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沅彤和阿汉之间的信任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悄悄生变,对此他无能为力。但如果可以,他不希望朵朵和抠脚汉的友谊也走到那一天。所以在那之前,在一切都无可挽回之前,他只能转身逃跑。
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落后了几步。下戏后,偌大的停车场几乎只有他和何沅彤的脚步声,安静极了。
而变故正是在此时发生的。
我叫宋梓洛,我发现了一件,你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想知道的事。
电视剧里的某些场景经常会被慢动作处理,举凡男女主角无意间的拥抱对视,命运捉弄似的擦肩错过……当然,还有最经典的车祸现场。
以前我总以为,女主角一定是为了剧情需要(被撞或被拯救)才傻站在那里。要是车子真的开得那么慢,不是轻易就能躲开吗?
但其实不然。
不论是错觉还是肾上腺素使然,在事情发生当下,时间变得好慢好慢。而我们就象是被冻结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被迫去感受那个戏剧性的瞬间,以及可预测的悲剧结局。
情人从何时起变了心,父母对哪个姊妹特别偏爱,同事在主管面前说了什么谎,暗恋对象对自己是否也有好感……生活中的这些推理鲜少有罪证确凿的,很多时候人们都凭着直觉行事。喜欢、憎恶、猜忌、防备一个人往往不需要理由,身体自然就会做出反应。
但对阿汉这份不由分说的怀疑,又让何沅彤隐隐感到歉疚。每当她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开,总会在他脸上看见一丝错愕和受伤。小时候的她满怀期待地敲开母亲的书房,却换来冷冷的一句“别来烦我”时,大概也是这样的表情吧。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直接问个清楚!只是要如何开口,才不会显得武断、再次伤害他的感情呢?她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放慢脚步,因为想得出神,以至于那个女人突然出现时,她毫无防备。
“你怎么还不去死?”女人尖利的声音划破平静。
参杂着蛋壳、菜叶和骨头的馊水浇了何沅彤满头满脸,伴随而来的刺鼻气味霸道地剥夺了她的思考能力。拿着水桶的女人仍歇斯底里地朝她大喊着,但她完全听不清。
“你说话!”不满她毫无回应,女人将水桶用力掷向她。匡当一声,水桶不偏不倚砸中何沅彤的肩膀,滚落一旁。
舒人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这一切。为了闪避水桶而侧过头的何沅彤始终不发一语,狼狈而孤独,女人嘴里吐出不堪入耳的谩骂,象是在演独角戏似地又叫又跳。
这副景象太荒谬,也太不真实了。他感觉自己游离在这个剧本外,出于习惯只做一个悲剧的旁观者,既震惊又不知所措。
很快地,闻声而来的保全压制住陷入癫狂的女人,晚一步到停车场的剧组人员也赶到何沅彤身边,替她清掉身上的秽物。这场闹剧只持续了不到五分钟便匆匆落幕,在两个当事人离开后象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这个夜晚一如往常地沉静,除了一股若有似无的气味飘散在空气中。
开车回家的路上,康舒人缓过神来,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颤抖着。
在他一心想着辞职逃跑的时候,有人伤害了何沅彤。就在他的面前,几步之遥,他却没有好好地守在她身边,什么都没能为她做。
“你怎么又这样开车?”她想起他上工第一天的样子,笑着拍了拍他紧绷的背,“好了没事了,你不用紧张。”
舒人没说话,只是有些鼻酸。明明最受惊吓的人是她,此刻却是她在安慰自己。
她低头嗅嗅自己的手臂,皱着鼻子说:“回去要再洗一次澡了。”
等红灯时,他悄悄往副驾驶座觑了一眼,见她头抵着窗,望着窗外发愣。没有抱怨、没有愤怒、没有被人误解的悲伤,她的神情异常平静。他眨了眨眼,却也只从她脸上看到些许茫然。
茫然……吗?只能是茫然的吧。出道十二年,比起艺人更想被称作演员,她一直努力想做好“演戏”这件她唯一擅长的事。但是这个世界很荒谬,大多时候“做得好”可以得到掌声得到称赞,她却只配得一桶馊水来证明。
回到家后,何沅彤一反往常地没有嚷嚷着要吃消夜,径直回了房间。舒人看着她将房门关上却没有再上锁,心里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抿了抿唇,考虑再三后还是决定将今天的事告诉辰君,暗自期待着她能提早结束田调,回来陪在何沅彤身边。
如果她在的话,或许事情就不会发生了吧。以辰君护短的个性,至少会在第一时间冲上去,绝对不会让何沅彤单独面对那个女人。
一阵长长的沉默后,电话那头的她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再次确认道:“你刚才说,那个张玉兰是……”
“是电视台的清洁阿姨。”所以才能得知拍摄日程和何沅彤住院的事。
“那她有没有说为什么这么做?”
“她说,是因为何沅彤『已读』她的讯息。”他吞了吞口水,这理由他至今都觉得费解。“已读不回,让她很不爽。”
张玉兰声称自己长期被丈夫、儿子无视,白天在电视台打扫,晚上却常常连看电视的时间都没有,忙着煮饭、扫地、洗衣服。所有人都把她的辛劳、她的沉默视为理所当然,没有人想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不断地、不断地丢下烂摊子要她收拾善后。
发现丈夫出轨后,她传讯息给他的外遇对象,要求当面对质,没想到那位“小三”也已读不回。她点开那女人的大头贴照,看着女人和自己的丈夫亲密地依偎,秀恩爱秀得无比高调,还有人在底下留言祝福。那无疑是一种无声的嘲弄,笑她卑微、笑她活该,笑她就算站在道德高点,也没有半点存在感。
就在这时,何沅彤开始进组拍摄,饰演柳金金一角。
柳金金简直就是那个女人的翻版,破坏别人家庭却还一副厚颜无耻的嘴脸,整天把真爱挂在嘴上,就好像她的爱情最伟大,别人的命都不值一提。
随着网络上的讨论声浪日益高涨,张玉兰看着网友大骂柳金金,只觉得痛快无比。很快地,她就不甘于只是看着。
如果说愤怒使人丧失理智,那或许张玉兰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怒不可遏。她没有不管不顾地找上那个女人,甚至没有在丈夫和孩子面前表现出任何异状。
她只是疯狂地,将自己多年来的不甘与恨全都宣泄在那条讯息框里,箭头直指着与她的苦痛毫不相干的何沅彤。
何沅彤的冷处理激怒了她,她就变本加厉,反正──“你们这些艺人只要说说话,在镜头前搔首弄姿就能拿到那么多钱,承受这些不是理所当然的吗?看你演得那么自然,搞不好私底下也是个不知羞耻的女人……哈!我早就知道你不敢把事情闹大,因为你怕你身败名裂,那些金主都不会要你。”
舒人将张玉兰的话三言两语带过,生怕恶毒的话语在屋子回荡,又钻进何沅彤的耳里。如果可以,他希望她从未听过这些虚假的控诉,这些他听来都钻心的臆测。
“都说看戏的是傻子,演戏的是疯子……不觉得应该反过来吗?”辰君声音沙哑地说。“她才是世界上最傻的傻子!都不知道外头到处都是疯子,不懂得保护自己。”
好几次她都想帮何沅彤回覆那些讯息,但何沅彤的态度总是坚决:“如果要亲口对观众说出那些都是假的,都是演出来的,那我还当什么演员?”
何沅彤说起角色都会用上第一人称,还会避免谈论拍摄现场发生的事,以至于在宣传活动上话总是异常地少,被人误会是性格高冷、不易亲近。辰君常常觉得她的坚持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却还是拿她没辙。
哪怕人已经杀到她面前,拿角色做的事指责她、羞辱她,何沅彤也绝无二话。现在的舒人再清楚不过,但……“就不能不接这种角色吗?”
辰君苦笑,“你以为我们有得挑吗?最近几年的国片宁可用新人、素人,也不会想找八点档演员。电视剧也一样,你看过演偶像剧的来演台八,但你看过台八演员被找去谈小清新的都会爱情吗?”
“如果说影视圈也有阶级之分,那最顶层的一定是电影,然后是电视剧。都是电视剧,也有分地位高低,讲社会写实的就是比小情小爱来得高级。而八点档、乡土剧?我们绝对是最底层的劳动者,产出最多,却也最不受重视。”
“你这么清楚影视圈的生态,却没有做点什么?”他质疑地问。
今天的事无疑是他失职,为此他后悔不已。但这么多年来任由何沅彤在原地打转,不也算是一种失职吗?
这个问题,辰君不只一次问过自己。她神情痛苦地说:“你以为我不想帮她吗?我一没有背景二没有人脉,什么都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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