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经历过救不了一个人的绝望么。
我经历过。
漆黑的夜晚，冰冷的湖水里荡漾起涟漪，一圈接着一圈的宣告无人生还。
我坐在摩天轮的最顶端，那是我一生中最想跳出去自杀的一次。
不不不，还有一次。
“所有人，把笔放在桌子上，双手离开桌面。”
我的大脑会自动播放我从未见过的剧情，然后自我吸引，自我陶醉，以至于现在我都忘记了我是在高考。
这张试卷一旦上交，就宣告我的高中生活结束，而且以极其惨淡的成绩收场，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和家里人说这次的发挥失常。
其实也可以复读，但是家里不让。毕竟，我乡下老家有一个杂货铺。奶奶说，如果在外面混不出名堂，就回家里来看铺子。
混吃等死，这是我当时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一次的话，我或许就不会选择继续念高中，而是在初中毕业之后就早早回家，看铺子，数票子。
“——死掉算了！”
“后面戴眼镜的男生，把嘴闭上。”
前面的监考老师严厉的看着我。
后面的监考老师走到我旁边，看着我试卷上写的名字，似乎在努力记住一样。
记住有什么用，反正你也不是阅卷人。
她看了一会儿，之后目光一斜，我们两个人四目相对。
她很漂亮，深棕色的长发垂到肩上，接着顺着肩膀落到了她微挺的胸部，我望的出神。
“沈树。”
“嗯，是我。”我还接了一句，“怎么了老师？”
“没什么。从考试后的半个小时你就开始发呆，结果到现在基本上没怎么写字。你当高考是玩笑么？”
“对不起老师，我觉得我参加高考才是个玩笑。毕竟……我觉得我就随便蒙了几个选择题，如果这都能让我得分，那属实是离离原上谱了。”
老师并没有多言，而是对我浅浅一笑。
这笑容我回味了很久。
结果，我的满脑子都是，这老师会不会看上我。
随之而来的是我老脸一红，目光故意的躲闪到了一边。以至于其它选项在我脑子里就像是被一阵清风吹散了一样，荡然无存。
试卷交完，我抱着必死的决心走出了教室。
天色湛蓝，万里无云，阳光灿烂，鸟语花香……
我心里默念着还有什么词汇可以形容现在的天气，结果目光落在了窗外的校门口，不禁轻声念道：“黑云压城城欲摧啊……”
话音刚落，几个学生经过我的身边，听到我的这句话后，不禁是扑哧一笑。
“刚才李明老师看的就是他的卷子。”
“李明老师可是省内骨干英语教师，听说今年的卷子也有她批阅的。”
我眨了眨眼，随后脊背一凉。
回过头再一看教室的时候，之间那个穿着黑色连衣裙的棕发女人，步伐优雅的离开了教室。
完了个大蛋！
“老师……”
我嘴上一边喊着，脚下也一边开始动弹起来。小碎步小碎步，我可是省内逃课第一名的沈树~
……
那个叫李明的女老师走得很快，似乎是生怕被学生纠缠一样，早早的坐进了车里。
我刚想出去拦住她的时候，被她一个霸气的拐弯给镇住，随后眼看着她的红色马自达开离校门口。
乖乖，这人开车技术了得啊！
我抿了抿嘴，同时举起手挥了挥，告别我即将惨淡的英语试卷。
当然，还有语文试卷，作文里充满戾气。数学试卷，选择题abcd，填空题1234，大题解。文综选择题dcba，大题抄题干……
我热泪盈眶，十二年的寒窗苦读，竟然被我两天的洋洋洒洒而彻底宣告结束。
如果青春可以重来一遍，我想当个只爱学习的小胖子，戴个厚厚的眼镜，头发卷卷的好几天不洗，每天对着书本啃面包，上课呼呼睡被同桌嘲笑，晚上玩了命的补习，和时间赛跑……
但我永远体会不到了。
从今天开始，我只能努力的在这个社会上摸爬滚打，把我从未吃过的苦全都吃一遍。
加油啊，沈树。
我叹了口气，随后双手插兜离开了校门口，连笔袋和准考证都不打算要了。
……
晚上我一个人坐在阳台看星星。
这间出租房是爸爸给我租的，说为了高考所以续了半年，还说万一考上了市里的大学，说不定还能继续租下去一个人住。总比在宿舍里闻臭脚丫子味儿要强。
强什么强，到今天为止，这个破电视里还是雪花，永远没有信号。每天晚上只能躺在阳台上，手里握着半瓶科罗娜数星星，如果哪颗星动了，说不定我的好运就来了。
但星星什么时候会自己动，我的好运什么时候会来。
我始终不知道。
也包括，手机里持续发来的短信。
心烦意乱，我坐了起来，一口气闷了大半瓶啤酒，之后将酒瓶子丢在一边，随手拿起手机。
“考试结束了吗？”
“顺利吗？”
“沈树，我想你了。”
“我们晚上一起吃饭吧，如果你有时间……”
“看来你应该没时间，那我们一起看电影吧。午夜场，情侣场……”
“沈树，不要不理我了好不好。”
我咽了咽口水，随后眼波微微颤抖。
就那么一刻的我，猛然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摇摇晃晃，像是天上在地震一样。
如果刚才真的是星星动了，那我……我的好运算不算是来了。
想到这里，我这个电话拨了过去。
“沈树，你终于来电话了，怎么样，考的怎么样？”
“夏宁宁，别再烦我了好不好。”我的语气骤冷。
电话那头的气氛稍微凝滞了一下，紧接着，女人甜美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强扭出来一样，笑着说道：“我们是男女朋友嘛，有什么烦不烦的。”
“说分手的是你，现在又强调我们是男女朋友的也是你。”
“我说分手……不作数的嘛。”夏宁宁想要用欢笑的语气掩饰我们话题的重点。
“怎么不作数？你开车来我们学校，当着教学楼门口所有人的面和我说了分手。这才……三个月，你忘记了？”
“我那，我那是为了让你好好考试。”
“你明明就知道我没好好学习过，怎么可能好好考试。难道我一定要把试卷填满才算是好好考试吗？”
“我……”
夏宁宁那头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那，你现在也考完试了，也自由了，我们能不能……”
“能干吗？”
“我去找你吧，有些话电话里说不好的。”
“挂了，我不该给你打这个电话。”
我说完，连忙想要挂断电话。同时脑子里的剧情再一次的上演，回到了鸟语花香的三月，午后的阳光肆无忌惮的照在井山高中教学楼的窗户上，照的反光，照的刺眼。
我刚上完体育课，去小卖铺买瓶汽水，然后一辆十分惹眼的红色法拉利开进了校园里。
从车的驾驶座上下来一个长发飘飘的女人，穿着白色的抹胸连衣短裙，双腿纤细修长。她脸上的口红显得她肌肤更加的白皙透亮，那一副墨镜看上去十分高傲。
她看到了我，随后快步地朝着我这边走了过来，表情越发的高傲。
我讨厌高傲的人，因为他们真的有高傲的资本。有钱，有势，甚至真的各方面条件都很优秀，让别人自愧不如。
尤其是我，在这段感情里感受到自愧不如的我。
“沈树，我们分手吧。”
我顿时一滞，手中的脆骨肠瞬间滑落，掉在地上的时候还微微的溅了一滴油，金光闪闪的。
自那以后，全校的人第一反应是，默默无闻的我，竟然能泡上如此漂亮的白富美。
从来没有人知道我的感受。
他们嘴上说着羡慕嫉妒，实际上这些都不是我想让他们感受的。因为他们是在我的痛苦上羡慕嫉妒的，谁都不会在意这里有一个失恋的少年。
夏宁宁，是我的初恋。每一个人的初恋或许都是刻骨铭心的，懵懂青涩，都是这样过来的。就算是当时快要毕业的我，还是没有办法承受失恋的打击。
我的难过，和四块钱一根的烤肠一样，从来不会被人在意。
不知道这所学校的前身沾了什么不良风气，原本应该是美好的表白墙，莫名的成了diss墙，只要有一点负面新闻，瞬间就会被登上表白墙，然后让全校的人都知道。
那一天，我就上了表白墙。
我一下子就知道那种在难过的基础上还要盯着别人冷嘲热讽的神情，他们始终都会认为平凡的我怎么可能骗到白富美。
一连几天，一直在学校里低调的我，瞬间成了所有人讨论的对象。以至于我不敢上学，而是像现在这样，躲在阳台上喝啤酒数星星。
好吧我说实话，其实不是不敢上学，而是借着那场风波，我请假在家里躺了几天。那几天简直睡得舒服到爆，每天上午十点起。但睡了几天，又继续难过，偷偷拿起电话，一遍一遍的翻着夏宁宁的朋友圈。
我不想成为因为恋爱而颓废的臭狗。
躺了几天之后，我随即起身，打算试着去挽回这段爱情。
“夏宁宁，我，我们和好吧。”
“抱歉啊，我很困，有什么事等我起床再说。”
上午十一点，她这样的回了我一句。
我挂断电话，当时的自己感觉没有被受到重视，就好像我和别人无异。事实上本来就是这样，只是当时的我接受不了而已。
从那以后，我不再理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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