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平此刻的模样就像是刚从软玉温香中爬出来的。披头散发,下面套着条松松垮垮的纨绔,身上胡乱披着单衣,甚至没来得及扣上,袒露出带可怖疤痕的胸膛来。他发着嘲笑,手里舞了一把剑花,站定后目光阴沉下来,顿时杀气洋溢。
然而无甲对有甲,短兵对长兵,可谓是劣势明显。刘昕在远处的屋顶上后看了一处王对王的单挑游戏,之间刚打了几个回合,韩平不但没近得身,反而因为闪避不及,寒光过后血花见红,他的胸口再添新疤。
“哈哈哈。”红斗篷得意忘形,大声笑了起来。“我当还有什么能耐呢,原来不过如此,等着明天脑袋挂到门楼上喂鸟吧。”
刘昕闻言忍不住想起收成典礼后看见的那几颗头颅,等她刚从愣神中恢复过来,发现韩平已经转身逃跑了,身手矫健得让人自叹弗如,像极了某些刚撂完狠话就撤退的主。
红斗篷把手中的武器一挥,大喊道:“韩平跑了,追——”
眼见局势急转直下,刘昕的心情矛盾莫名。一方面很希望那个视人命为草芥的韩平在叛乱中身死,但另一方面又担心叛军上位是换汤不换药,该残暴不仁的还是残暴不仁。最后她想了想,心说你们反正狗咬狗,两败俱伤才好。
等到追逐的兵丁进入建筑群,刘昕难以窥探全貌,只能在亭廊楼阁间的缝隙中看见些人影晃动。除了喊杀声之外,女人的尖叫声也是此起彼伏,如同鸡窝进了黄鼠狼一样闹腾。
听见此番动静,她挠挠头,不知道自己应该再靠近一点,还是留在外面观望。犹豫间,隐隐又听见堡里好几处地方出来新的骚乱,她心头一惊,连忙回望乐班所在的院子。
那边还算安静,似乎源自别的地方。
没有站起来,像摊平了一样铺在屋顶上,刘昕耐心地分辨着各处的动静,初步判断几个地方的脚步声正在往此汇聚。她想了想,如卷起的毯子一样翻滚,换到了背对街巷的另一边坡面。总之,首先要注意隐蔽的需要。
等到脚步声经过下方巷道,领队的喊话内容让刘昕判断这波乃是支持韩平的力量。到此她的心不禁悬了起来,不知道韩平到底有没有被红斗篷追上杀死,今晚的事件又会如何收场。
因为这回脚步分布的范围比之前要大,下面似乎到处都是人,刘昕不敢站起来暴露自己,她千方百计把自己藏在阴影里,只通过听觉来判断发展。反正是一会听见这里一阵喧闹,待会听见那边一阵混乱,估摸着过了一两个时辰,事态才稍微得到了些控制。
刘昕终归没有猜中答案,韩平没有死。忠于他的庄丁增援及时把叛乱镇压了下来,至于那个红斗篷也不再是红斗篷,被人制服后他的装备被扒了个七七八八,捆得严严实实跪在了地上。
“天亮后,该是谁的脑袋挂在门楼上喂乌鸦?”以胜利者姿态重新登场的韩平睥睨着对手,嘲讽道。
“呸,刚才是谁如败家之犬一样东躲西藏?既然不小心着了你的道,要杀就杀,哪来那么多废话?”失败者似乎很不服气,怒骂道。
第二天,因为晚上没睡好的关系,刘昕的状态有些差,不过现在的乐班也没人有心思训练。外面庄丁到处抓人,闹得众人惶惶不可终日,女孩们稚嫩的脸上全是恐惧和茫然。到了傍晚,乐班被人安排去表演,大伙忐忑不安,没人敢说不字,连忙准备各种戏服和乐器,慌乱中出了不少差错。对此很多人担心表演中也出问题,结果这么一想,大家却变得益发紧张。
刘昕也不例外,她很难不去想因为劝酒失败而死掉的三个婢女。
韩平府的豪宅依稀可见火烧过的痕迹,其中一个角楼干脆只剩下废墟。穿过回廊,走过复道,刘昕停下来看了一眼,注意到墙角似乎还有些血迹,她微微蹙眉,然后一言不发地跟着队伍前进,不多时,便来到豪宅的主殿。
此时堡主还没出现,仆役们刚刚布置好场地,帷幕重新构建了大致的空间,乐器组在侧安置,而舞蹈组开始热身。刘昕其实挺想留在乐器组吹长笛,不过大娘没同意。
跟着试奏的旋律跳了两回,她的感觉上来了,步法和姿势无可纰漏。
“可惜还是太小了一点。”巧儿忍不住再次叹道。“太单薄了。”
“她才十一岁。”大娘说道。
天色黯淡下去,灯台的布置各有玄妙,提供了与白日全然不同的氛围。堡主韩平终于出现了,在一堆武装家丁的簇拥下,而他本人也是全副武装的打扮。
众人见状不禁暗自交流惴惴不安的心情,刘昕不知道管韩平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情纵情声乐,不过乐器们很快正式演奏,铺垫过后,第一个节目便开始了。
这不是刘昕的节目,所以她有时间观察整个环境。作为腐朽堕落的特权阶级,韩平此刻独自一人便享受着此处几十个婢女,一整套歌舞乐班,以及更多杂役的服务,更拥有着生杀予夺的无上权力。在他的亲信捕杀叛乱者及其亲属的时候,悠哉悠哉地听听声乐,观赏舞蹈,真是有种说不出的反差。
合奏的曲目换了好几首,节目一个接着一个,刘昕也出了一次场。她还没有资格表演独舞,只是群舞中的一员。幸运的是期间没出什么纰漏,退下去后,提着的心便落下了一半。
韩平一直坐在那里,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没有喊停,众人也不敢自作主张,不得不循环表演。时间缓缓流逝,连刘昕都重新跳了两次。紧张的心情,难以放松的肌肉,全都在透支着大家的精力。尽管这点运动量完全比不了平时的训练量,但很多人还是出现不支的迹象,变得摇摇欲坠起来,到了最后,一个乐班舞伎脚下一崴,摔在了地上。
韩平顿时唔了一声,转头盯去。出错的舞伎急忙扑跪在地,浑身抖得如同筛子一般。其他人同样也被吓了一跳,乐器中断,舞蹈也停了,跟着哗啦啦跪倒一片。
“扫兴。”韩平眉头紧锁,看了看跪倒的众人,最后回到了坏事的舞伎身上,冷冷地说道。“拖出去。”
这句话顿时让那舞伎瘫倒在地,两个家丁架住人的时候几乎站都站不起来。眼前她也要因为上位者简简单单一句话而丢掉性命,有人坐不住。
“请等一下。”大娘急忙喊道。“堡主慈悲!”
韩平转过脸来,他带着明显的不悦说道::“怎么?”
“请堡主收回成命,饶她一命。”大娘用力地磕头道。“大伙都太累了。”
“收回成命?”韩平笑了起来,好像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笑话。“难道你还想说,这是我的错?”
“堡主,我不是这个意思。”大娘跪拜着说道。“只是我们乐班培养一个好的舞女不容易。”
“别以为你是乐班最好的舞者,我就舍不得杀你。”韩平冷冷说道,眼睛也眯了起来。
“不敢。”大娘再拜道,不过她似乎并不打算放弃。
“很好。”韩平又笑道,只是这种笑容并不让人舒服。“很好。”
看着自己的舞蹈老师身处险境,同样跪倒在地的刘昕很想做点什么,但她想了小半天也没找到靠谱的方法,眼看气氛愈加紧张,突然脑子一热,喊了出来。
“请堡主饶过老师性命!”
脆生生的嗓子转移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了,韩平随即改变视线,让刘昕重温了被毒蛇盯上时的禁锢感。
“没想到小小的舞伎,一个两个胆子却是不小。”
“十七?”大娘大惊失色,顾不得跪拜,回头惊呼道。“胡闹!”
眼见事情再无回头的可能,刘昕没有浪费时间后悔自己的冲动,她干脆直起身来,朝大娘微笑,然后不卑不亢地再次重申态度。
“请堡主饶过老师性命!”
反正要死,不如死得有尊严一点。
“十七!”大娘的脸都变白了,不过她终归不敢移位。
韩平继续盯着,刘昕动摇了两次,随后咬紧牙关瞪眼回应。不过她不知道的是,这具身体瞪着眼睛只有奶凶奶凶的效果,想要达到威吓效果那是不可能的。
终归是个看脸的世界,眼看对面俊俏的女娃无所畏惧,韩平令人意外地没有发火。他又把人盯着看了一会,认出这是那个让人连叹几声好,然后遗憾“还太小”的小丫头,转念一想,改变了主意。
“过来。”他说道。
刘昕看了看,她没有动,而是先问道:“她们会怎么样?”
反正都豁出去了,干脆英雄装到底,那样死了还有围观者记得。她心想。
“如果你表现好的话,我可以考虑放过她们。”韩平笑着,依旧是让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表现?”刘昕眨了眨眼,她的脑袋瓜子开始脑补些奇怪的事情。那本来是不可接受的事情,但如果是为了救人的话,她似乎短暂的认真考虑了一下,然后才是排斥。
韩平忍不住看了看小女孩纤细白皙的脖子,仿佛一掐就断,他眯起眼睛笑了一下,说道:“跳舞。”
“跳舞?”
“对,跳舞。”韩平说道。“如果能让我满意的话,我就放过你的老师。”
“还包括那个姐姐。”刘昕同样眯着眼,说道。反正事情都这样了,那就一条路走到底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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