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二日清晨的一丝熹微晨光照进窗户里，沈合欢顶着两个黑眼圈，全身尤其是腿，酸麻的要废了的低头看着压在自己腿上的傅承安。
昨晚折腾一宿，傅承安心力交瘁，精疲力竭，半道上昏睡了过去，可怜沈合欢被他牢牢压着动弹不得，只能顺着靠在床脚下，给他当了一晚上人肉垫，还十分贴心的把他手上关节处捶镜子留下的上简单包扎了一下。
当侍卫当到这个份上，沈合欢真心被自己感动，觉得傅承安应该给她涨涨月禄了。
腾出一只被他抓的不紧的手揉了揉酸痛的眼睛，打个哈欠看向窗外，心里琢磨着等傅承安醒了，会是怎样的情况，她又该如何安慰。
正出着神，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靠近，晶体的快速转过头，只见傅承安已经睁开眼，晨曦照的他掀起的睫毛一片亮白，眼里虽还有血丝，却平静如水。
沙哑的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来，“你脖子，是我伤的？”
没想到他第一句话竟然会是这个，沈合欢摸了摸脖子上略略浮起的纤细伤口，浅浅笑了笑，“没事，不严重。”
傅承安垂下睫毛，没说什么，看了看周身满地狼籍，又看看陪了自己一整个晚上的沈合欢，手扶着床边摇摇晃晃先站起来，又弯腰伸手去扶沈合欢。
沈合欢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的亲民举动弄得受宠若惊，但被压麻的几乎失去知觉的腿又不允许她拒绝，伸手搭上他的手，在他扶持下勉强站起身。
傅承安直接把她扶到床上，她一下深陷进松软的床被里，被这从未享受过得绵软触感弄得浑身不适应，想挣扎着坐起来，傅承安却附身靠近将她逼回，两臂撑在她身侧，直愣愣的盯着她眼睛，半晌，才一头埋在她肩膀上，耳鬓厮磨轻声道：“合欢，对不起，谢谢你。”
沈合欢愣了半天，才木然微微转过头，手迟疑着抚了抚他的头发，“没关系，你已经对我很好了。”
他窝在她肩膀上摇摇头，“我以后会对你更好的，但前提是，我还是一呼百应的十三殿下，手握千里封地的易王。”
沈合欢一下听明白他这话的弦外之音，于是正经起来，开始透露出执行任务般的严肃认真。
“是，属下明白，昨天属下所听得的一字一句，会尽数烂在肚子里，这辈子绝不会从嘴里溜出去半个字。”
傅承安从她身上起来，胡乱理了一把领凌乱的头发，深深喘了口气。
“我饿了，去传早膳吧。”
沈合欢得了命令起身便走，出门时傅承安在身后叫住她。沈合欢回头，看他对扬了扬受伤后被她用衣服山撕扯下来的布条包扎的手。
“想着给自己换身衣服，都破了，然后回来帮我梳头。”
沈合欢看着站在从窗口照射进的几道明亮的光束后的他，五官脸庞有些黑暗不清，鬼使神差的生出几分担忧顾虑，攥了攥拳头，上前半步，难得的说了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殿下，并非我花言巧语吹捧，而真心的觉得你才貌出众，智勇双全，便是没有那些身份血统之类的头衔，单凭你自己才气智谋，上可金榜题名，封妻荫子，下能丰衣足食，安稳度日，我亲眼见过，这些东西多少人一辈子求之不得，包括我自己……
老天爷造人总是有三六九等的，你就已经在这上上流之中，老天造人也是从来不会十全十美的，你现在所知道的缺陷和遗憾，或许却是百般不圆满中最可以用后天努力来填补的。”
说到这里，她清苦笑了笑，“殿下，你有足够的能力，而且来得及，以自己凡身之力弥补上天所创造的遗憾，你甚至可以做的比以前更好，登上更高的山巅，殿下，你得信自己。”
傅承安静静的听她说，看着她，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沈合欢与他之间隔着一束强烈光线，看不清楚站在阴影里他的表情，只是忽然觉得自己言多语失，住了嘴低下头，“殿下恕罪，属下多嘴了。”
傅承安背过身，微微仰起头，轻轻叹了口气，“去换衣服传早膳吧。”
沈合欢点了点头说是，然后轻声退了出去。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出去的那一刻，躲在阴影里的傅承安低下头，一直蓄在眼里的泪轰然崩落，俯下身慢慢蹲在地上。
良久良久，在抬起头，溃散的眼神有了焦距，用被沈合欢衣服布条包扎的手从地上拾起一支白色百合花，有些泛黄打蔫卷了边的花瓣上一点血红格外扎眼。
应该是是沈合欢的血。
他握紧花枝，靠近唇边，闭着眼，很轻很小心的吻在上面。
片刻后再睁开眼，表示着悲哀的湿润泪水早已不见踪迹，取而代之的是较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变质的阴翳冷酷。
自然，沈合欢不知道他此刻内心在经历着怎样的残酷激烈的挣扎，又怎样从这泥淖之中翻身上岸，重新站起来后那幅铁石心肠是否又新添几分冰冷坚硬。
她只知道按他吩咐换了衣裳传来早膳，再进到卧房看见时，地上散乱的花瓶碎片和几支缺失水份的百合花被整理好堆了一小堆，傅承安换了一身他从前很少穿的白色衣服，披着一头墨发，坐好等着她过来束发冠。
沈合欢觉得有些古怪，但又说不上来是具体是哪里，于是还是十分有眼力见的走上去，站在他背后熟练的轻轻把发丝尽数拢到背后，傅承安配合的弯腰低下头，“束一半就好。”
“嗯，好。”
她拿起木梳分开浓密的头发，轻轻篦了篦贴在头皮的部分，梳的平整顺滑一丝不乱，手腕灵活一转，在头顶上绾下一个发髻，收好发尾腾出一只手来去拿镜台上的发冠，却被傅承安先一步递过来一条发带，“用这个。”
沈合欢定睛看他手里的发带，也是白色，阳光照射下反射出云龙暗纹，精致是精致，照比之前他那些金银嵌宝的发冠还是差了老远。
可她不想多嘴去问，接过来缠绕几圈，打个结将发髻紧紧束好，然后傅承安又说，“今日鸿胪寺卿来了吗？”
沈合欢手一抖，有种不祥的预感，“殿下说子书大人？”
“昨日见他神清气爽，病应该好了，好了就该来鸿胪寺处理政事了。”
“殿下想见他？”
傅承安没有立刻回答，起身转过来面对着她，挺挺腰杆开开肩，“下午帮我请子书大人过来一趟。”
沈合欢没敢看他，点点头答：“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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