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晓喝了苏言叫人熬的姜汤,忽然想起那张纸条来,连忙起身,问道:“我方才穿着的衣服呢?”
苏言答道:“我叫人洗了。你偏将外套丢了,那可是我哥的东西,待他上朝回来了,你可要自己交代去。”
“那袖子里的纸条呢?”
“都成纸浆了,根本看不清字,我就扔了。”
“......”
薛晓现在特别后悔自己当时一个字都没看到。
“没事,反正我都记住了,”一旁坐着取暖的男人突然站起来,转过了身,“好久不见啦。”
站在他身前的男人没有带面具,那张千疮百孔、惨不忍睹的脸便毫无遮拦地暴露在他的目光里。他脸上有一道狭长的刀疤,从右眼一直划到左边的嘴角,大面积的烧伤烫伤留下的伤疤几乎覆盖了整张面庞。
薛晓一愣,虽然可以确定这男人就是方才的黑衣人,但是他不管怎样回想,记忆里却都没有这张脸。这人的长相太令人印象深刻,若他见过,定然不会轻易忘记。
见薛晓愣着不说话,男人苦笑一声,道:“也是,都成了这个鬼样子,你肯定是认不出来。我也是在你掉下河,把脸上的妆洗干净后才认出你的。”
薛晓看向同样一脸迷茫的苏言,很明显,她也不认识这个人。
“我先前看到姑娘的床头挂了两把剑......若无意外,你应该就是苏言吧。”男人也转向苏言,语出惊人。
苏言本来就搞不清状况,现在受到如此冲击,一下子就懵住了。她瞪大了眼睛,指着那男人,支支吾吾半天,说出一句:“你认得翊华和醉月,你是......”
“是啊。”他笑道,“我就知道薛晓这小子办事靠谱。”
说着,他又转过身去,对薛晓说道:“这么久不见,一看见我就哭,我就这么扫兴?”
薛晓哽咽着,一下子撞进阔别已久的故人怀中,断断续续地哭道:“你......你居然,你......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骗我说你死了......”
尽管真相令他备受冲击,他仍不得不去接受。他一直在寻仇,甚至一度认为自己活着的意义就是为师父报仇,可现在他朝思暮想的师父就在站在眼前。
“我当时也以为我要死了。”苏怀苦笑,“说来话长,等你们缓过来,我再同你们慢慢说。”
苏怀带着薛晓坐下。薛晓像个小孩一样,把脸埋在师父怀里哭:“可是,可是我都给你立了坟,就在你最喜欢的河边,每年每年都去扫墓......”
苏怀大笑起来,因为喉咙的缘故,这笑声听起来难听至极,颇像一只漏了风的陶埙。笑够了,他又扭头示意苏言也坐下,问道:“怎么,觉得我这样子太吓人,不敢认我这个爹?”
苏言不语。苏怀当初抛下她们娘俩离开,连话都不带一个,使得她在被接入陈府前备受欺凌,使得母亲郁郁而终。虽然母亲一直对她说她的父亲是位了不起的侠客,叫她不要怪罪父亲,但苏言如今真的见到苏怀,却又变得犹豫不决了。
陈愿却还每天等待,相信丈夫一定会回来,哪怕是陈升提出要求,她也坚决不让苏言改姓。结果,她到死都没能再见到丈夫一面。
受母亲影响,苏言最初的确是崇拜父亲的。但纷争与混乱如一把锐利的刀,逐渐将璞玉雕成更加精致而成熟的模样,当她再度回首过去,重新思考的时候,她却发现,这位父亲并不像陈愿口中描绘的那样光鲜。
“那个……”苏怀揉着徒弟的蓬松的发,低下头,似是在犹豫。
“想问什么就问吧。”苏言叹了口气。
苏怀拎着薛晓的后脖领,把他丢到一边,看着自己被泪水浸湿的衣襟,问道:“阿愿……怎么样了?”
“走了。”苏言面无表情,“母亲生前一直对我说你是位很强大的侠客,叫我要同你一样。”
苏怀一怔,随后脸上添了几分自嘲的苦笑。
苏言抬头,神情复杂地瞟了父亲一眼,继续说道:“母亲临走前,握着我的手,笑得很开心,她说‘欢迎回来’。她把我错认成了你。”
苏怀大概是想哭,但那张看不出原来模样的脸皱成一团,反倒叫人觉得怪异而不是悲伤。薛晓在一旁,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这对父女各自都经历了太多截然不同的事,两颗心太过于疏远,已不知该如何互相亲近了。
薛晓收了哽咽,用袖子拭干脸上的泪水,轻声道:“老师收我为徒的时候,鲜少在山上过夜,无一例外都是回家看你。那次意外之前,老师大抵是有了预感,将醉月予我,若非老师托我寻你、照看你,我大不可能离开刺客组织在凡城偷盗。老师他不止瞒了你们母女,也瞒了我,我相信老师定然是有苦衷......”
“什么苦衷能让他抛妻弃子,对我们置之不顾?”苏言“啪”地站起来,没头没脑地吼了一句,随后便冲出了房间。
苏怀下意识伸手出去,想要留住女儿,却被薛晓按下了:“她最近到京城,明里暗里受了不少委屈,憋闷得久,又受了冲击,老师莫要见怪......”
“比起你来,我现在才是那个外人啊,”苏怀长叹一声,“当年她就这么小一点,我一归家,她便凑上来喊‘爹’......”
说着,还伸手比划一番。
“她需要时间适应,等我寻个时间再同她说上一说。”薛晓说着,大抵是觉得气氛太过沉闷,又故意凑到苏怀跟前,食指指着自己,“光说她变模样,我难不成一点儿没变?”
苏怀斜了他一眼:“脸没怎么变,倒是光长个子了。”
......
万臣聚于朝堂,太子端坐在龙椅之上,皇后在纱帷后听政。陈墨从前被慕容阁带着与太子同席饮酒,觉得他实在不是做皇帝的料——他文采出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一提到政事却是头疼——这落到梁青萍手里,自然是斗不过谁,自作了梁青萍抵挡各势力间争权的傀儡。
首先是殿前文官报告,因为初春冰雪融化导致的京城河水暴涨,户部和工部吵得不可开交,虽然嘴上一口一个太子殿下地叫着,眼睛却都盯着垂帘听政的秦皇后。
太子年过而立,早过了需要他人辅助执政的年纪。若不是昭新帝仍被太医吊着一口气,皇后压根儿不会坐在这朝堂上,这帮自尊自傲的官员自然也就用不着看一介女流的脸色行事。
陈墨压根儿没听那群老头的争论,满脑子都想着账本作假的事情。若这事落实,萧家将失去于京城立足的力量——萧家阻了梁青萍的财路,梁青萍巴不得他们早点倒台,只要他点头准了,太子自然会下令抄了萧家。
太子揉着太阳穴,他并不关心什么河流涨水,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吵架。河流涨水了就命人疏通河道,没钱了就去筹钱,这些问题在他眼中再好解决不过了。但他不敢这么说,此话一出,他下朝后定要被右丞相孙冕絮叨许久。
正在朝堂乱成一锅粥,工部和户部就差抄家伙打起来的时候,慕容阁缓缓开口:“臣弟愿率内卫解决水患。工部原需多少银两,户部拨给我四成即可,七日之内定能成事。”
太子一下子像是看到了救星,他想要快些结束这场争端,连连点头,刚要开口同意,就听见秦皇后在帘后悠悠问道:“你说七日之内能成事,是指治水成功,还是连带赈灾济民一起呢?”
慕容阁道:“回母后,儿臣只要了四成银两,说治水,那自然只管治水,赈灾济民的工作理应由户部自行完成。”
“若七日不成呢?”
慕容阁答:“回母后,若七日不成,儿臣自当领罚。”
“那成。”皇后道,“云楼自小聪颖,我信你能把这件事办好。萧谨,即刻拨予他相应数量白银。”
二人接旨。
陈墨听出皇后话里有话。慕容阁野心外露,已经让皇后有了危机感,她表面上对这个儿子表示赞许,其实是在给他施压,使其失去回旋的余地。
不过以慕容阁的能力,七日之内疏通水道应是不成问题的,所以陈墨并不为他感到担忧。
慕容阁随后又转向太子:“殿下,臣弟此次还有事相告。”
太子点头,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臣弟要检举户部尚书萧谨。陈大帅之堂妹苏言实乃巾帼英雄,屡抗叛军有功,今至京城,乃是为给母后祝寿。谁知人刚到京城不久,就被萧家子弟宴请。萧家摆了场鸿门宴,小苏将军被萧家人所伤——若非陈大帅及时赶到,小苏将军怕是有去无回!”
萧谨面色无虞,大概是料到慕容阁要唱上这么一出,早做了准备,可慕容阁不待他开口辩驳,又甩出一大杀招:“非但如此,萧家私吞公银,作假账本,每次排贪查污,上交的账本皆为赝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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