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雅伯爵的领地遭到围攻的消息,宛如一个惊雷传遍了整个斯科兰。就算伊丽莎白有心隐瞒,在斯科兰人的地盘上,有什么消息想要瞒住这些地头蛇还是相当难的,更不要说这个消息还关乎他们的身家性命。
达拉第好不容易纠集起来的部队几乎是一瞬间就发生了分裂,达拉第手下伯爵们的领地基本上都在西北方,达雅一旦沦陷,渡鸦堡,弗兰肯斯坦等地基本上也就直接暴露在了攻击矛头面前。
老巢都保不住了,这还得了?虽然现在达拉第的手下撑死了也就两千人了,但是这不妨碍他们依然能够吵个天翻地覆。毕竟他们可是被达拉第严令逼迫着,把所有部队粮食都带到了前线来,家里基本上是没有任何防御的。
急得自己都快无师自通跳墙了的达拉第四处求爷爷告奶奶,然后他很快发现,自己又一次当了夹在中间的小丑。陆军的大少爷们正在为勃兰登堡的官司和将功赎罪而烦心,哪有空搭理你?至于告到伊丽莎白那边?那更是直接石沉大海。
伊丽莎白所看重的就只是达拉第手中那最后的粮食而已,达拉第威胁要撤军?那你撤好了,在一口气败掉几支佣兵团之后,伊丽莎白已经对他不抱有任何指望了,有你没你,照样过节!
“尊敬的伊丽莎白大人,我恳求您派出两个旅的军队,不,哪怕是一个旅也行!让我们能够解除后方的危机!”
“我说过了,我亲爱的达拉第先生,别说一个旅,我现在一个兵都不能给你!在那之前,您曾经有着四个大佣兵团的强大实力,但是您似乎并没有珍惜!现在抽调走一个旅,我们正面会直接崩溃!”
“可是后方沦陷的话!我们一样也会直接崩溃!殿下!殿下!还请您三思啊!”
“达拉第先生,我已经说过了,勃兰登堡人已经答应恢复我方过境的权力。后续的四个旅一个骑士团的援军已经在路上了,届时我会派遣三个旅的兵力为您而战,这已经足够证明我的诚意了!”
“可是大人,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那么是什么导致这些援兵现在才能抵达的呢?他们早在很久以前就该出现了?这到底是谁让勃兰登堡三国关闭边境的呢?!”
又是一天太阳升起,又是一样的争辩上演。达拉第发现自己已经被逼上了绝路,麾下几大伯爵联手逼宫,要求达拉第交出带走的粮食,让他们带着自己的军队回去救援,而达拉第达不成他们提出的任何条件。
“反贼!叛徒!落井下石的软蛋!废物!”
无功而返的达拉第疯狂叫骂着,以至于有人已经在怀疑他的下半生是否要在疯人疗养院里度过。他摔打着一切可以见到的东西,把怒火发泄到每一个侍从身上,甚至是刚刚粗暴发泄完的女人都会被他突然割断喉咙。
他的怨念现在已经达到了无边无际的状态,因为那几个伯爵永远像是追债人一样堵着他,要兵,要粮,要他支付不起的一切东西,那些能震得一座中庭都嗡嗡响的声音,就是睡着了也赶不出脑海。
其实如果说句公道话,就算天上掉下来一堆粮食,一堆士兵,让达拉第能填了这个缺口,那又怎么样呢?这些衣着光鲜的政客依然不会结束争吵,他们每个人都会认为自己才是这支军队无可争议的领导者,连无所作为都比这样的争论显得有用。
战争年代,一个将军,一个医生,哪怕只是一个士兵,都比这些自诩高尚为国的政客要来的有用。
倒也不是说所有的伯爵都是这种政治游戏里有毒的装饰物,但是这种异类往往都是格格不入的角色。渡鸦堡的小杜特伯爵就是这样一个倒霉的家伙,之前他就是莫名其妙接任了渡鸦堡伯爵的头衔,然后被佩斯提伦堵在了斯科兰堡。
现在他依旧在家族的名义下扮演着身不由己的角色,就在无用的争吵还在持续的时候,爱丽丝女伯爵的军队已经一脚踹开了达雅的大门,家族赶忙叫小杜特伯爵回来救急。
可怜的年轻伯爵就这样上路了,倒也不需要什么粮食,毕竟就十二个人的话,从斯科兰这头跑到那头,也不会有什么粮食消耗。
什么?你说援军?达拉第曾经倒是的确有不少人可以调遣,但是在布拉格博之战之后,他最后一点嫡系部队也消失在大水之中了。死里逃生的小杜特伯爵手上就这么一点人可以调遣,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回去能干嘛。不过既然你叫,那我就回去呗。
小杜特已经能够想象到,当自己出现在渡鸦堡,告诉他们只有12个援兵之后,那群家伙从盼星星盼月亮的满怀期待,再到不可置信,再到希望破灭歇斯底里疯狂咒骂的样子了。
累了,毁灭吧,赶紧的。身为一个被推出来的伯爵,身不由己的卷进一场又一场的战争之中,还要处处看人眼色处处受气处处被人吆五喝六,他是个伯爵?还是个农奴?
“大人,如果这样慢悠悠走的话,天黑以前我们恐怕到不了渡鸦堡了。”侍从看了看日头担心的说着。
“没关系,大不了我们找个没人的破屋子睡吧,这样的破房子现在要多少有多少。”
“可是大人,您刚刚把我们所有的干粮都给那几个流民了,今晚到不了渡鸦堡,我们都得饿肚子了。”侍从忍不住又说。
“我说,没关系,反正早到晚到,也不会有任何的差别。吃的饱吃不饱,都一个样。”
年轻的伯爵就像是一个失去了全部土地的农民,眼里似乎已经完全没有了在乎的东西。
他更像是在享受这种信马而归的过程,真好,不需要考虑如何用木棍和辱骂去打退敌人,不用考虑如何咽下掺了锯末的面包,不要强撑着应对那些前恭后倨冲着你脊梁骨嘲笑的人,更不要充当一个被推卸责任肆意嘲弄的装饰品。
把那个该死的城堡烧了吧,把里面那些该死的人也烧了吧。至于未来?呵,哪有什么未来?他这个被临时推出来的没有任何根基的伯爵,还想在战争结束后平步青云?是家族里的那些人突然变成了不争权夺利的圣人?还是他头上那个家伙突然能变成开明的圣君?
侍从们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有的时候他们也忍不住怀疑,小杜特伯爵是不是也疯了。
查理曼海姆的军队到了渡鸦堡没有?他们的军队是不是已经砸开了城堡的大门?如果可以的话,真想看到整个渡鸦堡被付之一炬的样子啊。没有那块该死的领地,也就不会有他现在的头衔了,也就不会有他现在的遭遇了。
“大人,只怕我们再不快点赶路,我们就只能看到渡鸦堡的废墟了。”一会儿,又一个侍从忍不住进言道。
“跑的再快也来不及,难道那群脑子里塞满了酒水和女人的家伙,能学会用一大堆番号去干翻敌人?哈……哈!不错,不错的笑话!”
小杜特疯疯癫癫的笑了出来,他还巴不得看到渡鸦堡的废墟呢?如果他真的有幸看到,而那些被烧黑的石块还冒着烟没有冷却的话,他更不介意浇上一泡尿!
至于什么叫用一大堆番号去干翻敌人?哈!渡鸦堡的军队吃空饷谎报人数的事情别人不清楚,难道他还不清楚吗?对,他的确就是个临时推出来顶责的空架子,但是他起码知道,十几个番号不可能就只有两百来个人!
在老杜特伯爵死在斯科兰堡郊外的“土匪袭击”中之前,小杜特那可是有幸见识过的。渡鸦堡留守军团光看纸面那叫一个豪华,你听我给你念:
黄金羽翼戟兵团,贵族子弟兵手枪旅,苍白利刃剑士团,渡鸦堡巨剑兵团,边民骑手猎骑团,渡鸦行军兄弟会巨剑兵团,独手精英巨剑兵团,呐喊游吟者矛兵团,劈柱者猎骑兵旅,渡鸦堡巡逻队,渡鸦堡湿地民兵团,芦苇地民兵团,强买者民兵团,蚁虫宴会民兵团,渡鸦堡后备兵团,整整15个番号!
而这高达15个让爱德华看了都觉得惊讶的番号,加起来的话,其总人数高达整整二百零一人!而现在反正肯定已经没这个数字了,因为那个零一,也就是小杜特的老爹老杜特,现在坟头草都已经长满了。
也别问小杜特,为什么这种吃空饷的行为,居然能演变成如此这般丧心病狂的状态,甚至还能堂而皇之无人过问。这你得去问老杜特伯爵了,不过鉴于此人现在已经作古,也许你应该去问问伊蒂可?
而且说真的,但凡你把这个编制数量削减个五分之四,说不定爱丽丝还就不敢对渡鸦堡轻举妄动了。毕竟你一个伯爵领就有十几个团旅级部队驻守,说出去谁信啊?这不明摆着就是假的吗!
在小杜特伯爵离渡鸦堡还有个几十里的时候,渡鸦堡围攻战就已经打响了。虽然坐拥着十五个团旅级单位的“庞大”兵力,可是这些人显然连填满城墙都做不到。所以外墙争夺战从一开始就结束了,爱丽丝的军队几乎是不发一枪一弹就包围了内城。
如果是老练的雇佣兵,哪怕只有一百人,也能在战场上发挥巨大的作用。但是吃空饷吃成这样的队伍,里面的士兵也可想而知不会有什么战斗力。所以当攻城战开始的时候,基本上是直接无缝切换成了巷战模式。
有人想突围,有人想死守,渡鸦堡内城一片混乱。渡鸦堡修筑在一片山坡之上,高耸的城堡将影子投射在整座城市,这个冰冷的俯瞰者绝对是易守难攻的存在。可是内部的守军已经自行混乱了,就像大树倒下之后,吓破胆的猴子四处奔逃。
一队歌伦堡防卫军的战士堵住了一支逃跑的小队,逃跑的人六神无主,在遭遇战打响的片刻,甚至连松散的队形都没有形成。更好笑的是这一支应该是由仆人匆匆组成的队伍连像样的武器都没有,他们胡乱挥舞着斧头和棒槌发动了攻击。
迎接他们的则是一堵牢靠的墙壁,长矛架上了漆着纹章的盾牌,王国的正规军肯定不是这些乌合之众能突破的。盾牌并举,长矛猛刺,连甲胄都没有的敌人纷纷倒毙,剩下的很快作鸟兽散。
一个年轻的贵族跌倒在地,他不断叫骂着一个又一个名字,命令他们扶起自己赶紧逃跑,但是并没有人搭理他。还没等他举起手中的手枪,长矛已经把他捅了个对穿。
按理约定俗成的传统来说,在战争中俘虏对方的贵族的话,那应该以礼相待,毕竟在名义上,大家还都是“人类帝国的子民”。可是爱丽丝显然对这群当年分裂国家的后裔没什么好感,她恨不得这些人全部去死。头头都这么默许了,底下的士兵自然也就不会客气。
这不是一场镇压抗税农民的小打小闹,这是一场真正的战争。有人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晚了,但是有的人对此早有觉悟。查理曼海姆的士兵们人人都知道这一点,重新建立起的军功制度激励着他们,他们人人都盼望着这一天的到来。
哪怕是在复杂的街巷之中,查理曼海姆的军队依然保持着阵型。在每个团每个营的军官队长带领下,制服齐整的士兵稳步推进,那些螳臂当车的抵抗连让他们退后一步都做不到。爱丽丝的眼界高是出了名的,她的士兵也必须是优秀的。
堪称严苛的训练为这些士兵的发挥提供了准备,攻城兵团一推再推,被围困的人节节败退,也越发绝望。甚至于当内城的塔楼上已经挂出白旗之后,依然没人有收手的意思。
与之完全相反的是外城区,攻城兵团对每一间房屋都秋毫无犯。甚至爱丽丝还分出来了一支部队,帮助挽救被城内贵族突围时点燃的房屋。
“这里的民众都是爱德华陛下未来的财产,谁要是胆敢侵犯,我会让他知道什么是后悔!”这是爱丽丝的原话。
当城堡最终被来自查理曼海姆的狂潮吞没的时候,有人目击到有一小支马队拼命冲出了城市。他们大概是这座城堡里唯一的幸存者吧?守卫城市的十五个团旅级单位全军覆没,不知道十五面形形色色的战旗被送到爱丽丝的手中时,女伯爵会作何表情。
即达雅之后,渡鸦堡也宣告落入了爱德华的手中。这不是斯科兰第一次品尝如此的苦涩了,也许已经有人感觉到了,在未来几天里,吞噬整个国家的洪流,已经即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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