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到甲壳虫小轿车上后，蓝小海将微型摄像机的接口插入了笔记本电脑，然后调出了刚才在“妙仪堂”中所悄悄拍摄的资料。
李成蹊提议道：“我想要对比一下《工作人员守则》与《温馨提示》上面的内容。”
蓝小海刚刚在前台所拍下的那张照片的内容，正是《“妙仪堂”古物馆工作人员守则》。
“好，”蓝小海点点头，将这两份资料一同展示在了屏幕上，“你觉得这两份资料与这里发生的怪事有所关联？”
李成蹊说：“是的，‘妙仪堂’中的每一个人都格外重视这些麻烦的规矩，甚至到了魔怔的地步，而在神秘学的概念中，规则又往往意味着‘束缚’，并且与‘代价’或者‘惩罚’相对应。那本日记的主人也格外强调了自己对这些规则的反抗，所以我怀疑‘打破规则’或者‘突破束缚’的行为本身，可能便是触发这里的异常状况的条件。”
蓝小海沉吟道：“确实有这种可能。”
李成蹊凑过来，认真地阅读起《工作人员守则》中的条目，然后缓缓说道：“老实说，我很不喜欢这上面的这些规矩。它们过度地强调着‘不可违反规则’、‘不可单人行动’、‘不可随意好奇’、‘不可独自思考’的要求，比起一份工作守则来说，这更像是某种过激的原始宗教组织的规则。”
蓝小海突然开口问道：“你觉得……这像是一种祭祀邪神的仪式规则么？”
“我不排除这种可能，”李成蹊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才回答道，“毕竟，古老的艺术往往和神明、魔鬼以及各种超自然的力量往往不可分割——歌唱与舞蹈是为了膜拜超自然的伟力、建造房屋与制作雕塑是为了供奉神灵……越是在古老的年代里，艺术本身就拥有着越高的神性。从这个层面来讲，‘艺术鉴赏’与‘朝圣’的行为是可以关联起来的，来自大众对古老艺术品的好奇与瞻仰，可能本身就是一种对神秘事物的模糊信仰。”
李成蹊之所以会做出这样的猜想，还有一部分是源于他此前与夜惜在梦境中的交流。
如同“魅魔”一样的夜惜也是利用了类似的原理，她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完美的偶像，并通过获取粉丝对她的那些憧憬与崇拜的感情来增强自己的力量，从而得到晋升。
不过李成蹊不觉得夜惜会主动地伤害自己的粉丝，那个小丫头的个性虽然糟糕，但终究不是一个坏孩子。所以在短暂的思考后，李成蹊并没有将这些多余的情报也画蛇添足地告知蓝小海。
而听见李成蹊的回答，蓝小海的脸色变得铁青起来，接着喃喃道：“所以说，如果有人刻意利用了这些来自普通人的信仰，并将其指向了某种危险的‘东西’，或者说，‘邪神’。那么这个‘妙仪堂’，实际上就已经成为了一个供奉‘邪神’的祭坛，对么？”
李成蹊默然片刻，才谨慎地回答说：“嗯，这种可能性很大。而打破规则的人之所以会失踪，也有可能就代表着‘惩罚’。”
“F**K！”一向风度翩翩的蓝小海在这时终于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监测局的那些蠢货居然能让一个与‘邪神’有关的怪异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藏了这么久？他们是全都瞎了么？”
李成蹊疑惑地问道：“听起来……你似乎对‘邪神’这个词非常在意。”
“哦，”蓝小海十分恼火地揉了揉自己的鼻梁，“其实，我们是对那些所谓的‘邪神’是有着非常准确的定义的。更准确来说，我们将这些东西称为‘邪神’路径。”
李成蹊一怔：“什么意思？”
蓝小海非常详细地解释道：“就像我曾经告诉你的一样，绝大多数‘神之信徒’都属于‘真理路径’与‘悖论路径’的二十条路径之中的某一条，而这些路径彼此联系、彼此对应，并由路径顶端的真神所庇护，以一种稳定的形式共同构成了‘生命之树’的唯一主干。但其实，这二十条路径并非唯一能够让世人获得神秘力量的渠道，而在主干之外的那些路径，便被称作是缺陷路径。缺陷路径非常危险，并且主要有两种形式——第一种是残缺不全的真理或者悖论路径，这些路径往往极其脆弱并不稳定，残缺的路径主要由许多式微的隐秘势力所掌控，他们曾经掌握的神秘力量因为各种原因而变得残缺不全，只能通过一些偏门方法来让自己能够苟延残喘下去。”
李成蹊轻叹道：“听起来，还真是可怜。”
“可怜？以凡人的力量去染指神明的力量本来就是一件疯狂的行为，所以就像我之前告诉过你的一样，每一个踏上甚至阶梯的信徒，就应该从一开始就做好终会陷入万劫不复的结局的觉悟。他们只是怯懦的失败者而已，所以不值得丝毫同情，”蓝小海冷笑了一下，在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继续说道，“而缺陷路径的另一种形式，便是‘邪神路径’——‘邪神路径’是独立于‘生命之树’主干的全新路径，它们往往是被某些位格极高的强大存在所强行开辟出来的，这些路径中充斥着危险、邪恶、灾厄与污染。从我们‘骑士团’之前的经验来看，即使是一个清醒的‘邪神信徒’，都会比一小群疯狂的‘堕落者’都还要恶心得多。”
李成蹊眉头微蹙：“恶心。”
“是的，恶心，”蓝小海神情极其苦涩，“‘邪神’们的力量根本无法与真神相比，所以他们的信徒，自然也十分弱小。但是，‘邪神’的力量往往极度古怪并且诡异。就像我们现在所遇见的情况一样，如果那日记本上所记载的情况是真实的话，那么‘妙仪堂’中的所有失踪者，都可能是在浑身血肉被那头‘邪神’的化身都给生吞活剥之后，才失去了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所有痕迹。”
李成蹊想象了一下蓝小海所描绘的场景，心里也不禁感到有些沉重。
李成蹊轻声回应道：“嗯。也许这就是比死亡本身更悲伤的事情——直到一切终结之前，他才发现自己的人生毫无意义；而在这段毫无意义的人生终结之后，所有人立刻都会将他彻底地遗忘。”
蓝小海的目光又转回了手上的笔记本电脑。
他看见了《工作人员守则》中间的那段文字——
“4、“妙仪堂”所有的古物藏品都收容于地下藏品室内，请各位同事每日上午之前将藏品从地下室移出，并在傍晚下班之前将其全部收回。另外，无论发生何种特殊情况，都请勿在标准的开放时间外让任何藏品留于场馆之中。”
于是蓝小海缓缓露出了一个冰冷的微笑：“丑陋的‘邪神’阁下，如果你就如此喜欢用这些装神弄鬼的规则来愚弄他人的话，那就让我尽情地践踏属于你的规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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