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
飞扬的雪。
鹅毛似的雪。
茫茫大雪中走来一个人。
如雪洁白的白衣。
如雪苍白的面容。
他看起来就像鬼，活鬼。
他周身好似笼着一层寒雾，迷蒙看不真切。
他步伐轻极，仿佛是飘过来的。
他叫苏易。
“骷髅鬼”苏易。
苏易腰畔挂着一饰物，不是玉佩，更不是香囊。而是一个用人骨雕刻而成的骷髅。
江湖中人只要见到他腰间的骷髅，几乎没有不认识他的。
但他却不是大侠。
他算不上侠，连他自己都不认为自己是侠。
大侠并不是好当的。
他只想做个亦正亦邪的江湖人。
山路崎岖。
路上是积雪。
晶莹闪亮的雪珠飘飘然的落在苏易的眉睫之上。
他已住步。
眼前是一块青石，石上盘坐着一人。
这人身上尽是白雪，已辨不出他的面目，远远而望却是像极了孩童堆出来的雪人。
可这个人却是活人。
活生生的人。
因为他开口说话了。
雪人断然不会说话的。
那人道：“你果然来了。”
苏易冷声道：“我果然来了。”
那人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苏易冷哼：“我也知道你一定会来等。”
那人阴侧侧笑道：“因为你一定会来。”
苏易目光冰冷：“我若不来呢？”
那人大笑：“不，就算你死了，你也一定会来。”
苏易不语。
那人又道：“你从来不是爽约之人。”
苏易默然。
他的确不是爽约之人，这个人说的一点也不错。
苏易蹙眉道：“你究竟是谁？”
那人抬手，将须发上的雪抹了去，微微一笑，道：“可认识？”
苏易眉头深锁：“玉面鬼罗刹，玉缈音？”
玉缈音点头：“是我。”
苏易看着他，沉声道：“你找我做什么？”
“帮我杀一个人。”
“杀谁？”
“祁怜。”
苏易一惊：“怜香惜玉，祁怜？”
玉缈音眸中闪过一线狠辣，咬牙切齿道：“是。”
“为何？”
“他毁了我。”
苏易不解：“他如何毁了你？”
玉缈音闭了嘴。
“呵，”苏易冷笑道，“恐怕是祁怜挡了你的财路。”
“的确。”玉缈音长叹一口气，无奈点头。
“你可知道我是谁？”
玉缈音微微瞪大了眼睛，看起来有些狐疑，口中却道：“你是苏易，江湖中大名鼎鼎的骷髅鬼。”
苏易摇头：“不，你错了。”
玉缈音斜睨苏易，嘴角微扬，似笑非笑道：“难不成你是祁怜？”
“不，你又错了。”
“哦？”
“我虽不是祁怜，却是祁怜的人，他是我的恩人。”
玉缈音神色淡然，笑意更浓：“是以我才会找你。”
“哦？”
“只有你能接近他。”
“的确。”
“所以只有你能不费吹灰之力杀了他。”
“他是我恩人。”
“我自然知道。所以他对你绝不会有戒心。”
“你又错了。”
玉缈音眼睛瞪得更大了，面上笑意不再：“难道他对你也有戒心不成？”
“祁公子绝不会相信任何人。他只相信他自己，他自己也有足够的实力值得相信。”
“更何况，”苏易接着道，“我绝不会杀他。”
“哈哈哈！”玉缈音仰面笑了，大笑，狂笑，笑声森寒似鬼泣，回荡山间。
山壁伸出的树枝上的积雪仿佛也怕了，它们在颤抖，然后一团一团从树枝上飘落下来，看起来就像是秋日里的落叶。
苏易看着他，目光如水般平静。
笑声突顿，玉缈音轻眯双眸，阴险笑道：“你不杀他我便杀你。”
苏易垂眸看着地上的雪。
玉缈音惊疑道：“你不怕死？”
世上不怕死的人实在太少。
所以玉缈音不能不惊。
“怕死。”苏易淡淡道，“只可惜我不会死。”
玉缈音面色一白，忽而冷笑，笑声未罢，身形暴起，手自腰间一摸，一条丈长的长鞭已毒蛇似的咬向苏易的脖子。
血花飞扬。
惊艳的像一串玛瑙。
殷红的血，已浸入了洁白的雪，染红了雪。
雪地，血地。
剑。
骨剑。
苏易手中有剑，剑上有血。
玉缈音躺在地上，长鞭死死缠绕在他的脖子上。
他的脸已变得青紫。
他怒瞪苏易，喉咙咯咯直响，却说不出半个字。
苏易看着他，缓声道：“你错了，又错了。错的太多。”
他移目望向自己手中的剑：“我虽不是大侠，却也绝不是背信弃义的小人。你看错了我，所以你绝不能活。”
玉缈音的确已不能活。
他已死了。
雪停了。
苏易久久伫立在雪地上，望着远方缥缈的天际，想起玉缈音方才所说的那句“你是苏易，江湖中大名鼎鼎的骷髅鬼”，无奈叹息道：“我只是个江湖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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