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神性生物,也叫半神。顾名思义,是一种拥有神性但是并非神灵的生命。自古至今,世界上只有一位神祇,他的力量古老而强大,但是已经消失很久很久了。这些在某个时期突然出现在大地上的半神,所拥有的便是那位神灵失落的神性。”老人用刀缓缓地切着自己盘中的肉排,一边说道,“神性是一种特殊而纯粹的强大力量,不同于半神们施展‘神迹’所使用的神力,神性本身不会消耗,不会增多,也不会减少。”
“不过......”他顿了顿,接着道,“神性生物本身的力量并不需要我们炼金术士过多了解。因为我们并非与这些家伙正面作战的军队、法师或是教廷的执行部门。我们最需要知道的,是这些生物的价值。”
“价值?”少女不解。
“任何东西,都有自身的价值,哪怕是表面无用的废物。炼金术就是衡量价值的手段。它能化腐朽为神奇,也能将美好的东西毁坏。尽管在神性生物死后,那份神性会主动脱离他们,但是那经过神性洗礼的身躯,依然具有相当高的价值。对于一个炼金术士而言,那也是可遇不可求的材料,甚至偶尔不得不用到。”
吃了一口肉排,老人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了一杯酒。鲜红的酒液,确不如鲜血那般灼目,反倒是晶莹剔透,宛如绯红的美玉。老人微啜一口,面露些许陶醉。他看向身旁的少女,不出所料,少女依然没能理解自己这番话的含义。他笑而不语。少女有些焦急。
“师父......我,我还是没听懂。”女孩有些愣住了,问道。
“哈哈哈哈,”年长的炼金术士忍俊不禁了,他难得为除了炼金术成就以外的事而笑,“你现在还小......准确来说,还没正式开始学习炼金术,不懂也很正常。等过些日子,你就要开始学习炼金术了,到时候你自然也就懂了。”
有些不满意地,女孩嘟起了嘴,但是也并未因此提出什么意见。长久以来,她都过着相当逆来顺受的日子。因此在许多时候,尤其是面对大人的时候,她都不善于主动出击。毕竟,说不在意,那肯定是假的,但若说非常在意,自然也并不至此。毕竟说到底,老人已经在一定程度上为她概括了神性生物对炼金术士的重要价值——一种比较高级的炼金原料,有时甚至不可或缺。但说到底,她现在即使了解,意义也并不大。
毕竟正如老人说的,开始学炼金术了,才有了解这些的“价值”。
一边想象炼金术士的生活究竟是何种模样,少女一边又大口吃起了面前神性生物的肉排。某种角度上看,这种奇特的肉虽然只经过最简单的烤制,但恐怕这才是真正最为正确的制作方式。即使是对于料理知之甚少的少女,在吃到第一口烤肉的时候,同样能够在一瞬间就领会半神肉排的精髓。
作为一种仅仅经过烤制,同时但从口味就能看出没有加入任何调味料的烤肉,在吃起来的时候不仅香气四溢,同时有一种令人难以言喻的鲜美。与此同时,这种肉即使是烤熟以后,也依然具备了相当惊人的弹性与韧性,以至于在咀嚼起来的时候叫人欲罢不能。这样吃着,甚至到了少女再次将餐具放入餐盘中,餐具与餐盘发出叮叮脆响的时候,她才真正意识到盘中的食物已经被一扫而空了。
女孩意犹未尽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在过去的日子里,她从未有机会吃到过如此昂贵且高级的食物,如今第一次吃到,实在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的生活居然能够迎来如此巨大的变化。
感觉,就像做美梦一样呢......
恍惚之中,女孩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她突然之间有些害怕,害怕这些都是幻觉,实际上她依旧待在那条巷子里,饥寒交迫,要为自己的生记奔波,还只能吃到一些食之无味的残羹剩饭。
突然感觉回不去了啊,那种贫苦的生活。
吃完了晚餐,老人告知少女离开,少女起身,老人结账。拉着少女,老人径直走出了酒馆的大门。
然而对于女孩而言,方才发生的一切几乎像是瞬间改变了少女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与观感。外头的大雨此时变得更加阴郁,天空漆黑得仿佛地上的烂泥。走出一段距离,为富豪与贵族们设计的宽敞马路顿时无影无踪,而是变成了凹凸不平,破破烂烂的泥地。道路的区分变得更为界限分明,直接由滚圆的卵石堆积而成。道路两旁从原本的鲜花盛开变成了泥沼和路肩上的一座座破旧棚屋。透过麻袋垒成的墙壁,烛火的光亮疯狂的渗透出来,仿佛择人而噬的贫穷恶兽。雨下的很大,因此没有往日蓬勃的篝火。只不一会儿,没有任何预兆或者标识,感觉就像是从大城市一下子进入了荒郊野岭,然而连荒郊野岭也胜过此地百倍——荒郊野岭拥有自己独特的风景,这片大地却没有——它所拥有的,只是贫穷所带来的混乱与肮脏。
以当时少女那匮乏的词汇与见识,自然是难以描述这一幕幕景象的,但是多年后回忆起来,她确实能毫不犹豫地为自己的出生地贴上这样的标签。尽管这并不能全然怪罪给圣索克城,然而最终得到抛弃的,的确就是这座城市。任何人都不会期望与这片土地扯上关系,仿佛生怕此处那仿佛与生俱来的贫困扰乱自己的气运。
但是那时候,老炼金术士却没有说什么。他只是拉着未来的炼金术士在雨中穿行。凭借着科技的力量,他们无需打伞也能让雨珠自行避开。
“我很久没有看到过这样的景象了。”老人说。
就在前方,即使泥土堆砌成的道路也已经被雨水淹没,水洼上冒着一个个肮脏的泥泡沫,有的地方,甚至可能有好几尺深,足够没过人的膝盖,甚至大腿。那些棚屋下,几个衣着朴素甚至称得上破烂的人正呆呆地坐着,他们的面容僵硬,不似生者,他们的身体枯槁,形如僵尸。在路的更前面,一个车夫拉着一辆板车,但是他瘦骨如柴。他的脚步有节奏地在地面上奏响,溅起的却不是音乐,而是一股子的泥水。
也许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见识过了荣华富贵感觉的少女就已经暗下决心好好学习炼金术,过上配得上炼金术士的生活,永远不要回这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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