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你别这样乱逗人家。”格曼无奈地耸肩,“这很不礼貌。”
“唉,你这孩子……真是的。”老太太愤然地摇头,然后她一转脸,就换上一副慈祥的脸,“哎,你是要在洛兹顿暂住一会吗?”
“是的,夫人,应该是为期一个月。”修女回答道。
“那就住在我们家吧……平时也没什么人,就是你别嫌弃这里冷清。”老太太挽留道,“格曼有邀请过你吗?”
“嗯,格曼先生先前已经邀请过我了。”
老太太笑得更开心了:“那就住在这吧,当自己家就好了,不用拘束……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玛利亚微微地躬身,发丝垂落:“那就,叨扰您了。”
“没事没事。”老太太满心欢喜,“坐下,坐下……我给你讲讲格曼小时候的事情吧。”
“啊——请您务必讲讲。”玛利亚古井无波的语气里难得带上了几分急促。
“别看格曼现在一副不说话的冷漠样子,其实他啊小时候老是缠着他哥哥,还喜欢捡树枝玩……”老太太想来也是很久没与外人交流过了,难得今天儿子带着友人回家,心情格外舒畅,便不由得精神了些,“对咯,他小时候还经常穿裙子。”
“这种陈年老事略过我也不介意的。”格曼重重地咳嗽。
会缠着哥哥的老师?捡树枝玩的老师?穿裙子的老师?
这些都是玛利亚从未想象过的画面——在她的印象里,老师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懒散模样,邋邋遢遢,没个正形,好像天生就是如此,理所当然。
可随着老夫人叨叨的话语声,一个全新的形象在渐渐被勾勒出来。
一个稚嫩、清秀的小男孩,曾牙牙呓语,也曾蹒跚学步,脾气有些孤僻,却依赖于长者。
这样的老师,好像也不错呢。
玛利亚如此想到。
……
“格曼!你在这里!”金发男人身着礼服,在堂皇的大厅里高声叫道,“怎么一个人戴在阳台上?”
格曼站在门外的露台上,双手插兜,独自仰望着夜空。
他也穿着黑色的礼服,胸口系着白色的绸巾。他听见哥哥的话语,侧过身:“里面太闷了,我出来透透气。”
“你这借口也太不用心了。”莱昂一眼就看穿了弟弟心中所想。
他走出灯火,步入阳台深蓝色的阴暗里,走到格曼身边:“你才是宴会的主角,应该多去和宾客们认识认识。”
“何必如此兴师动众……你知道的,我对这种多余的社交没有兴趣。”格曼淡淡道,“何况他们来的也太多了。”
越过阳台的栏杆,可以望见楼下的广场上车水如流,豪华的礼车一辆接一辆地停在亚尔基斯府前,侍者恭敬地拉开车门,穿着贴身礼裙的名媛们在中年的男伴陪同下钻出车门。
她们穿着极细的高跟鞋,走起来袅袅婷婷,裙摆上的亮片摇晃着熠熠生辉。
礼车很快地开走了,然后下一辆紧随其上……
在贵宾穿流间,能看见不少面色冷峻的男人,他们手捂着衣摆,来回巡逻,而更多的则是隐藏在侍者群里,目光如狼般扫视。
“我知道你不喜欢,但你总得适应和学会这些……”莱昂耸肩,“这个世界不是你喜不喜欢就能决定的事,总得学会与人打交道。”
“那我宁愿与世隔绝地活着。”
“唉,听到弟弟说这种话,我这个做哥哥的总感觉是不是把你养废了。”莱昂叹气,他拍拍格曼的肩,“那不需要你去打招呼,露个面总行吧……亚尔基斯家的继承人四年没出现在人前,他们可能都快忘记了。”
格曼不置可否,默许了。
“而且会有很多本地美女出场哦,说不定能找到你的下一半。”莱昂挤眉弄眼。
“那我祈祷最好如此。”格曼瞥了他一眼,“你自己说的,露个面就可以了。”
“是是,优等生先生……然后您就可以回到您一个人的世界。”莱昂挖苦地说道,“见鬼,你是什么深闺里的大小姐吗?”
格曼没有理会他,而是自顾自地走到楼梯边,他站在二层的走廊上,低头看向向楼下的大厅。
宾客们捏着高脚杯,衣冠楚楚,微笑着互相致意,招呼。
长桌上已经摆满了各式的菜品,琳琅满目。侍者们忙着给杯子里加满香槟酒,端着酒瓶走来走去。
出席的大多都是洛兹顿市的头面人物,三大家族的代表亦在今夜受邀到来,混在人群之中。
“先生们,女士们。”莱昂大力地鼓掌,从楼梯上走下,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我很高兴,在这样一个美妙的夏夜,诸位能接受我冒昧的邀请,共同欢聚在此……我也为亚尔基斯家有如此多真挚的朋友而高兴。”莱昂提声道,“友谊万岁。”
宾客们微笑着举起手中的酒杯,以示敬意。
“现在,请容许我介绍,我的弟弟——也是亚尔基斯家的继承者。”莱昂把手伸向弟弟,“格曼·冯·亚尔基斯。”
客人们注意到了那位瘦高的年轻人,他们轻轻地鼓掌,并好奇地打量着他。
“他刚刚完成了大学的学业——不过很可能会再次深造。”莱昂耸耸肩,以轻松的口吻说道,“说真的,这小子可是我们家的骄傲,读书的天才,真不赖。”
宾客们被他的话逗笑了,拘谨的气氛骤然放松。
“好了,介绍环节到此结束……大家也知道我的性格,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莱昂笑着说,“接下来尽情享受宴会吧!先生们女士们,让今晚变得难忘一些。”
大厅里的幕布被骤然拉开,早早等候在其后的乐队演奏起欢快的爵士乐,侍者晃动酒瓶,香槟酒液如丝般在空中划出泡沫的轨迹,窗外燃起烟火,拖曳着光束升上天空,在深邃的夜色里绽开盛大的焰色。
客人们聚在正厅里,跟着节奏,跳起新颖的贴面舞,女宾长长的裙摆旋转着展开,格曼在高处俯瞰下去,仿佛在舞池里绽开了无数朵瑰丽的花。
“下去体会体会气氛吧。”莱昂邀请道。
格曼不想下去,但出于承诺,他被迫跟着哥哥走下楼梯。
“啊,莱昂。”刚下楼没走几步,就看见一位大腹便便的秃顶老男人在几人的陪同下,迎向他们。
“你弟弟回来了?”秃顶男人与莱昂拥抱,道。
“是的,佩里奥先生。”莱昂笑着说,“格曼,这位是佩里奥·斯卡菲勒先生。”
佩里奥微笑着与格曼握手:“初次见面,格曼。”
“很高兴遇见您。”格曼平淡地说。
“好了,我就不打扰你们兄弟团聚了。”佩里奥松开手,称赞道,“很棒的宴会,让我感觉自己都年轻了许多。”
“他们都说这很时髦。”莱昂耸肩。
佩里奥拍拍莱昂的肩,与随从们走了。
“他是谁?”格曼问道。
“是一个老酒贩子,一个无恶不作的混蛋。”莱昂压低声音,“他经营着毒品业和风情业……嘿嘿,不要这么看我,我总得接触这样的人嘛。”
面对弟弟略带鄙夷的目光,莱昂苦笑着解释。
“这随便你,我又不主管生意。”格曼说。
接下来又有许多人上来打招呼,包括议员、法官,和三家族代表。
他们如坐马观花一般登场又退去,格曼在哥哥身边淡笑着回应。
终于,客套者们尽接散去,格曼也是送了口气,他蓝色的瞳孔瞥向莱昂:“我可以走了吗?”
“当然,随时可以。”莱昂叹气,“只是我更希望你能待久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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