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要是走动起来，远比人想象的要快很多。
霜落和白归灵的谈天持续的时间并不久，没有营养的对话不需要谈资的滋养。但不得不承认，人与人之间想要拉近关系，来一场无意义的吹牛逼比什么都好用。这短短的时间里，霜落已经从见过一面的陌生人光荣的晋升为了白归灵的朋友之一。
要白归灵出身在普通上人的家庭里，那她的父母大概会很担心自家这太好糊弄的崽了。
“聊的好像有点太久了。”
“怎么了，好像也没过多久吧。”
霜落突然打断了话题，这让白归灵有一丢丢不满。不过这也怪不得她，说来有点悲哀，白归灵小姐从小到大能够称的上是朋友的对象，算上霜落也是一手就能数过来的凄惨数字。而且，白归灵的其他朋友或多或少都会顾忌她悉铎人的身份。像霜落这种毫不在意她悉铎人身份的是破天荒的头一个。就凭这个，白归灵对她的好感度从对她放下戒心开始就一直蹭蹭蹭的往上涨。
“倒不是我不想聊下去，你看看这个。”
霜落把刚刚放到一边的冰淇淋拿了起来，透明的包装上已经有奶油的痕迹了。随着冰淇淋的融化，似乎某种奇妙的味道也悄悄的在空气中蔓延。
忘了这该死的冰淇淋了！不对，榴莲芥末不是味道吗？为什么气味也这么魔鬼？！
“额，这好像是你上司要的东西对吧？”
吞了一口唾沫，白归灵略微偏头深呼吸了一口气，免的闻到逸散出来的味道。
“对啊，我也不知道我那个老大是哪根筋搭错了，喜欢吃这玩意儿。”
霜落也捏着鼻子，眼间全是对自己顶头上司的鄙夷。会在背后贬低老板的员工，肯定是一个优秀的精英。
“我得趁着这东西没弄吐我之前给老大弄过去。”
“说实话，我很难想象有人会喜欢这种口味的冰淇淋。”
白归灵有点憋不住气，仅仅只有一丝气味溜进了她的鼻腔，那股让粘膜辛辣不已的恶臭就足够让她保证自己一辈子也忘不了。
“难以想象就自己跟着去看看呗，我想老大现在也应该从他那沼泽一样的情绪脱身了。现在我那位老大应该算是最温顺的时候了。”
“沼泽一样的情绪？这什么形容？”
“我倒是想用大海或者湖泊这种听起来就很优雅的形容词，不过就老大那个闷骚的性格，沼泽是最适合他的形容词了。”
嫌弃的举着那支冰淇淋，霜落尽力让那东西和自己保持一定的距离。她转头看向白归灵，发出了邀请。
“走嘛，一起去看看。放心，我老大跟我一样。不厌恶悉铎人。”
其实现在最好应该和霜落告别，给留给姐姐的空白处献上琉晶花过后就离开功勋广场。但对这个喜欢吃这种魔鬼口味的霜落老大。白归灵的内心深处不受遏制的涌出了一丝好奇心。这是年轻人特有的猎奇心理，它催生出了这丝好奇心，让白归灵临时改变了主意。
跟着霜落走过雕塑的集群，重新进入肃穆的内广场。天色渐渐变暗，火盆里熊熊燃烧的烈焰将周围照亮，可火焰的光亮并不强盛。流苏的阻挡，悬挂火盆铁链的阴影。它们或多或少的拦下了光线，阴影和微光将雕塑包裹起来。白归灵盯着属于自己姐姐的那个空白位置，却发现下面已经有人放下花朵，数量之多足以被称为花丛。
名贵的白色琉晶花，从那上面还有的水珠来看，显然是刚采摘不久的新鲜花朵。这价格可不低。
站在那空白雕塑和琉晶花丛前的瘦削人影想来就是霜落口中的老大了。
“老大，我回来了。顺便给你带了你最爱的榴莲芥末味冰淇淋。”霜落举着那支冰淇淋走了过去，她虽然说着邀功的话语，可拿着冰淇淋的手高高举起，显然也暴露了她的厌恶。
“我可没让你去买这东西。”
人影转过身来，但说话的声音却很奇特。明显带着合成效果的电子音，不过想来音源还是通过他的声带振动发出来的。能听出来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别惊讶，老大曾经受过重伤。身上很多零部件都出了问题。所以就用人工的弥补了一下。”
霜落转过头来对着白归灵解释了一下，然后让到一边，让白归灵能看清楚那个老大到底什么样。
“我家老大是个古怪严苛的家伙，我就不介绍了。免的他抓到机会扣我工资。你可以管他叫安先生。”
霜落耸了耸肩，那副样子不像是尊重她这个老大的样子。这俩人的关系应该不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下属在领导面前这个态度会是什么下场白归灵还是很清楚的，上一个这么跳的还是她的战争理论课老师，那个自认是理论方面无二人的教授出了名的桀骜不驯，在一场军队领导来学院视察的公开课上公然抨击副院长的教学问题，说他不学无术。
当时那家伙什么下场来着？被扫地出门几个月后好像是跪在副院长的办公室门口求原谅吧。
“我就算不扣你工资，就你那大手大脚的花法你的薪水也撑不到下半月。”
安先生的声音把白归灵从以往的遐想中拉了回来，她这才有机会好好打量一下这个喜欢吃奇怪口味的冰淇淋的人。
一身灰色的大衣将安先生的瘦削身体尽数包裹，他的头被厚重的兜帽挡的严严实实，白归灵看不清楚他的脸，不过从兜帽下那阴影中的未知光源使金属面罩反射出的光勉强让女孩儿看到了那个面罩额头上的商标，同样的商标也出现在安先生伸出来的左金属臂的手腕处。白归灵认识那个商标，全帝国最有名的医药企业，洛德制药。
具白归灵所知，洛德制药能穿在身上的只有他们出品的唯一一种单人维生装置。这东西的价格白归灵光是想想都觉的头晕。
这家伙，是个有钱人。
“悉铎人……”
安先生的低语让白归灵不由的紧张起来，土豪阶级对穷鬼天然就有压制力。安先生说话的合成音听不出他的情绪波动，白归灵一时间忘了霜落的话，下意识的认为面前的男人跟普通的上人没什么区别。
“不用担心，我对悉铎人没有恶意。”安先生安抚着白归灵的情绪。“能请问一下你叫什么名字吗？是我这个不着调的下属给你添了什么麻烦？”
“喂，我像是那种会给别人添麻烦的人吗！”
你好像刚刚才给商铺老板添了不少麻烦吧。白归灵在心中暗自腹诽。
“我叫白归灵，和霜落小姐算是刚结交的朋友吧。也没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白归灵指了指雕塑下的花丛，从刚才开始她就有点在意了。
“这些花，是你献的？”
“对，是我。有什么问题吗？”
“额，你知道这空白雕塑代表了谁吗？就这么献花？”
“这是纪念荒野小队的雕塑，你想说的应该就是他们的队长，帝国少尉白归绮。”
真是古怪，就算并不敌视悉铎人。来给自己的姐姐献花干什么？熟人吗？还是说这只是有钱人闲的无聊的消遣，秉承着小公鸡点到谁我就选谁这种颇具综艺风格的挑选方式来给人献花？
“不用想了，我和你姐姐的确是熟人。当初我受了她不少照顾。”
看穿了女孩儿想法的安先生往前踏了一步，金属手臂揉上了她的头。男人比白归灵高不了多少，可那金属手臂揉在头上，白归灵却从安先生身上感受到了长辈一般的和煦。
“咳咳，把你爪子拿下来啊。跟初次见面的小姑娘干什么呢？”
霜落刻意的咳嗽了一下，气氛骤然尴尬了起来。想来自己头上的手臂不管是什么材质，现在应该都很僵硬。这么想着的白归灵，偷偷抬头瞄了一眼安先生。
“抱歉，不自觉就……”
安先生把手臂放下来，向白归灵道歉。他不像是被尴尬的气氛影响到的样子。
“你也是要给你姐姐献花的是吧？”安先生让开路。“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靠在石柱上的霜落听到安先生的话有点惊讶，她没料到自己老大这就要走人了？
“这就走了？不多留一会儿？”
“事情已经办完了，我们时间很紧，不能浪费。”
“不是，时间没紧张到这个地步吧，就不能……”
“你要是不走的话，我扣你半年的工资。”
只用了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安先生就堵住了霜落试图继续说下去的嘴。西装丽人嘟着嘴，从那副受气的臭脸来看，心情应该很不好。
谁让别人是给你发薪水的人啊。白归灵再次腹诽。
“那留个联系方式吧，小白你有什么联络手段吗？”
“有的有的，我有家居用核心方块。”
白归灵刚想掏出米格，安先生却已经蛮横的拉住了霜落的手把她往外拖。
“再给我浪费时间，我就扣你一年的工资！”
“不是吧！我就留个联系方式而已！”
“嗯？！”
骤然升高的电子音让白归灵和霜落同时打了个寒颤，安先生的心情不知道为什么变的恶劣起来。兜帽下的光源像是夜晚野兽幽幽的眼光。霜落也不敢放肆下去了，老老实实的跟在了安先生的屁股后面。
白归灵对挥手示意的安先生点了点头，目送着他和霜落离开功勋广场内广场。
“怎么感觉，有点猫腻。”
土豪的时间很值钱，白归灵很清楚这一点。不过安先生突然的离去还是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好像，在躲着自己。
“说不准人家只是客套的说不歧视悉铎人而已，在上流人装博爱的时候，你这个悉铎人在别人眼前晃悠，怕不是得让人觉的自己在厕所里看到下水道炸了。”
白归灵忘了一件事，刚刚霜落要她联系方式的时候她把米格掏出了一半，这家伙现在已经开机了！
“老娘要真是下水道第一个把你冲进去！”
狠狠的摁下了按键，被强制休眠的米格说不出话。风吹了起来，天色昏沉，也不知道明天是不是一个好天气。不过女孩儿知道要是再磨蹭下去，恐怕莱尼姐结束执勤了，自己都没到酒店。
将买来的琉晶花献上，白归灵摸了摸那空白的雕塑。
明天就能看见姐姐曾经穿戴过的装甲了。
胸中慢慢涌起了暖流，它在脏腑中流淌，让白归灵精神了很多，人的念果然想奇妙无比。可不知道为什么，在追忆亲人的时候，女孩儿却想起了刚才金属手臂揉头的感觉。
那长辈一样的和煦。
“应该不是上流人装博爱吧。”
白归灵自言自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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