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阳光格外灿烂。”睡的昏天黑地直到日上三竿才睁开朦胧睡眼的徐季擦了擦嘴角的涎水，伸着手指指着天上的太阳含糊不清地说道。但事实上徐季压根儿就没指对地方，他呵欠连连地，手指都不知道歪到哪朵无辜的白云上去了。
沈清风看都不看还迷糊着的徐季，自顾自的托着腮帮子出神。
好嘛，那天在船上自己都吹了什么牛逼？
一国之君是说杀就能杀的？以前自己已经不知天高地厚地试过一次了，最后落了个什么下场？可以说他这小命还留着就算奇迹了。
“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他明明花了那么多年的时间用这句话说服了自己，结果一出关就开始放飞自我。
沈清风的脸色逐渐阴沉下来，他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这下，说不定消息都已经传到一些人手里了。自己也就等于骑虎难下了。总不能说他只是出来放放风然后一不小心搅了通局，说了也不会被相信。
“该死。”沈清风骂了一声。那天晚上徐季睡过去之后，除了追杀他们的杂碎，也确实还有别的人来。
那人是个面目清秀的少女，看着也就十五、六岁出头，沈清风也并不认识她，倒是少女一上来便直呼沈清风的大名，还说她知道沈清风的过去种种，一副要给沈清风一个下马威的架势。
当时沈清风也只是觉得好笑，因为那少女虽然说起话就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但从她僵硬的神态就能看出来，这是事先就准备好的。于是沈清风很快戳破了少女。
“谁让你来的？”沈清风淡淡一问。
少女一下子就愣住了，原本流利的说辞瞬间变得断断续续，她支吾了半天也没道出个所以然。
“忽悠人的本事倒不小。”沈清风这么说着，少女一听就不乐意了。
“是一个大姐姐让给你带话的！”少女一喊，见沈清风脸上依旧是那副不信任的表情，少女一咬牙，“那个大姐姐说她认识一个叫江落的人，她说等她手头的事情忙完了会来找你，还说只要你和说这个名字你就会妥协的。”
沈清风听完果然愣了，而少女说完就抱着胸在原地站着，一脸置气的模样，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她叫什么。”沈清风看着少女，后者觉得他眼神忽然就不一样了。具体也说不上是哪里不一样，但少女就是觉得沈清风的态度忽的转变了。
“那个大姐姐没说。”少女回答着沈清风，心里诽谤这人真就因为一个名字就妥协也太没有骨气了。
“还找得到那人吗？再麻烦你带个话。”沈清风从怀里摸了点碎银子。
少女看着沈清风眼睛一亮，她最喜欢这种有钱的冤大头了，她原本就是要回去跟那个大姐姐汇报情况的，这下正好再赚一笔。
“什么话？”少女收了银子，立刻又换了一副样子。
“我在虞渊城等她。就这样。”沈清风说完，看着少女急不可耐地就要离去的背影，忽然又出声道，“等等。”
“怎么？”少女皱着眉回头。
“拿着这个。”沈清风也不多解释，往少女手里塞了一张符箓，“别话没传到自己把命丢了。”
“喂你什么意思！”少女勃然大怒，把命丢了？这人在开玩笑吗？但是看沈清风正经的脸，少女又有些迟疑，最后还是闷闷地拿好符箓匆匆忙忙地跑走了。她还急着去找那个大姐姐交差，同时也担心被人家放鸽子。虽然已经收了一半的银子当做定金，又从沈清风手上拿了小费，但少女还是希望能多赚些。毕竟她不是什么富裕人家的孩子，对钱总是有着不可名状的冲动与向往。
望着少女逐渐模糊的背影，沈清风的脸色逐渐趋于平淡。但他的眼底是空洞的，也是迷惘的。
他重新躺回那块扁石头，但他的内心再也不能平静。不需要阖眼，他的眼前仿佛就是那一个夜。
沉闷且郁燥的雨夜。
可，就连雨水都洗不净那一夜裹满他眼帘的鲜红。
有一具洁白的身躯被血与污泥浸透，冰冷的刀刃起落之间就斩断了他的一切。紧紧扼制他的手明明也是有温度的，明明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的心脏在剧烈跳动。可是所有一切看起来鲜活的事物与人在那一刻都是冰冷的。
他的执着与骄傲，多么不值一提地通通在那个雨夜被彻底粉碎。他那不屈的性子也连着一起生生地被磨平了。他不陷入尔虞我诈的朝廷，不融入虚与委蛇的族群，于是他被积谗糜骨摧毁，被推入无尽深渊。
奋起反击？结局不过是沦为丧家之犬与众人的笑柄。于仇视他的人而言，他如同孤独的鸟雏，腐烂的老鼠，沦落卑贱是他就该如此。于族中同辈而言，更是不值一说的人。
“你真就打算在这南楚小镇藏匿一辈子吗？”
这是司一楠找到沈清风谈话的最后，他抛出来的而沈清风没有回答上的问题。
“不然呢……难道我要拎着一把破剑再上那皇城玉殿去丢脸吗？”这是沈清风内心的想法，但他没有说。
或许，他的心里想的真的就是风风光光的杀回去，杀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人死不能复生？人确实死而不能复生，但是可以拉更多人陪葬，不是吗？
沈清风在那一刻感到自己的心里出现了难以克制的烦躁，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近乎与疯狂的感触了，他需要好好的发泄一场。
于是，就出了徐季被惊醒时看见的那一幕。
“你骂谁呢？”徐季的问话在沈清风耳边响起。他一边啧着声一边在沈清风的眼前晃来晃去，一副生怕沈清风不觉得他烦的样子。
“没骂你就是了。”沈清风用闲置着的手扣了扣桌板，“看你也清醒了，走罢。”
“去哪儿？”徐季忙不迭跟上沈清风的步子。
“去喝杯茶。”沈清风答道，一看徐季那黑着的脸，于是又道，“你喝酒。”
徐季满意了，他笑着点点头，“懂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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