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城开始了每年的倒春寒,暖风一夜间被逼到了遥不可及的对岸,只余丝丝渗人的寒意在心口上盘旋辗转。
我从邻居家借来一把生锈的铁铲,含泪把小花猫埋在了北边那个荒凉的山坡上。
那里时常挂着一轮静静的月牙,蟋蟀和蝈蝈总会在夏夜里唱歌。
也许,等到来年春,茂盛的青草就会重新爬满它的屋顶了。
我想,小花猫应该会喜欢这里的。
我低着头,满怀愧疚地跪在小花猫的坟前,咸咸的眼泪像决了堤的洪水似的,止不住地往外涌。
我从号啕大哭到无声抽泣,从炽热黄昏跪到苍茫暮色,缄默着揉碎了一湖的月光。
这是小花猫来到我家的第二天,它死了。是我没有保护好它。
如果不是我执意把它从即将搬到城里和儿子居住,不方便把这只病恹恹的小花猫带走的阿婆手里要过来,小花猫也许还能多活好几天呢……我还答应阿婆说会好好照顾它的……
它离开人间的时候,灵魂是不是痛的呢?它该是怨恨我的吧……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薄雾漫过了柔软的小山丘,天幕渐渐染上了不安的灰蓝色。
可我犹然滞留在自责的深海里,险些呼吸不过来。
我知道,不远处一直站着一个人。
陆迟舟他很早就找到了我,可他没有嘲笑我那时候做的傻事,也没有硬生生地把我扯走。
他始终都在安静地凝视着我,在等我把心里的自责和痛苦通通都发泄出来。
有他在的时候,我好似从未对即将到来的黑夜感到害怕。
这辈子还很长,可我知道,能让我有这种感觉的,大概也只有他这个人了。
陆迟舟轻轻垂下那双疲乏的眸子,不疾不徐地朝我走来。他悄无声息地把手放在我的头顶上,声音嘶哑着说道:“小不点,天黑了,你该回家了。”
不知为何,我一见到他,一股莫名的忧伤和沮丧便又忍不住涌上了心头。
我用力咬着唇角,委屈地冲他摇了摇头。
我本想说,陆迟舟,我腿好麻,我站不起来了。可我怕我一出声,就全都是哭声了。
可陆迟舟还是看懂了。他一言不发,却缓缓地在我面前蹲了下来。
我小声地哽咽着,努力倾身趴上他单薄的后背,双手紧紧地环住了他的脖子。
我把头埋在他硌人却温暖的肩头上,难过地抽泣起来,还坏心眼地把他干净的白衬衫弄湿了一大片。
我终是哭累了,眼皮愈发的沉重起来,便在断断续续的抽噎声中睡了过去。
陆迟舟暗暗收紧了放在身后的双手。他高高地仰起头,迎着那股席卷而来的冷风,背着我大步走下这座荒凉的小山坡。
“小不点,你要独自学着去长大了……”
睡过去之前,我好像迷迷糊糊地听见陆迟舟在暮色中满是心疼地轻叹了一声。
他好像还跟我说了好多好多的话,可我太累了,没能听完后面的,便失掉了所有的方向,沉沉地睡了过去。
后来我总是忍不住懊悔,如果当时我没睡着就好了。那我就能原原本本地听完他临走前跟我说的那些话了,就能猜测到他突然跟我说这些话的原因了。
“你要走了吗?”
“你要去哪?”
“不要走好不好?”
我不记得这些话,到底是我在梦里请求似的呼喊,还是我靠在他耳边慌张无措的呓语了。
我只记得,他在说让我独自学着去长大的时候,我下意识地搂紧了他温热的脖子。
旧时光在月光雪白的秋季里泛黄凋零,我把好多事都给忘了,也把好多人都给丢了。
也许,再也找不回来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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