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医生，您看上去好像很疲惫，是昨夜没睡好吗？需要我让船上的调酒师为你调一杯安心提神的饮料吗？” “不用了，我现在的状态很好。”
这几天来格里戈维奇的人一直逼迫艾格尼斯进行某些基因层面的编码，艾格尼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只是按照他们的要求结合自己的知识进行了下去。
这一阵子艾格尼斯是饭吃不香，觉睡不妥——这些情况当然没有发生，因为船上的伙食其实还挺不错的，甚至比研究所里还好。她的单人住处也没有人打扰他，只要她愿意甚至可以睡到自然醒，不过艾格尼斯很怀疑这间屋子里有什么监控器材，总能在她睡醒之后很快的送上食物，并且提醒她去工作。
不过好在除了工作，这些人并没有为难艾格尼斯，也没有向她提出什么额外的过分的要求，更是没做什么出格的举动，虽然说强迫她工作还不发工资就已经够恶劣了。
说来奇怪，艾格尼斯几乎没有一次在船上遇到伊莲娜，不知道她是在做其他的工作，还是其实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享受。同样她也没有听说任何研究所方面的动静，这应该是格里戈维奇的消息封锁。
说到格里戈维奇，艾格尼斯每天能见到这个男人。他也以一种很友善的态度对待她，见面会说敬语，并且询问她有没有各种生活以及工作上的不便，甚至还授予了她船上的人工智能的一部分权限，协助她的工作，当然这点权限完全不够她用来逃跑或是联系外界，只能让她更快更有效率的完成自己并不想做的工作。
在闲来无事的时候，格里戈维奇还会与艾格尼斯讨论……哲学，至少艾格尼斯认为这应该是哲学或者是神学一类的东西。诸如人生的意义，人类进化的方向，以及人类的信仰是否有必要之类的问题，艾格尼斯也并不是每个领域都精通，因此只能尽自己所能的回答，这反而让格里戈维奇认定她是一名谦虚有自知之明的人，反而更喜欢拉着她讨论这些她并不想讨论的话题了。
“艾格尼斯女士，你认为生命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 “……” “生命如此的短暂，一个人穷起一生又能为世界留下些什么呢？这有生命的万类中，只有人类拥有如此短暂的生命，这世间为何如此的不公平呢？” “请允许我作为医生纠正你的一些错误，首先比人类寿命还要短的生物是存在的。其次我认为人类会认识到自己的寿命短浅，正是因为人类拥有较为发达的自我意识和自我认识，也正是因为人类有这些才会意识到自己的寿命短暂，才会更加的珍惜眼下的时光。” “说的很有道理！不过我经常在想，假如人类能够拥有与日月平齐的寿命就好了。无需再为死亡忧愁，无需再为病痛折磨，那才是理想的生命！” “抱歉，我有不同意见，神洲有诗云：‘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即使是不朽的日月也会有凋零的一天，拥有与那些不灭的造物比肩的寿命并没有太大的意义，只要认为自己活出了价值，那么人生就算成功的。” “嗯，很有道理！”
像是这样。
“医生，你认为人类的信仰是否重要的呢？” “如果你说的是与神相关的信仰，那么很遗憾，我不能与你进行这个话题，因为我是一名无信仰者。” “不，我说的并非单调的神信仰。我指的是人活在这世上，必须得信仰点什么——可以信仰是金钱，可以信仰法律，也可以信仰自己，因为只有有了信仰，人才不至于迷茫。没有信仰，没有精神支柱的人，会是个多么可怕的存在啊。无欲无求，对待一切都持有临死前才会有的诡异坦然，这样的存在真的是人吗？” “按照你的理解，信仰可以被认为是某种接近欲望的存在。” “不愧是医生！轻易概括出了我的核心论点，那么医生你信仰什么呢？是什么在激励着你不断前进呢？” “……如果按照你的信仰理论，那么一直支撑着我走下来的，应该是我对于科学和理性的追求吧。当初我就是为了得到这些知识，才选择成为了一名科学家，并且加入了这家研究所的。” “不愧是你！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像是这样。
“医生，你认为人类的未来会是怎样呢？” “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曾经有一个很有想法的小伙子，跟我讨论过飞升改造这条道路，不过我当时我拒绝了他，看他怀恨在心的样子，恐怕是想自己做出一番事业来再跟我竞争吧。哈哈哈，有趣的人。不过他的模样也不像光说说的样子，现在恐怕正跟我一样，正在为了人类的未来而努力奋斗吧。” “……”
或者像是这样，他们几乎一有空闲就会讨论某些听上去高深莫测的问题，当然也会单纯的分享某些故事。其中或许艾格尼斯会说服格里戈维奇，或者她会反过来被格里戈维奇说服，又或者二人都无法说服对方，于是各执己见了下去，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的相性意外的很好，并且在许多事情上都有着独到的见解，因此常常令对方惊叹不已。
“医生，你觉得有没有什么词汇能够精准的描述人类现在的状态呢？”
那是昨天晚饭时，格里戈维奇提出的议题。
“呃，我想一想……像一颗小树苗？虽然成长的路还很漫长，却生机勃勃？”艾格尼斯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不，我认为是茧——而且是即将羽化的茧，人类现在已经宛若茧中之蝶一般，已经到了进化的瓶颈，必须集中全力让自己羽化，否则就只能憋死在这茧中。” “……茧吗？”
艾格尼斯若有所思。
茧。
艾格尼斯觉得这个词可以很好地描述自己的现状。
在这里她不愁吃不愁喝，可最愁的就是自由。
现在的她，与茧中之蝶又有什么区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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