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似乎在刹那间凝滞了。蒋润雨呆呆地看着南音雪，眼神直勾勾的。
“什么啊，你别这样看我。”南音雪见蒋润雨没有回答，而是这样用这般眼神看着他，顿时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只见他脸色微红，眼睛乱瞟，就连头也低下去了，看起来有些慌张。
蒋润雨把左臂从南音雪的手中挣脱出来，左手握住南音雪的右手，另一只手挑起他的下巴，他猛地凑过去，像是要强吻一般，然后又像子弹卡壳一般瞬间停住了。
他喘着粗气，像是刚跑完一千米一样，热气直直地喷在南音雪的脸上。
南音雪一脸惊疑地看着他，嘴巴因为惊讶而微微张着，他的嘴唇看起来还是那么有诱惑力。
风吹过额发，屡屡发丝扫过蒋润雨的额头，弄得他有些痒。右手缓缓地放下了，蒋润雨的脑袋清醒过来，他才发现自己刚才差点做了一件让他足以后悔终生的事情。
“雨？”南音雪见蒋润雨把手放下了，内心才松了一口气，于是终于敢带着有些惊疑不定的语气轻声说道。
“对不起。”蒋润雨把头低得很低，只能看见南音雪的裙摆和休闲鞋了。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啊。”南音雪捏着蒋润雨的手轻轻摇晃起来，“你累了吗？”
刚才做的事情被很巧妙地绕过去了，或者说是南音雪很尽力地绕过去了。
南音雪知道什么了吧？蒋润雨的脸色红得几乎发亮，他刚才就差那么一点就控制不住自己了，自己真是该死！
南音雪会因此疏远他吗？他会不会因为知道了自己的感情而远离自己？
蒋润雨顿时感到一阵后怕，他面带着几乎惶恐的神色抬起头来，绝望地等着眼前出现南音雪难为情又带着有些厌恶的表情。这些表情，他懂的。
眼前出现的是南音雪温柔的笑脸。
“雨，你累了吗？”南音雪伸出手左手轻揉蒋润雨的前发，“没事啦，我们回去吧。”
蒋润雨望着南音雪的笑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知道陪我这样的人很累啦，我只是有一些害怕，谢谢你陪我出来走这么久，我已经很开心啦，我们回去吧？”南音雪继续说，蒋润雨可以感觉到他握着自己的手在慢慢变紧。
他不想回去的。蒋润雨发现。
于是他摇头了。
“我不累，我还能一直陪着你，只要你想的话。”蒋润雨说这句话时声音哑得厉害，像是几十年没有说过话一般。
“不用这样啦，我的出现，让你们很手足无措吧。”南音雪的笑容带上了一丝苦楚和疲惫，“毕竟我一直是一个异类呢，哥哥帮我，爸妈帮我，他们帮我，但是世界上永远都有人用异样的眼神看我，他们的眼神，好可怕。”
南音雪正在揉着蒋润雨头的手顺着他的脸滑下来搭在他的肩膀上。
“我一天嘻嘻哈哈的，看起来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其实在开班会的时候我就在注意了，特别是开完班会回寝室的时候，那些男生的表情，和那些人一模一样。”南音雪把额头轻轻地靠在蒋润雨的肩上，“他们在看我，像是在看怪物。”
蒋润雨被南音雪这副模样彻底惊呆了，他一直以为南音雪是那种不爽了就怼，厌恶了就远离，触及到底线了就绝交的很开朗热情的人，没想到南音雪居然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我其实很厉害的哦，我会看别人的眼神，在别人知道我是男生的时候，我能看清楚别人的眼神深处藏着什么。”南音雪的声音低得难以听清，“我喜欢干净的眼神。”
干净的眼神吗？难道南音雪上来这样对他好准他牵自己手给他起可爱的名字就是因为他从自己的眼睛里看到了很干净的神情吗？蒋润雨恍然大悟，总算知道为什么南音雪会这样对他了，而不是对陈道纤和骆嗣诚这样了。
“其实高中的时候我和很多人绝交过，他们的眼神太可怕了，带着高傲、鄙夷、厌恶、嫌弃，甚至邪念，我真的很怕，他们那样看我。”南音雪的右手从蒋润雨的手臂上攀上来，然后越过蒋润雨的左肩，两只手在他的背后连接在一起，“这些事情我不敢给哥哥说，我只能躲在被窝里哭，我怕他知道，怕他担心，他已经很努力了，我没有资格让他承受更多了。”
“你永远不会嫌弃我的吧。”南音雪说，语气里带着恳求。
“不会。”蒋润雨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温热的身体靠住他，比起很多纤瘦男生的硌人，南音雪更多的是柔软，他想还手抱住南音雪的腰，但是又不敢做这样越界的事情。
南音雪比他矮上半个头，头刚好可以靠在他的肩膀上，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站着，身边路过一个又一个散步的同学。
“我冷。”南音雪这个时候突然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蒋润雨只觉得时间停止了，南音雪的两个字，才把他从恍惚中惊醒。
但是他到底该怎么做呢？蒋润雨只觉得头疼，他真的可以抱住南音雪吗？
他不敢。
“我冷。”南音雪又说。
蒋润雨嘴唇一抿，伸出手把南音雪搂在怀里。
“雨，你真好。”南音雪轻声说。
现在的他，突然认为自己有那个资格了。现在的他，有资格让南音雪忘掉一切不开心的事情了。
“我会永远保护你的。”于是他开口说，“放心吧，我会代替那些男生，永远保护你。”他低下头，埋在南音雪秀发里，在他耳边轻声说，“我会代替你哥哥，照顾好你脆弱的一面。”
是薄荷味的，好香。
“嗯。”他听见南音雪微不可闻的一声回应。
蒋润雨不知道南音雪怎么样看待他的，但是他已经把自己的身心全意托付给了南音雪，只要他可以，他就会随时出现在南音雪身边。
无论南音雪是否在意自己，只要他不嫌弃自己，他就永远有理由出现在南音雪身边，做他的那个继承的骑士。
“你好傻啊，我们只是四年的同学。”南音雪这时候又说，声音带着绵延蜿长的腔调。
“不，是永远。”蒋润雨把自己的脸和南音雪的脸靠在一起，“我会永远保护你。”
他能感觉到南音雪身体颤了一下，然后就什么也没有说了。但是他能感觉到南音雪的耳朵变得滚烫，然后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他哭了。蒋润雨嘴唇微张，但是什么也没有说。
两人静静地抱着，什么话也不说。像是一尊没有完成的雕像，紧紧地靠在一起。
渐渐的，怀里颤抖的感觉小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声轻轻的抽噎。
“我这样，是不是很丢人啊。”好一会儿后，南音雪才又说，声音带着一些粘性和鼻音。
“我很高兴，雪这样一点也不丢人。”蒋润雨能感觉到自己的肩膀已经有些湿了，但是他不躲不避，等着南音雪哭够了再说。
“你高兴什么啊……”南音雪的声音还有些颤抖。
“你愿意把你的脆弱露给我看，我很高兴。”蒋润雨轻声说。
“什么啊，不要说这么肉麻的话。”南音雪捏了一下他的后背，然后双手一收，抱得更紧了一些，“雨，我不想这么早回去。”
“没关系啊，我陪你站一晚上都没有关系。”蒋润雨承诺道。
“哈哈傻子，我才不要站一晚上呢。”南音雪这个时候轻轻推开了蒋润雨，微微低着头。
“我们再走一会儿吧。”蒋润雨从包里掏出小包的纸，扯出一张来俯身拭去南音雪脸上的泪痕。
“嗯。”南音雪在等蒋润雨把眼泪擦干过后伸出手把蒋润雨的手按下，然后从他的手掌里把纸给拿了出来。
“走吧。”说着他伸出右手，示意蒋润雨牵住。
两人慢慢地走着，加入了操场上走圈的人群，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吃完饭来散步的人也更多了起来。
“雪，高中的你……”蒋润雨忍不住说，但是声音又戛然而止。
“没有喔，雨是第一个。”南音雪却明白蒋润雨想说什么，他扭头过来，眼睛还有些红肿，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模样。
“是吗。”蒋润雨心头一震，闭嘴不再说什么了。
“因为雨是第一个给我说这些话的人哦。”南音雪说，蒋润雨听后也是一愣，“你是第一个那样认真地说出那句话的人，其他人要么回避要么开玩笑，心里虽然有些难受啦，但他们也的确会帮助我。”
“雨，你不嫌弃我，我真的很感谢你。”南音雪扭头看他。
“当然了，我不可能会嫌弃你的，我说了，我会永远都保护你的。”蒋润雨脸色一红，不敢和南音雪对视，现在的他突然有些说不出那些别扭的话来了。
“你真好啊。”这时今天南音雪第三次说这句话了，只是这次和之前的语气全然不同。
之前的语气可能带着放松和意外，但是这次，是由内心而升起的愉悦推动出来的，声音软软糯糯，婉转动听，让他心脏差点一个漏拍。
蒋润雨偷眼看过去，南音雪眼睛微闭，周围还有些发红，嘴角微微翘起，挂着淡淡的微笑，脸向上半仰着，刚才的心事像是被一扫而光，不见踪影了。
蒋润雨呆呆地看着。
我一定要永远守护这个笑容。他想着。
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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