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并不算遥远的北方，在布拉格博那风雨飘摇的残城之中，佩斯提伦的心情变得越发黑暗。她的心态一直在被斯科兰内战的糜烂局势所折磨，而她的身体也在承受着反复病情的煎熬。
训练有素的医生和施耐德兰的牧师们都无法解释，那一直折磨着佩斯提伦的绞痛从而何来，当病情发作的时候，据佩斯提伦描述，每次呼吸都会让她感觉有无数根针正在刺穿肌肉。
牧师们最后将其归咎于过大的精神压力和长期的劳累，以及旧有病灶一直未能祛除的缘故，尽管他们也无法解释其中的联系。
而他们对这个自己都不确定因素的病，开出的治疗方案又是什么呢？居然是忏悔与祈祷。
佩斯提伦觉得自己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才没有把手中的药罐扣在这些神神叨叨的施耐德兰人头顶。
而今天，送到的新消息更是让佩斯提伦两眼一黑。她派去弄死辛迪娅的海因里希轻易背叛了她，尽管消息没有给出具体的情况，可是还用得着更详细吗？她被出卖了。
她知道像是海因里希这种人靠不住，迫切于重建自己势力的她也没那个余地挑肥拣瘦。她原本以为再怎么有野心的人，起码也需要一个起步的跳板。但是她低估了海因里希，她的确是个好的跳板，只不过不是一个平台，而是跳板本身。
对啊，比起她来，正处在崛起当中的爱德华难道不是更好的投靠对象吗？你难道以为这还是五年前？
夕阳映照着佩斯提伦的房间，靠在阴影中的她看起来都显得暮气了许多。她的身影衬在修道院的彩色玻璃上，上面绘制的死神赫尔正在张牙舞爪，佩斯提伦的身影正倒影在一样是黑色的死亡女神身上。
佩斯提伦抬起头，呆呆地看着那副彩色绘画。死神狂舞，巨狼咆哮，神祇们合力对抗着命中注定的毁灭大潮。佩斯提伦虽然是桑娜的信徒，但她并不会单纯只念一本经。她轻易从中找到了一个个熟悉的面孔，玛塔，桑娜，诺什，还有海姆达尔。
红宝石的公主将自己蜷缩了起来，双手环抱着膝盖。她就这么一直看着，脑海中时而思绪万千，时而又空空荡荡。
女王？公主？还是安心当一位王后？怎么可能，这种选项自打一开始就在她这里不存在。想让她甘心就此嫁给那个爱德华，成为他统治斯科兰的一个象征？别开玩笑了！你难道真的相信了那所谓的爱情，真的把她和爱德华玩的那个“爱情游戏”当真了吗？
不过，这个爱德华还是可以利用的。哪怕包括海因里希在内的所有人都背叛了她，她的脑子也不会背叛她。她可以确定一件事，爱德华把那么多部队聚集在佩斯海姆，绝不是为了好玩而已。
只是想的更多，又不免犹豫起来。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绝对不是佩斯提伦的作风，如果爱德华真的置之不理，施耐德兰人又靠不住的话，她应该何去何从？
“不，我绝不相信！这种可能性绝对不存在，那么多次，那个家伙从来没有选择过吃亏的选项，他绝对不可能咽得下这口气，绝不可能的……绝不可能！”
眩晕感又一次袭来了，就像是海浪拍打船舷，站立不稳的佩斯提伦不得不用手扶住了桌子。她的目光因为晕眩而无目的的漫游着，彩色玻璃上绘制的众神默默注视着她。
传说中，诸神的黄昏之战标志着神明时代的结束。人类的始祖林弗在早晨的露水当中复活，她最骄傲的孩子将会开启凡人的时代，那便是弗雷德里希皇帝。
弗雷德里希……弗利嘉……游离的目光落在了最后那块彩色玻璃上。牵着两匹狼的人类之主，向着光中诞生的美丽女子伸出了手，那是人类帝国的开始，皇帝与皇后的相逢，凡人时代的起源。
哪怕是人类之主，他的身边也不可能一直都是空着的。虽然弗雷德里希一生有很多的孩子，可是没人记得除霍德尔和巴德尔——弗雷德里希与弗利嘉之子以外的人的名字。
爱德华•查理曼海姆，王子……国王……多像是你的祖先。这个想法一如既往在她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微笑，远比她平常嘴角所带笑容温柔的多的微笑。不过不要误会，这大概与温柔本身并无瓜葛。
赤露的玉足轻轻划过大理石所砌的地面，佩斯提伦缓缓在窗边坐下，她的手抚摸着窗框上的浮雕，喃喃自语着。
“你又在想他了是吗？佩斯提伦？正是因为他一直不如你所愿，所以你才想着征服他是吗？”
佩斯提伦用在眩晕中依然清醒的脑子审视着自己，事情也许并非如此，她真的对爱德华一点好感都没有吗？不见得，那个很强硬，也许还会一直强硬下去的男人，至少还是在她的心里有一点地位的。但是这样的男人，显然不好控制，也不会甘愿被控制。
说白了，两个人都是在熬鹰而已。爱德华想要把她当成一个无害的挂件，把她连同她的土地一块牢牢掌握在手里。而她不愿意，她可不想当一个光芒四射的活在别人时代里的贤妻，他应该是她的，在黑暗里，她才应该是那个主宰命运的人。
夕阳逐渐沉入大地，那如同血一样的颜色流入房间，宛如此刻的斯科兰。
羽毛笔来到了佩斯提伦的手中，在把信纸映得一片血红的信纸上，黑色的墨迹开始吐露出虚假的爱慕与情意。她相信有这一层作为兜底，什么谋杀辛迪娅的计划，都能被爱德华按下去，施耐德兰人也不会就此坐视不理。
佩斯提伦开始以官方的姿态，向着爱德华抛出了去往婚姻殿堂的橄榄枝。
这封有着足够证据佐证，证明它来自于佩斯提伦本人之手的信，在信使的快马加鞭下被送往查理曼海姆。也许是巧合，也许是佩斯提伦算好的，这封信和辛迪娅几乎同一时刻来到了爱德华的面前。
一边是年轻美丽，但是被凶恶残暴的亲族逼上绝路的公主；一边是年轻力强，英俊虔诚的国王。在这样的乱世之中，穿梭于这二人之间的一封情书，这是怎样完美的一个童话故事的情节？可惜，你是愿意相信童话，还是愿意相信现实？
“所以，我的女伯爵大人，看来您的归路还真是不太平啊。”
爱德华用一个一看就很懒散的姿势靠在自己的座椅上，自顾自扇着风听着辛迪娅的汇报。伴随着爱德华扇风的动作，辛迪娅的目光也忍不住追随着那一封火红的信件忽上忽下。
她记得她带着海因里希进来的时候，爱德华正在读这封信。她随口问了一句这封红色的信来自于何处，然后爱德华那随意轻蔑而又半开玩笑的回答让她记到了现在。
“哦，这个啊，没什么，佩斯提伦来求婚了而已。”
而与此同时，新给自己找了个老板的海因里希也在打量着爱德华。早在自己想去城里大展身手之前，他就不止一次听说过这位大人的名号。没办法，在第二次继承人战争期间，达拉第出兵查理曼海姆，实在是输的太窝囊了。
就像爱德华在瓦兰西亚有着各种各样恶魔化的传说一样，在斯科兰也有很多爱德华的传言。尤其是在瓦兰西亚那边的传说传入之后，爱德华的形象在斯科兰那可叫一个神奇无比。
“啊，对了，除了辛迪娅女伯爵之外，大概我也得对您表达一下谢意，海因里希先生。毕竟如果要给科伦兰找个新主人的话，还是个挺让人头疼的事情。”
爱德华的目光转向了这个金发的年轻人，海因里希抬起头，目光正撞上爱德华打量他的视线。国王异色的双瞳虽然满是笑意，不过海因里希却没由来的打了个寒战。
据说爱德华国王的眼睛受到过来自海姆达尔的祝福，那双猎鹰的眼睛可以看穿一切黑暗与迷雾。此前海因里希不过觉得这只是愚者的扯淡，但是真当他对上这束目光的时候，他又开始觉得这传说未必就是空穴来风了。
“这真是让我受宠若惊了，陛下。”
回答的时候，海因里希感觉到自己的舌头似乎都有些不太灵活了起来。他不确定这真的是眼前这个男人有什么魔力，还是只是单纯的气势压制。
“对了，海因里希先生，你来自斯科兰，那么，方便和我说说，我在斯科兰人眼里是个什么样子吗？”
这是爱德华对他说的第二句话，随便的就像是在拉家常一样。然而谨慎的海因里希却知道，这是爱德华开始对他进行考核了，爱德华的目光一直在盯着斯科兰，不可能对那里一无所知。他之所以会这么问，肯定是在考验自己是否老实。
不是什么太高明的套路，但是还是要小心回答。
“不瞒您说，陛下，您在斯科兰这边的风评可不算太好，尤其是在乡村之间，达拉第所散布的关于您的诋毁五花八门。比如说什么您乃是恶魔在人间的具现，无论什么样的刀剑都无法在您的身上留下伤痕之类的。”
“嗯？有意思，还有吗？”
爱德华给出了一个颇为玩味的回答，却足以让海因里希如临大敌。他偷偷看了眼爱德华，再三确认了爱德华并没有生气之后，他方才继续说道：
“他们还说，那个恶魔骑乘着猛禽翱翔于天空，他的金库里堆放着富可敌国的黄金，他的囚笼里装着掠夺来的魔女供他临幸，而恶魔的力量让他永葆青春，他的士兵们一样也是不知疲倦的恶魔，会追随着它征战到世界的尽头。”
“……”爱德华哑然失笑，起码看起来如此。
这真的是传言吗？怎么听起来都像是实话？
不会留下伤痕的身体，囚笼里的魔女，还有金库里的黄金……也是，这些东西不管怎么听起来都像是胡扯吧？就算爱德华开诚布公这么说，大概也没人相信。
“所以，佩斯提伦是在向一个恶魔求婚喽？辛迪娅女士，那你说说，出于种族有别的理由，我是不是应该婉拒她？”
爱德华把目光从海因里希身上挪开了，依然带着玩味的笑容。不过，海因里希总算是松了口气，看样子这个实话实说的回答不算太好，但是起码通过了。
辛迪娅怔了怔，她一时没明白爱德华这么说的意思。
“啊，算了，忘了我刚刚的那句话吧。辛迪娅，这一趟辛苦了，你是打算回去科伦兰修整一番，还是就在佩斯兰堡的家里休息一下？”
“一切听您的安排，陛下。”
“我的安排？安心，辛迪娅，现在还不是让我的女伯爵拖着虚弱的身体去战场的时候。在被我重新召唤之前，你有很多休息的时间。”
爱德华笑了笑，就这样当着爱德华的面，聊天一样说着不得了的事情。他是在让辛迪娅休息吗？但是海因里希听得出来那话外之音，爱德华直到现在仍然没有直接插手斯科兰内战的打算。
“至于你，海因里希先生。抱歉我一时想不到什么好的奖励来表彰你。根据辛迪娅的介绍，你在佩斯提伦那边似乎什么都干，所以我就把选择的权力交给你吧。说吧，你想去哪里寻找一份新工作呢？”
爱德华的目光又转向了海因里希，虽然海因里希的投名状交纳的十分漂亮，不过他并不能完全确定这个家伙的心思。在爱德华的眼中，这个叫海因里希的家伙，他的能力与他的野心一样，如同黑夜中的火炬一般耀眼。
至于你问为什么爱德华不直接用他那双被赐福的双眼看个究竟？爱德华只能表示凡事还是靠自己最好，邪神的赐福少用为妙。再说了，现在那个什么百合花的圣女还离他不远呢，爱德华也怕被她抓到什么破绽。
“我愿意成为陛下您的眼睛，为您在情报方面效命。”
海因里希赶忙说出了自己的打算，这是他早就想好了的。爱德华的目的不出意外肯定还是在斯科兰，而他出身斯科兰，上一个老板还就是佩斯提伦，这是无与伦比的优势。
“这样啊……好吧，欢迎你，海因里希先生。那么正好，我的手头正好还有个任务无人接管。”
爱德华的眼珠子转了转，给出了一个不算太完美，但是海因里希觉得也能接受的答案。金发的年轻人看着爱德华随手抽出了一叠文件，看也没看就放在了自己面前。
“调查一个可能是邪教的……嗯，说是教派算不上，大概就是个结社的组织，就在佩斯兰堡。这个来历不明的组织最近好像在年轻贵族女性之间很受欢迎，去查查他们的底细。”
爱德华随口说着，海因里希也在仔细看着这份文件。国王所说的东西和纸上的东西分毫不差，更令海因里希惊讶的是，明明这张桌子上杂乱无章堆着几十上百份文件，但是爱德华伸手就能准确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没有一定的脑力可办不到。
“愿意为您效劳，我的……呃……国王陛下。”
（很抱歉各位，这段时间真的是太忙了，其实我真的想再鸽一段时间的，但是奈何有土豪刷了二十张月票呢，虽然对我这个没签约的人来说大约月票也没什么用吧……反正我是肯定不会弃坑的啦，(இд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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