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杜阳兴从后门潜回杜宅时，庭院里早已是火光滔天。
四处都是血迹与尸体。
杜阳兴强忍住反胃感给所有看到的尸体轻轻合上眼睛，轻车熟路地从后门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顺着记忆，他找到了那把母亲留下来的长剑，婆娑着上面的鹤纹，苦涩地咧起了嘴角。
“系统，启动多少了？”
【绝世反派系统“探丸借客”启动中……39.78%……】
离开湖心亭后，系统的启动程序突然变得快了很多。
但自从回到家中，就又卡住了，许久没再涨哪怕0.01%。
杜阳兴生无可恋地靠到了门板上。
真的是水逆。
想来现在也不是穿越了，而是被那学姐灌得酒精中毒，临死前回光返照的黄金体验罢了。
本以为穿越成了主角，却没想到是场噩梦。
临死了也不做个好梦。
哈哈哈哈……
不过，既然横竖都是死，不如站着死来得体面。
杜阳兴握紧长剑，走到门旁，小心翼翼地扒开一点门缝向外看。
门外的庭院里仅有一个穿着红衣的女人，低头站在一排用白布盖着的尸体前，手持一柄玉剑，静静地站着。
不对，不是红衣。
而是被鲜血染红的白衣。
也不能说是女人，因为她看上去也仅有十二岁左右。
少女突然转头，看向杜阳兴的方向。
美目如剑，溢满了杀意。
疼……好疼……
在看到女孩面容的一刹那，杜阳兴按住了自己的左眼。
不知何时的记忆冲入了他的脑海。
“我叫杜阳兴，姐姐叫什么名字？”
“我……”少女顿了片刻，“我叫徐梦临。”
徐梦临？
“梦临姐姐，再过半个月就是我的生日，你也要来吗？”
少女看着少年递给她的糖葫芦，露出了不符合她年龄的苦涩。
“我可能去不了了，小阳兴。”
“可是如果梦临姐姐不来，我会很伤心。”
少女咬住樱唇错开脸，但眼角的余光仍不舍地看着他。
沉默了一回儿，她皱了皱鼻角，蹲下接过了糖葫芦。
“我会想办法去，一定会的，小阳兴，你一定要找个安全的地方，等着我来。”
“放心吧梦临姐姐，我会守住约定，不让别人发现你的！”
这是……
前几天的记忆？
真是可笑啊。
之前竟然妄想和要杀自己的人做朋友。
他唤出自己的系统，却只看到了【系统启动中……39.81%……】的字样。
少女越是靠近，系统启动时间也就越慢。
果然她才是拥有主角系统的天命人吧？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杜阳兴紧紧地靠住门，准备刺出最后一剑。
这是最后的抵抗了。
总归没有跪着死。
少女悄无声息地走到门前，剑轻而易举地穿过门板，快速而精准地横在了他脖子上。
果然……
我怎么可能比她更快？
杜阳兴苦涩地咧起了嘴角。
他突然想起来，不管到底是做梦，还是真的穿越了，这两次死的时候，身旁都有一个女人。
而且也全都是因为女人。
本来没想参加那场联谊会的，但是好哥们儿室友非要拉着一起去。
说什么母胎单身至今，没去过那种场合，自己一个人去太害羞，好歹有个经验丰富的大帅比陪着壮壮胆。
听兄弟这么会说话，没多想也就去了。
只是没想到，竟然在联谊会上遇见了她。
黑吊带裙……雪纹黑丝……露背高跟……
长得很美，但是……
她……到底长什么模样？
就算是临死前的走马观花，也只是一幕又一幕的碎片罢了。
甚至连她的脸，都那么模糊。
她好像是在哭？
为什么要哭？
而且，我为什么要跟她喝酒？
她到底说了些什么？
不行，想不起来。
但是有一件事不会记错，最后一杯酒下肚后，她抱住了我。
害，死都死了，再纠结那些事，又有什么用？
这下又要死了，不如想点开心的事，比如……
她一剑把我砍死以后，应该会把我也抱过去扔到尸体堆上？
两次都死在女人怀里，一次被灌死，一次被砍死。
说起来还挺有戏剧性的，下辈子要是还记得这些事，跟人聊起来，估计没人会信吧？
杜阳兴轻叹一声，转身拉开身后的门。
少女冷冷地站在那里，目如秋水，盈盈而动。
她真的很美，虽然大概只有二六的年纪，但能看出来，是风华绝代的美人胚子。
真想把她养成，看着她长大，然后再娶回家当老婆啊。
如果我不止六岁，她的剑也没在我脖子上颤抖的话。
不过这样也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看着眼前的少女，杜阳兴释然了。
……
看着眼前的少年，徐梦临崩溃了。
这一切都因她而起，可事到如今，她却连一个少年都无法拯救。
她无论如何都忘不掉半年前孔希直临死前写的那十二个“篡”字。
那句“国无人莫我知兮，又何怀乎故都”，更是至今都仍言犹在耳。
她不知道所谓的“谋反”到底是何等的大罪。
她也不知道孔伯伯是否真的要谋反。
她更不知道，为什么亲姑父长乐皇帝会因为她无心的一句话，株连了孔希直十族。
她只知道，无数人在她面前人头落地，化为一具具冰冷的尸体，堆成尸山血海，燃成一抔白土。
她走了半个大梁，每个地方都有人因此患难。
这些人……真的都有罪么？
十族……呵……十族……
多么简单的两个字眼。
直到一个月前，浑浑噩噩的徐梦临，如同鬼魂般飘到了豫州颍川，遇到了那个小男孩儿。
她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和一个陌生的小男孩儿说话。
她更不理解，当自己知道这个小男孩儿在十族之列的时候，为什么会心痛。
这些天，她赶回了京畿，发了疯似一连数日查了无数案籍，终于找到可以证明男孩儿家不在十族之列的证据。
可当她赶到时，奉命清理门户的武当剑宗，只给她留下了一座冒着火光，杂乱着堆满了尸体的杜宅。
她强忍住眼泪，不让自己哭出来，抱着一具具尸体，将他们摆好，盖上一张张白布。
她突然很想杀人……
杀了自己。
但是她还不能死。
因为还没找到他。
她希望找不到他。
那样就代表他乖乖听话了，躲在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然而在少年转身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她的希望破灭了。
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留在这里？
他们明明还没有走远！
你为什么不好好听我的话躲起来！？
“是我。”眼前的少年强挤出了一个笑容，“梦临姐姐。”
少女的眼角静静地滑下两行清泪。
忽然少年背后鬼魅地出现了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人影，用强大的力量砸到了少年的后脑勺上。
“梦临，对敌人的仁慈，便是对自己的残忍，今天这节课，为父来为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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