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头一天，苏言一睁眼发现自己在军帐里的床榻上，不由得一怔。
昨天晚上是做梦吗？
身上的裙装还穿着，苏言赶紧把它换下来，看见裙装上面蹭满了灰土，不禁头疼阵阵。
她还宁愿是个梦哩。
拿人家礼物，跟人家抢吃的，还直接睡在屋顶上，最后估计是人家给送回来的，苏言甚至怀疑自己的茶里面是不是掺了酒。
苏言起身，揉了揉脑袋，怎么真跟宿醉一样疼？毫无顾忌地打了个嗝，竟打得嘴里冒出一丝酒气。
还真他妈掺了酒。
苏言捏紧拳头，顾不上有些发软的双腿，洗漱后径直冲向柳虔和韩翊住的帐篷。还好，苏言只是昨晚有点醉，不是今天早上还在醉，进去之前狠狠敲了敲门框——门板早换成门帘了——随后就听见一阵手忙脚乱的声音。
柳虔一边应答着一边迅速套上衣服，心中叫苦：完蛋，小姑奶奶昨晚喝了一点点掺进茶水里，已经稀释得差不多了的酒，就开始犯迷糊，结果今天早上居然没一觉睡到大中午去，天刚刚亮就来找麻烦了。
这酒劲还是不行啊。
韩翊倒是没有这般慌乱，不紧不慢地起身，套上外衣外袍，还用自己早上提来的水洗了把脸。他向来起得早，而柳虔就不一样了。
柳虔绝对是刚起来的，还没摆脱刚睡醒的那股子迷糊劲儿，就被苏言那敲门框的响声吓醒了，赶紧手忙脚乱地穿里衣套外褂，趿拉着鞋子就急急忙忙去开了门。
他不管多冷都愿意光着膀子睡觉，在地下城的时候还被苏言撞见过几回，两个人倒觉得没什么，可薛晓觉得影响不好。于是柳虔就被薛晓一顿臭骂，挨完骂，又被丹姐奚落一番。
他觉得做男人太难了，薛逸尘当真不是个东西。
苏言看见他急急忙忙出来，反倒被他吓一跳——此时柳虔脸上的光景，苏言还真没见过：他的头发没来得及绑，头顶上的头发鸡窝那样乱七八糟，披散在身后的则像纠缠的枯草一样，脸也没洗，口也没漱，衣服穿得七扭八歪。
苏言哭笑不得，一肚子火气也消了一半，偏偏那人还挠挠头，傻笑道：“早啊。”
堂堂红衣刺客，收钱杀人不眨眼，冷面寡言，因此名闻天下，居然早上起来是这副德行，若非亲眼所见，谁听了都不带信的。
苏言觉得这人当真是像条狼狗，在生人面前也不狂吠，只是立在那里就有足够的威慑性，而在熟人面前则撒娇打滚都不在话下。想完，苏言憋着笑，在心里对他道了一歉。
韩翊也出来了，笑着把柳虔推进帐篷去。他见人总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脸上挂一副温和的笑，说话柔声细语颇讲礼节，要是活在盛世，必定是追求者成群的一个谦谦君子。
“苏姑娘，有话进来说吧。”
苏言应了一声，走进帐门。陈家军五万多人，当然不可能两个人占一顶帐篷，平均一个帐篷里面要挤下七八个甚至十几个士兵。韩翊显然是提前打过招呼，所以里面几个士兵都穿戴整齐，避免了尴尬，现在都一个个看着苏言，不知道这位年轻的女将军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苏言倒也不介意他们盯着，毫不客气地坐在柳虔那乱七八糟的床榻上——韩翊的床榻整整齐齐的，叫她不忍心坐下去，怕给人家弄乱了。
然后，她开门见山道：“来给我解释一下吧，二位。”
“解释什么啊……”柳虔还想装傻。
“知道我不喝酒还给我灌？”苏言下巴撑在手掌上，胳膊肘撑在膝盖上，笑嘻嘻地问道。
柳虔于是以为苏言并不生气，也笑嘻嘻地回答道：“节日氛围那么好，喝两杯咋的啦。再说，谁知道酒掺在茶水里面也能把你喝迷糊了……”
苏言听他当着这么多士兵说她不行，一巴掌扇在他脑袋上，以找回一点尊严，厉声道：“然后呢？光灌酒我能骂你吗？”
柳虔堂堂八尺男儿被苏言打到抱头求饶，这番景象在众士兵眼里实在是有趣不过了，于是纷纷凑齐热闹来。苏言大概也觉得这样不妥，对那帮士兵凶巴巴地喊了一嗓子：“看看看，看什么看？若是今日操练迟到了，二哥的脾气可不容你们！”
几个士兵顿时作鸟兽散。
苏言转过来，正式开始为被坑的自己报仇：“你们真是向着他，当初跟着我来陈家军，我还以为你们乐意跟着我，现在看来原来是来当细作的？”
“不敢不敢，小的也是被人要挟……”柳虔抱着脑袋，委屈巴巴地为自己申冤，大概是觉得什么地方不对了，忽然又叫：“哎不对呀，你怎么光打我骂我啊，子陌兄不也是同我一起的吗！”
苏言看了一眼坐在身旁憋笑的韩翊，一挥袖子说道：“子陌兄一看就是被你们胁迫的，他肚子里哪来那么多坏水。”
韩翊憋不住了，唇角勾起一道弧线，一双凤眼也眯成弯弯的样子，睫翼随着笑而微微颤抖。
柳虔有些委屈地别过头去，像是个受了气的小孩。
“所以你承认是在坑我了。”苏言也露出和善的笑容，一只手搭在柳虔肩上，叫柳虔有点毛骨悚然。
柳虔赶紧认错：“小姑奶奶我错了错了，以后不敢了。”
薛晓那家伙出手如此阔绰，不敢才怪呢，柳虔默默把后半句话吞进肚子里。
“苏姑娘也莫要这般生气嘛。”柳虔勉强收了笑容，可眼里还盛满了笑意，“逸尘他这个人我也是看在眼里的，说实话，他对苏姑娘挺上心的。”
“所以你们就帮着他算计我？”
柳虔又忍不住搭茬：“这怎么能叫算计……再者说，若陈家军有他增援，岂不是如虎添翼？”
谁知他这一句话，像一个小火星点着了炸药桶一样，苏言立即就站了起来，怒道：“你们都替他讲话，就我一个人不对，是不是？我告诉你们，就算你们五万多人都乐意他来，我也不乐意！他来我走，有我没他！”
说罢，掀帘而去，只留帐中的两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偏偏在这时候，一个士兵忽然慌慌张张地跑来，看见苏言，连忙来报：“苏将军，主帅大人令标下来报，千万不可饮水食米，营地那口井里，被人下毒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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