
为什么——床边会半跪着一位身穿女仆装的女孩子？
“主人？哎呀，终于醒了吗。”
而且仔细一看，这不是林忱的那位几乎没有交谈过的优等生同桌吗？叫什么……谢唯。
对，是叫这个没错。大概。
“你这是……”
“呵呵，主人真是的~多大了还在赖床呀，真不像话~”
现在难道不是你的着装比较不像话吗？
林忱向后挪了挪，不想背部顶上床头的木板，以至于无路可退。
“咕。”
林忱用力吞了一下唾沫，往日冰冷的气场一时被惊异的心情所压倒，导致他像未经人事的小男孩一样，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而女仆打扮的谢唯却也一改往日的优雅温和，反而以相当大胆的动作接近过来，脸上浮现出动人的笑容。
“来来，请让我伺候您更衣吧。”
“喂……”
退无可退之下，林忱面色凝重地在心里分析眼下的情况。
难道是自己重症女仆控的癖好被发现了？
原来如此，这丫头诚心捉弄自己，所以才特地穿成这样潜入自己家……
不不不，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吧！异想天开也要有个限度。
不管怎么想，那位乖乖女同桌都不像会为了这点小事做出如此出格举动的轻薄之人。更何况，潜入别人家里什么的，也太玄幻了。
那么，真相只有一个——
“……是梦啊。”
果不其然，温柔微笑着的女仆小姐开始在耳畔传来刺耳噪音的同时逐渐模糊，林忱意兴阑珊地咂咂嘴。
如果是真的就好了。
·
再次睁开眼睛，教室里已空无一人。
纪栈一翘着腿倚在前座，隔音略差的耳机里传出怪物咆哮的背景音。想必刚才的噪音就出自此处吧。
“别打扰人家做美梦啊……”
林忱打了个哈欠。
“喂，放学了？”
结束战斗，纪栈一摇着头摘下耳机，将调出时钟的屏幕摆在睡眼惺忪的林忱面前，六点。
“还美梦呢。嘿不要告诉我，您直接从第二节睡到现在。”
“大概吧。”
林忱挠挠发痒的头发，眼角含泪。
“啧，还是好困……”
加上做了那个令人心情难以平静的怪梦，身体非但没有得到放松，反而充满疲倦。
林忱懒懒地直起身，无视了对面人仿佛看待一头猪的失礼眼神，拎起书包缓缓朝外走去。
纪栈一收好手机，紧追在后面。
“回家？”
“年级组。”
“呀呀，倩倩姐还真传唤你了？我的预测还是很可以的嘛。”
话音未落，一记不轻不重的手刀切中他的脑门。
“嘶，你干嘛！”
“你该打。”
林忱没精打采地俯瞰着在操场上尽情奔跑的足球队员，扫了一眼左手的电子表。
与梦境相比，现实还真是无聊。他又打了个哈欠。
“你先回去？还有晚自习吧。”
“不不，我在门口等会好了，感觉挺有趣！”
纪栈一露出比起义不容辞、更像是想看热闹的坏笑。
“晚自习迟到一会也没事。”
“随你。”
在某人“祝你好运”的风凉话里，林忱望了一眼写着年级组几字的门牌，推开虚掩着的铁门。
和教室一样，里头几乎空空如也。老师估计这会都上食堂和学生抢饭去了吧。
他轻车熟路地穿过几张堆满教案的办公桌，在最后一个位置旁停下。
“报告。”
“来了？”
在那里端坐的女性二十出头的年纪，品味不差的酒红长裙令灰暗的办公室添了一抹亮色。
因为实在过于年轻，若非桌上的教师证，把她当成成熟些的学姐也不妨事。
“来了。”
林忱安分不少，稍稍挺直脊背。
眼前座椅向后退了少许，放下笔的陈倩倩转向站得笔直的少年，白皙如玉的小臂交叠在胸前。
“自己说，又惹什么事了？”
“上课睡觉，屡教不改。”
不假思索的回答。
陈倩倩叹了口气。
这已经是她多少次面对这位用屡教不改都不足以形容的学生了呢？
上课不听，拒绝晚自习，天天不交作业。俨然一脸皮厚的惯犯。每次谈话都能沟通，但事后照样我行我素。
这学期把班长谢唯派去当他的同桌，企图对他有所影响，也见效甚微。
“这是你这周第几次来这了？”
“呃。”
林忱掰着手指：“四……五次吧。”
“可今天才周三，周三！”陈倩倩忍不住扶额，“已经有好几位老师向我投诉了。你就不能不在上课睡觉吗？”
“困。”
“打住打住，把无辜的表情收收。还有，无关人等不准偷听！”
最后一句是对着门口喊的。
“好好，倩倩姐您继续，我上外头等去。”
虚掩着的门边，把耳朵凑在缝隙旁的纪栈一笑着走开了。
“都说了，在办公室要叫我老师！”
一个两个，都是这副德性。陈倩倩无奈地摇头。
平时能与学生打成一片是好事没错。但那群家伙，连上课和开班会，甚至在走廊遇到都一口一个“倩倩姐”。
有时还给其他同事撞见了，闹得她怪不好意思。
“总之，下不为例，知道吗？再有别的老师来我这告状，就不是训一顿那么简单了。”
“明白。”林忱很给面子地立正回道。
“再信你一次。不早了，回去吃饭吧。”
陈倩倩站起身，开始收拾桌上的杂物，但林忱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还有事？”
见林忱木讷地直点头，她叹口气，扶着桌子重新坐下。
“说。”
“关于我昨天写的。”
“……又是小说吗？”
“是。”
陈倩倩知道林忱在写小说。
因为语文老师的身份，林忱已俨然把陈倩倩当成了讨论对象，经常在课间找她探讨情节发展。
一般陈倩倩都会好好回答他，给出自己的意见。
毕竟她不反对学生发展爱好。影响到学习确实不好，但一码归一码。
“这次又怎么了？”
见训话结束，林忱很自来熟地拉开隔壁椅子。
“就是有一段描写，总觉得不对头。”
他递出一张纸，是某份文稿的打印件。
“但我不明白怎么改。”
“我看看……咳、咳咳咳！”
没读两行，陈倩倩的耳根徐徐涨成淡红色。刚喝的一口水呛入气管，把她的脸也一并呛得通红。
林忱困惑地看着老师连拍了好一会胸脯，才勉强缓过来的模样。
“怎么。”
“没、什么都没有。”
简单来说，这是一段关于女仆的描写。
从戴着头巾的长发，一直写到被纯黑吊带袜包裹的玉足。其细致入微的程度，可以说是滴水不漏。
——滴水不漏的羞耻。
他是怎么做到把这玩意一本正经递过来的？
“写、写得很好啊，我觉得……没什么问题。”
僵硬的微笑搭配违心的评语，陈倩倩昧着良心评价道。抓着文稿的手微微颤抖。
“是吗，可我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少年托着下巴沉思，“会不会有点假？”
毕竟这是根据动画里的印象写的。他说。
陈倩倩被沉默了。
合着她就见过真的女仆吗。她上哪知道去？
沉思半晌，她再次清清嗓子。
“如果认为不够真实，就要找现实的样本——但你这题材，好像有点难？”
“非常难。”
林忱皱皱眉。
“流川市根本没有女仆咖啡厅之类的地方。完全没地方找去。”
话说到一半，林忱的视线忽然转向面前与他对视的大姐姐。
不知为何，陈倩倩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倩倩姐，要不你帮帮忙？”
“我才不要！喂喂，这是该对老师提的要求吗？”
果然没那么容易。林忱本就随口一提，所以很干脆地放弃了，摊手慢悠悠地回答。
“我也没当你是老师啊。”
“某种程度上这已经很失礼了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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