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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章、毒花之芽

间章、毒花之芽

“拉米亚”是栖身于梦境中的怪物。

在每一个夜晚,来自幻梦之中的幻影和记忆都会涌进女孩纤细瘦弱的身体,她就像随波逐流的浮漂一样,任由自己被这些洪流淹没。

无数的时间和空间在这一个个瞬间于此地凝结,又在刹那间灰飞烟灭;无数的熟悉和陌生和她相聚分离;无数的欢乐悲伤在她的灵魂里一同高歌又一同湮灭;她不断地看见又不断地遗忘。

她只是这个浩瀚深渊所织成的大网内的一个小小节点,脆弱的小小结点。

而每当这时,她只是选择漠然地放空自己,只要不去思考,便能苟延残喘。

但那些远远的低吟,时至今日,依然时时在女孩的脑海里回荡。

“你的名字是薰芽,这是一个很好的名字吧?因为你的身上背负着我们所有关于美好的祈愿,所以我们希望你能是一株嫩芽那样茁壮地长大。”

可如今的她,已经再也无法回忆起那时将这些话语告知自己的人究竟有着何种模样。

而他们所留下的,只剩下这样破碎而悲伤的只言片语。

但对于过往的那一切,女孩其实并没有那么在意。

因为从许久之前,她的人生就再未真正地属于她自己,她只是一个可悲的失败品,所存在的唯一价值,便是成为一件可以被轻易消耗的工具。

所以她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甚至包括自己的生命。

……

那个名为薰芽的女孩诞生于肃杀寂寥的冬季。

也许正因如此,她从小时候就总是太过敏感而阴郁,而且似乎总是和不幸有着紧密的联系。

她的父亲曾说过:“如果说世间万物都是被一个看不见的网所连接着的话,那么我们的存在便是这个网中不断旋转的梭子。我们的存在会扰乱在我们周围繁密的命运之线,所以会吸引着无数改变,至于那种改变是好是坏,就只有凭你自己的意志和抉择才能决定;但你所能做到的也是有限的,在时间的长河面前,所有的一切都一样渺小。”

这让幼小的女孩感到悲伤和恐惧。

在她遥远的记忆里,那一对平凡的男女和她一直生活在小小城市的破旧小屋里。春天的时候门外会开满鲜艳的野花,夏雨会透过房顶的间隙低落到凹凸的地板上,秋天风里会充满果实和枫叶的味道,冬天总是很长很长的,寒冷而且看不见尽头。

但是她真的很喜欢那样的日子。

直到那一年,那个浩劫一般的灾年。

女人有时会抚摸着小小薰芽的脸颊,轻声说话。

她说,你是一个不应该诞生在这里的孩子啊,我们爱你,但是也为这样的爱而感到痛苦和无力;也许有一天,我们都会死去,很多人都会死去,但是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而男人总是不苟言笑,在房屋或者田间默默地抽着烟。但在寂静的夜晚,他也会陪着薰芽看着远方璀璨的夜空。

那对男女是在寒冷的冬天死去的,在春天到来,海棠开放的时候,外来的人来到这座偏远的村庄,找到了她。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什么是死亡,她以为男人和女人只是长长的睡去了,在新的季节来到的时候,他们还会醒来,继续拥抱她,和她一起永远地生活下去。

但是他们没有醒来,也永远也不会再醒来。

在浩劫结束的那个冬末,来自城市的那些衣着光鲜的人群才姗姗来迟。

领头的男人在房屋的角落里找到了小小的女孩,她蜷缩在那里,身旁是一袋还没有吃光的小麦。这座偏远的村庄有接近一半的人都没有熬过这个冬天,但是那对男女直到最后一刻,宁愿自己忍受着莫大的痛苦活活饿死,也没有拿走属于女孩的最后一点食粮。

“真是一头不祥的怪物啊,真没想到,即使是像你这样曾经意气风华的家伙,竟然在最后也会这样屈辱地死去。”男人望着女孩父母那早已冰冷的尸体,发出了残酷的感叹,然后,他转过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小怪物?”

薰芽迷惑地望着他,轻声回答:“薰芽。”

“薰草之芽,是么?真是个与你相配的好名字啊。我的姓氏是源,你明白这代表着什么含义么?”装束高贵的男人露出冰冷的笑容,“从今天起,我就将成为你新的家人,成为你最亲爱的父亲。感激吧!从现在开始,你这头卑劣可怜的小怪物就是一个贵族了。”

男人和女人的尸体被埋进了泥土里,薰芽仿佛才最后在意识到他和她永远都回不来了,她在墓碑之前安静地啜泣。

大地上初生的野花鲜艳地盛开着,像火一样,像血一样,带着烈烈的味道,灼烧着灵魂。

大人们想带走她,但是她始终站在那里,不说话也不离开。她衣衫单薄,手脚冰凉,早春的冷风让她瘦小的身躯瑟瑟发抖,但她就像是一块小小的顽石一样,伫立在那里。

因为谁也无法叫动她,人们只能寻求那名源氏贵族的帮助。

他露出残忍的表情,走到女孩的身旁,一脚狠狠地将她踢翻到了地上。锋锐的石子划伤了薰芽的肢体和脸颊,鲜血凝固在她的皮肤上,她像是一头幼小的野兽一样怒睁着漆黑的双眼注视着那个男人。

“自由的日子已经结束了,小怪物。”

那名身份高贵的男人狞笑着说。

……

许久之后,女孩才知道,那场浩劫般的灾年是由她自己所带来的。

她是离开家族的源氏后裔与流离人世的“妖怪”所生下的孩子,所以自她降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然背负了强大的力量与诅咒。

她的父母可以逃开他人的憎恶与厌弃,即使他们知道她的存在究竟意味着怎样的灾厄,却终究无法舍下这个幼小的生命。

所有的父母都会期待自己的孩子能够像像健康的嫩芽一般长大、抽枝、盛放。

但在真正的花季到来之前,谁都不知道她将会绽放出什么样的模样。

“源薰芽”,这个名字所代表的实质——

便是毒花之芽。

……

P.S.

今天更新的是中间章。

类似间章、番外和设定这类章节我应该都会设置成免费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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