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和谈笑声吓了欧菲莉亚一跳。
她缩回了伸向栅栏门的小手，转过身来，看着刚刚参观完地下室的巴克斯、普拉斯和格里特。
【巴克斯大人，请问，这几间房子是干什么用的？】欧菲莉亚好奇地问道。
【只是奴隶们住的地方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巴克斯淡淡地说道。
欧菲莉亚很有礼貌的没有追问。
一行人陆陆续续进入石楼前，欧菲莉亚回头望了一眼奴隶的牢房。
听见格里特在唤自己的名字，她才加快脚步赶上众人。
【奴隶窝而已，没什么好看的，你不需要去在意那些奴隶们……】格里特高高在上地教育她道。
【嗯……】欧菲莉亚轻轻点了下头。
众人离开后，庭院里安静了许多。过了一会儿，保镖从篝火架子上扛走了烤全羊，就连烤肉的噼啪声也消失了，院子彻底陷入寂静。
……
暗中观察庭院的伊利斯长舒了一口气，普拉斯一家人至少看起来和菲娅描述的差不多。
至于刚才和他近在咫尺的欧菲莉亚，伊利斯这是第一次见到在相貌上，自己没有把握完胜的少女。
其实他曾在打扫二楼卧房阳台的时候，和欧菲莉亚有过单方面的一面之缘。
只是那时，他的心思全在逐渐明了的对青梅竹马的爱慕上，没太看仔细。
就算他再怎么不想承认，当欧菲莉亚朝牢门伸出手的时候，他竟不争气的心跳加速了。
对于自幼被囚禁在这里的他来说，薇尔薇已经是他关于异性所有美好认识的总和了。
虽然有菲娅这位女主人，还有西维斯这位短暂的同事，却都赶不上貌若天仙的欧菲莉亚给他带来的冲击之大。
最重要的是，如果欧菲莉亚真的推了门，情况对伊利斯会空前的不利。
伊利斯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好让自己清醒一点。
【我在想什么呢？专心我的计划！】
听见了客房传来的说笑声，伊利斯娇小的躯体渐渐隐入身后的阴影……
……
石楼一层的客房沉浸在欢声笑语里。
每个人都拥有一张小巧的石桌，上面摆满了各色美食，大家的桌子围绕着摆成一圈，中间留出了一大块空地。
保镖频繁出入，为晚宴端上一坛坛酒。
巴克斯下了血本，不过这并不是指满桌子的面包和烤鱼，甚至是那只烤羔羊，而是指盐。
临河部落的大多数族人依靠刮取地面析出的【小盐】补充盐分。
巴克斯家今天使用的食盐则来自东方沿海。
海盐在临河部落已经可以算是相当昂贵的奢侈品了。
迪勒现在就在为烤肉的味道赞不绝口。
还有那色泽夺人眼球的鲜红葡萄酒，虽然口感跟现代葡萄酒相比简直难以入喉，但在3500年前却是难得的佳酿。
巴克斯左看右看，悄悄唤了一名奴隶过来。
一阵耳语过后，奴隶低着头快步离开了客房。
随着巴克斯的拍手声，几名头戴野兽头骨，身披兽皮的巫医领着他们年轻靓丽的侍女来到客房中央的空地上。
普拉斯红着醉酒的脸庞，对巴克斯露出了满意地笑容。
巫医和舞女们随着领头巫医吆喝般的祈祷声开始了舞蹈。
这支舞蹈没有名字，常常用于古霍利人的祭祀、占卜和宴席上，用以表现自然、祖先和鬼神的伟大。
人身兽面的巫医舞姿苍劲有力，表现着自然的伟大和壮阔，又像是祖先与鬼神幽深的低语和呼唤。
舞女青春妙曼的躯体轻捷地游动在巫医之间，宛若怀着谦卑敬畏之心嬉戏于天地之间的孩童。
因为火炬的映射，他们的影子在墙壁上忽而清晰忽而模糊，更添一分神秘。
众人在觥筹交错声中显得更加放松了。
舞蹈结束后，巫医和舞女恭敬地退下了宴席。普拉斯咧开嘴大笑着什么，好像久违地开心了一把。
酒过半旬，野果也开始被成盘地端了上来。几个男人喝得红光满面，嘴巴也渐渐放开了。
夜空中，一只北方鹰凶捷地掠过天际，屋里的人却没有注意到。
【酋长大人，上次你真是帮了我大忙了……】巴克斯面色微红，一手搂着普拉斯的肩膀，好像已经不胜酒力的样子，他在感谢酋长前些日子的优惠政策。
【那算啥啊，那都是我该做的……】普拉斯握住了巴克斯的另一只手说道。
【真的，要是没酋长大人，现在我可能还没赚几个兽骨片。就凭这，我请大人几顿饭都不够！】巴克斯感激地说道。
【有些夸张了吧，凭巴克斯大人的能力，是迟早要出人头地的……】格里特抿了口葡萄酒后笑道。
【格里特大人可别抬举我了，我哪有那么大本事？不过，现在也是我回报酋长大人的时候了。】巴克斯盯着格里特因为饮酒而微微泛红的眼睛笑了笑。
【别太放在心上，我也是为了部落好。】普拉斯只是豪爽的一笑。
【你要是真的能有这份力就好了……】格里特拍了下巴克斯的后背调侃道。
【部落里大部分石砖都是我家挖出来的，府上的石砖大概是那几个人挖的。可惜我们家挖到的铜也许不够多，未必能让格里特大人满意……】巴克斯搂着格里特的肩膀，指着几个奴隶自豪地说道。
【哈哈哈哈……话说回来，铜镐铜铲用的怎么样？还算顺手吗？】格里特笑了笑问道。
【格里特大人造的东西当然是好用啦，虽说石镐石铲勉强也能维持产量就是了。】巴克斯笑道。
【说起来，前几天你和尤努斯大人的事情是怎么回事？】格里特突然问道，他淡淡地笑着，瞳孔里闪出锐利的光芒。
【没什么大不了的，有竞争才能进步嘛。】巴克斯随意地摆了摆手，并给格里特又倒上了一杯酒。
【听说巴克斯大人差点对尤努斯大人毫无办法？是这样吗？】格里特豪迈地把酒一饮而尽。
巴克斯在桌子下握紧了拳头，格里特露出微微得意的神色。
【我都说了好多遍了，阿科西亚人是真的存在的，他们特别特别强大！】巴克斯正要开口，却被迪勒唔哇乱叫的声音突然打断。
【你小点声……】贝拉斯特很羞耻的用手指戳了戳丈夫腰上的肉。
迪勒发出难受的呻吟。
【你们怎么都不相信我啊？好妹妹，你总该相信哥哥吧？】迪勒丑态百出，好像醉得不轻，他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欧菲莉亚白了迪勒一眼，似乎因为有这样的哥哥而感到羞耻。
格里特无奈地捂着头，巴克斯也陪着笑。
回过头来，他们碰了碰杯，刚才两人针锋相对的气氛消散了不少，话题也没有继续下去。
迪勒悄悄松了一口气。
普拉斯满意地微笑着，似乎很喜欢这场热闹的宴席。
对于正在过招的格里特和巴克斯，他并没有插嘴。
酒席上的男人们好像都喝醉了，其实大家清醒得很。
年轻的激进派奴隶主们虽然表面上都是盟友，暗中却谁看谁都不顺眼，无数暗流悄然涌动。
另半圈的女眷们没有喝酒，她们讨论着哪种食物更美味，哪家织布作坊的衣物更漂亮等女性的话题。
贝拉斯特看着碗里的羔羊肉，她总像是没睡醒的眼睛第一次完全睁开了，里面放射出吃货的光芒。
她碗里的各种食物都是迪勒放进来的。
迪勒还是很宠老婆的。
菲娅默默地用手绢擦干净了兰斯的小嘴，好让她的吃相别太难看。
欧菲莉亚安静地吃着东西，动作十分优雅，不愧为一名大小姐。
蒙昧时代末期，古霍利人在用餐礼仪上并没有过多的要求，餐具也是十分简陋的石刀骨刀，碰上鸡腿羊排这些难以切割的食物时，就必须上手吃了。
这种时候，那些富裕有教养的族人，会在手上垫上一小块干净的手绢，以防油水汤汁弄脏手。
但即便如此，也难免会有部分汤汁渗下来。
欧菲莉亚白皙的青葱玉手却始终没沾过一滴油水汤汁，无论是细小的肉块还是面包，都被优雅地送进樱唇白齿的小口里。
在没人注意的时候，欧菲莉亚悄悄地叹了口气。
【切，麻烦死老娘了，我干嘛和自己过不去啊。放开性子吃多好，像哥哥嫂嫂小兰斯那样……】她在心里发着牢骚。
【哈……突然有点理解嫂子了，好想回家啊，这边也没有可爱的小姑娘……】
要是族人知道平日里待人亲切、作风优雅的村花骨子里竟然是这幅样子，他们肯定会梦想破碎的。
欧菲莉亚优雅亲和的伪装下，内心可能藏着个色大叔的灵魂。
奴隶和保镖侍立在客房门口，偶尔有保镖离席搬来新的酒坛子和水果。
短腿保镖有点不安，菲娅已经好几次偷看他了。
【难道是女主人寂寞了？我可以和她有一腿？毕竟主人有了伊利斯这个情人，就冷落了女主人……】短腿偷看着菲娅丰满的胸部想到。
奴隶们沉醉在酒肉的香味中，卡洛尔已经好几次流出口水了。
饭桌上，巴克斯和格里特还在继续过虚招，却没有刚才那般针锋相对了。
【现在还不能示弱，现在怂了，一定会让普拉斯看扁的。但又不能太具锋芒……】巴克斯捉摸道。
【酋长大人，关于上次，你给我们这些奴隶主提供的优惠会持续到什么时候，方便告诉我吗？】巴克斯套着酋长的话。
【你就放心吧，只要我还是酋长的那天，任何对部落和族人有好处的事情，我都会去尝试的。】普拉斯拍着胸脯保证道。
听到普拉斯给巴克斯的保票，格里特淡然地笑了笑。
也许是认怂了，也许是认为这场争论已经没有意义了，他没有继续和巴克斯说下去。
巴克斯也无声地笑了笑。
几个男人已经喝了不少酒了，巴克斯端着酒坛子，用眼神询问普拉斯是否还要再喝一杯，在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他识相地放下了酒坛子。
【巴克斯大人你准备的东西真是太多了，我已经吃不动了……】普拉斯露出满意的笑容吃着解酒的野果。
【酋长大人要是满意，以后随时可以再来。】巴克斯笑道。
【哎，可惜我没有那么多放纵的时间啊，从政可没你想的那么容易啊……】普拉斯扶着巴克斯的肩膀长叹了一口气。
巴克斯心头一紧，虽然他从来没有隐藏自己对议事屋席位的渴望，但普拉斯现在好像要摊牌的态度却让他紧张起来，生怕自己得不到想要的答复。
菲娅朝拜尔投来了求助的眼神。
【都不容易啊，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吗？我不敢说什么大话，但只要我能做到的事情，我都尽量……】巴克斯也叹了口气。
【事儿太多了，顾问官的人选、议事屋席位的空缺、兽骨片的缺点、和周边部落交易的困难等等……】普拉斯的面色不再那么红润，仿佛此刻他又变回了那个鞠躬尽瘁的酋长。
【哦？到底是怎么回事？】见拜尔没有反应，菲娅硬着头皮，露出担忧的神色关切地问道。
巴克斯瞥了菲娅一眼，似乎对她的突然插嘴略感不满，却因贵客在场而没说什么。
菲娅压制着狂跳的心，她没想到，伊利斯的预测竟会这么准确，只是拜尔的无动于衷让她有些捉摸不透。
【难道拜尔叛变了？】菲娅突然惊恐地想到，一滴冷汗顺着她的脸颊悄然滑落。
普拉斯朝众人抱怨着当酋长的一些难处，以及最近他遇到的一些问题。
菲娅微笑着套着话，心里却充斥着狂喜和惊恐两种矛盾的情绪。
【我的顾问官前些日子病死了，现在还没找新人接替。夫人你知道，这个职位是记录公田粮食的分配情况的。如果不是品行特别优良的人来担任，会滋生腐败的……】
【长老议事屋空出来的位置，我现在也没有合适的人来提名……】
巴克斯默默地举杯喝了口葡萄酒，他暗中观察着普拉斯的表情。
普拉斯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
【虽说部落里年轻有为的富裕奴隶主是不少，可是……光凭家大业大，是无法跻身长老议事屋的。‘议事屋’的前面，再怎么说也有‘长老’一词。】普拉斯幽幽地说道。
巴克斯的心脏瞬间沉了一下。
在他开口前，普拉斯用这种方式，委婉地拒绝了他。
酋长的言外之意很明显：
巴克斯你的资历和威望不够，所以你等会儿就别开口了，免得被我拒绝下不了台。
桌子下面，巴克斯握紧了拳头，指甲慢慢嵌进肉里。
【我不管了！】另一边，在看见拜尔坚定的目光后，菲娅终于狠下了心。
【那酋长大人的其他难处呢？】菲娅没有理会巴克斯的失落追问道。
【在跟周边其他部落交易的时候，徒步太浪费时间了。而且沿着伊勒尔河活动的土匪也太可恨了，夫人知道今年有多少人在旅途中遇袭吗……】普拉斯叹气道。
菲娅心中又是一惊，她不小心打翻了一盘野果。
【抱歉……】她急忙低头道歉到。
巴克斯再次怒视了菲娅一眼。
刚刚被酋长婉拒，他的火气正越来越大。
【谁再端一盘果子上来。】菲娅大声命令道。
一旁的卡洛尔应声离开了客厅。
菲娅闭上了眼睛，开始默默地向河神祈祷。
对于她来说，成败在此一举。
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看到了伊利斯那穿着夏装的娇小秀气的身影。
伊利斯端着一盘野果，乖巧地走进客厅，他冲菲娅狡黠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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