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不是……特别想。”
白霜话音刚落就挨了一脑拍。
“什么意思，有我这种皇兄，你应该感激涕零。”
李復咬着烤鱼。
白霜就像个闷葫芦，但又和闷葫芦不太一样
“……感激可能没有，涕零或许还可能，不过我们要真是亲兄弟的话，那也还不错。”白霜咧嘴笑着。
李復看着他的笑容，一时间情绪便有些低落。
“你说我们这一路总有走到头的那天，走到头的时候，回首这一路，最后悔的事情，能不能就是在人间狼狈的活着。”
活人。
比死人背负的，远远要多得多。
李復一直以为李廷就是一个只会躲在皇权之后当小人的懦夫。
可他错了。
他以一个凡人之躯与妖魔鬼怪抗衡，哪怕下场……
李復闭上眼睛，回忆浮现在脑海中。
五十年前。
金乌擅自离开神界，仙界中人被沧溟吸引至人间，天地灵脉无人镇守，有人性存贪婪欲望，放噬地怪出封印。
天地灵脉被噬地怪吸收，阮娘和薛悯力抗大军。
那帝王穿着金甲，持着金甲，与叛军厮杀周旋，四面楚歌被困筠州。
而身为皇家的李復，他能做的，仅仅是袖手旁观，可他的神明不管人间。
而他也以旁观者的身份，亲眼目睹了周朝的灭亡。
将军持战旗，血染沙场而不倒。
狂风大作，寒风渐起，黄沙掩埋月色，空中星辰已然暗淡无光。
碎战鼓声灭，战旗断裂，金剑埋入黄沙，金甲浸泡鲜血。
尸横遍野里，有妇人抱着死去的丈夫痛哭流涕，有因为战火失去父母的孩童茫然失措。
从那时候，李復明白了。
即便这个世间没有神。
没有祸。
战火依旧会连累这些无辜的百姓。
而他的那个从来不看好的兄长，也并不是一无是处，至少在最危机的关头，挺身而出的是李廷。
不是李復。
往日见黄沙埋骨三千里，今时望冰川寒山八千里，何时可破云见日明。
李復红了眼，仰望遥不可及的苍穹。
如果可以。
他更想死在李廷的手中。
至少不会比现在更愧疚。
祸感应到他低落的情绪，也看了他那段回忆。
人死不能复生。
这六个字徘徊在脑海里，或许是祸给他的提醒，看着白霜哆哆嗦嗦的往前靠了靠。
李復笑了笑，一把揽过他的肩膀：“你那么怕冷裹个狐狸皮有什么用？”
白霜一脸茫然的望着李復，感受着吹来的寒风。
“很有用啊，我穿的比你多，身上自然比你暖和。”
“我穿这么少是因为体内有个神护体，区区寒风自然侵袭不了我。”
白霜恍然大悟。
靠在他身上刚准备好好歇歇。
李復忽然睁大眼睛警惕起来。
“起来。”
这么冷淡的嗓音，白霜知道，是祸，赶紧从李復身上挪开，李復攥住他的手腕站在他身前，只见火堆猛的熄灭，一道鬼火掠了过去。
白霜脸色惨白，当即拿出顾云扇。
“这……是孤魂野鬼……”
“孤魂野鬼？”李復愣愣的看着那团鬼火直冲自己身后。
祸冷哼一声，一掌便将那鬼火打了下来，白霜警惕的看着那团鬼火。
一声嘶吼传入耳中，李復捂着一个耳朵。
就在这时，周围出现数道鬼火。
白霜手中的顾云扇散着强烈的光。
“这是你说的孤魂野鬼？！这得他妈有多少个啊！”李復骂着。
祸眯了眯眼。
“这些鬼火不是冲咱们来的。”
“不是吗。”
李復不受控制的皱了皱眉头。
“这些孤魂野鬼……有些奇怪，走，跟去看看。”
刚迈开步子，李復赶紧夺回身体的控制权，连忙道：“你疯了吧！知道是孤魂野鬼还去！你脑子不好吗？！”
“你怕个屁，你现在又不是凡人之躯，你要是怕死，就老老实实待在你的心境里不要出来。”
“你放屁，鬼知道你用我的身体做什么！不行！不许去！”
祸哪里听他讲话，看着远处的一方怨气，白霜也感受到了，不安的握紧手中的顾云扇。
“前面有好强的怨气，这些孤魂野鬼都是冲着前面那个怨气去的。”
“是有人召唤这些孤魂野鬼。”
李復在心境里坐着不动，看着一边的虚影沉默不语，要真是祸的身体就好了，李復凑到祸的身边，看着闭目的祸。
其实他要是一动不动不讲话，坐在这里还真就像个神明一样。
李復笑了笑，看着他的面孔。
不过什么时候才能重塑他的神体。
至少……
有血有肉不是吗。
——————
沧溟猛的回头看去，远方的一天怨气和鬼气森森引起了他的注意，身为邪神的他对这些的感应在强不过。
夜彦是魔，对鬼的怨气感觉并不明显。
阮娘和姜礼是妖，感受妖气和人的精血还行，对怨气的感觉也不是很强，更何况光顾着跟陆昔年的斗嘴。
薛悯专心御剑，也没在意那团怨气。
但是沧溟突然回头引起了夜彦的注意，夜彦转头看去。
“现在的人间估计都是孤魂野鬼，有怨气不稀奇，只是那样大的一团的怨气聚集在一起，倒是少见。”
听到夜彦的声音，阮娘才歪过头看去。
“不对啊，现在我们家金乌在神界呢，这青天白日的，孤魂野鬼怎么敢出来作祟？”
“没那么简单。”沧溟的直觉告诉他，这些冤魂汇聚之处，应该有某种传送阵法。
“那我们去凑个热闹？”阮娘站了起来，向后望去。
“去看看吧，薛悯，调头。”沧溟总觉得怪怪的，为什么这些怨气会在白日聚集在一起，连金乌的神光都不怕。
薛悯点了点头，长剑调头。
“悯悯，能不能让阮娘御剑，让我的悯悯陪我？”
阮娘一巴掌扇在陆昔年的石像上，嚷道：“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要不是我！你的悯悯早就仙骨碎裂了，不感谢救命恩人就算了！”
“我现在就是一块石头，我摸不着碰不到他，我难受死了，你不体谅一下我就算了，打我干嘛？”
又要听两个人斗嘴，夜彦拍了拍薛悯的肩膀：“我来吧，你去陪陆昔年。”
薛悯摇了摇头：“不必。”
话音刚落，便加快了御剑飞行的速度，突然，一道屏障直接拦在面前。
——————
空无一人的村庄里弥漫着鲜血的腥臭味。
白霜看着遍地尸体吓了一跳。
祸盯着他们的脸。
李復有些纳闷道：“这些人怎么像是被活活吓死的？”
“不是像，就是被吓死的。”
祸的话让李復脊背一寒，这些人多半都是壮汉，被活活吓死，这怎么可能呢。
“看那边。”
祸指着远处的一面绿旗，上面有奇怪的图腾和古老的符咒。
“这是什么东西。”李復到底还是凡人之躯，白霜出自仙门，自然见多识广，翻阅的古籍数不胜数，一眼就看出那是何物。
“散灵聚煞——”
这四个字给李復的第一感觉。
就不像好东西。
“懂得不少，不像李復这呆子，你既知道这是何物，可知它的用处是何？”
李復张口就要骂，奈何身体不受自己控制，只能闷声闷气的憋着火。
白霜仔细想了想，思索片刻才开口道：“散灵聚煞，就是把恶灵聚在一起，收集煞气，人可堕入魔道，所谓一念成神，一念成魔，散灵聚煞至阴至邪，为邪神沧溟所持的杀器罗刹剑的阴气所化，七把杀器，以罗刹为首，冥界与邪灵界都惧怕杀器……这散灵聚煞的威力，书上倒是没有记载……”
李復虽然不懂这些弯弯绕，但是人成怨鬼他可以理解，这人还能修炼成魔？
“现如今，你不就是魔吗，有什么可诧异的。”
李復撇了撇嘴：“我也没说想做魔啊，再说了，这是人修炼成魔，我是被你强迫的，不是很自愿。”
祸懒得理他，但现在的局面有些麻烦了，如果真的有凡人利用散灵聚煞修炼成魔，说不准自己找了很久的杀器之一也会在他的手上。
想在造一个杀器难如登天，若是他的本体在尚有一搏之力，可是如今他被陆昔年封印，大部分的神力都无法使用。
想夺杀器，还得看看对方聚到了什么程度才行。
“白霜说的这些都是死的，散灵聚煞的威力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上古之时，沧溟为了统治邪灵界，用罗刹剑的阴邪之气和自己的神力造出了散灵聚煞，为的就是收集四方天地的煞气，为自己所用，可惜他为情所困，这好好增强力量的邪功就没有再练，随着上古一战，他被女娲后人封印后，散灵聚煞和罗刹剑也就失去踪影了，想不到在人间，我还能见到这东西。”
祸的主意李復自然是第一个知晓的。
“喂！没有把握的事你可不要干，这个杀器只有七把，那自然是威力无穷的，你现在可是半个的半个的半个！你想死我不拦着，你别拽着我啊！听我的，赶紧走！”
李復后退一步，可是也仅仅就是后退了一步。
“不行，既然有杀器的下落，我一定要找到罗刹剑。”
白霜手中的顾云扇亮的厉害。
祸警惕的看向一间破败的房屋。
这里，是煞气最重的地方。
门口贴着几个镇鬼的符咒，祸扫了一眼，白霜出自道家，自然分的清这些符咒是何物。
祸感受到沧溟的神力，眯了眯眼回头看去，手一挥，李復冷峻的面容一瞬间变成白霜清秀的脸颊。
白霜惊讶的叫了一声，祸把食指放在他唇边，示意他不要再出声音，随即看向那座房屋。
“收起你的法器，不论发生什么，也不能让他们看见你的法器。”
白霜连连点头，收回了顾云扇，薛悯一行人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带着陆昔年的神像属实目标扎眼，沧溟就把陆昔年变成了戒指戴在薛悯的手上。
薛悯看着白霜和李復的身形，拔出裹着红布的长剑，双眼中满是敌意。
白霜咽了咽唾沫，祸缓缓转过头，剑眉星目霎是清秀，薛悯看着他二人一模一样的五官更警惕起来。
阮娘恍然大悟，指着白霜：“你们两个是……”
白霜紧张的拉着李復的袖子。
“兄弟！好像啊！你身上有仙气……你是修道的？”阮娘凑近白霜仔细闻了闻。
祸将白霜护在身后，没准备跟他们搭话。
沧溟的目光也不在他们身上，而是在散灵聚煞的身上，他的邪物怎么会出现在人间。
沧溟伸出手，散灵聚煞就飞到他的手中。
阮娘不解的凑了过去：“唉这是什么啊！”
姜礼不看还好，看一眼直接叫了出来：“散灵聚煞！”
沧溟眉头紧皱，夜彦当然知道这是何物，看了一眼沧溟轻声道：“你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人间。”
沧溟也是一头雾水，摇了摇头。
白霜倒吸一口凉气。
阮娘看向他二人：“你们两个赶紧离开吧，这里危险的很！”
李復笑了笑：“不怕。”
什么不怕。
我怕死了好不好！
李復咬着牙。
祸控制着他的身体，阮娘撇了撇嘴，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哎呀，居然有人不怕死，你弟弟是修仙的，你可不是。”
祸心中也很庆幸，这李復到底还是有人性的，这人性大于魔性，就自然不是魔。
“诸位看起来都是得道高人，不知此地的邪祟，诸位打算如何消灭。”
沧溟冷冷的看向那间房屋。
大手一挥门便开了，冲出来的煞气直接朝着众人而来，祸不能使用神力，白霜听祸的话不能召唤法器，两个人双双被煞气逼退，奇怪的是身为凡人的兄长居然会护住修仙的弟弟。
“居然跟老娘玩偷袭！”阮娘被煞气熏的睁不开眼，手中即刻出现金蛟剪，将煞气挡在外面。
金蛟剪有金乌神光，抵挡煞气是最合适不过的。
沧溟眯了眯眼，一把拽过阮娘，金蛟剪被煞气打散，两条巨大的蛟龙缠绕，露出锋利的尖牙和煞气对敌。
阮娘冷哼一声，妖尾出现，强大的妖力直接将这些煞气打散。
白霜看的胆战心惊，这狐妖的实力好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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