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科兰堡,曾经在查理曼海姆王国时期,这是王国北方最大的城市。帝国大内战期间,施耐德人靠着火炮硬生生啃开了斯科兰堡的城墙,据说时至今日,城墙根下还能刨出来当初的炮弹。
在斯科兰王国独立期间,斯科兰残破的城墙经过了重新修缮,让它足以配得上一个王国应有的姿态。城垛上耸立着尖塔与女墙,下方是宽阔的护城河。二者的结合,可以让任何敌人在护城河中挣扎时,让城市的守卫者尽情将火力倾泻到他们的头顶。
佩斯提伦的军队马力全开杀到了斯科兰堡城下,达拉第全无坚壁清野的准备,还有为数不少的军械被草草丢弃在城外,最后这些东西全部都被佩斯提伦收进了腰包。
然而,面对着斯科兰堡高耸的城墙,佩斯提伦不但没能生出报仇雪恨的满足,反倒还是陷入了沉默。靠着几门六磅轻炮,就想撼动斯科兰堡的城墙?这未免太不切实际了。
最理想的情况是达拉第吓破了胆,看到佩斯提伦逼近就吓得弃城而逃,但是呢,理想就是理想,现实肯定没那么称心如意。
就佩斯提伦而言,她实在不愿意放弃这个兵贵神速的好机会。于是在抵达后不久,她就尝试着发动了一次攻击,在几门六磅轻炮和弓箭的掩护下,佩斯提伦驱使着士兵们推着简单搭造的冲车发动了攻击,外带上了一整套的大喇叭攻心宣传。
在忠于王子派的军官们砍翻了几十个不长眼的逃兵之后,无路可退的士兵只好怀着从绝望中挖掘出的勇气拼死抵抗,冲车被火把烧毁,准备填埋护城河的士兵被连着沙袋一起埋葬在水中,佩斯提伦的攻击无功而返。
但是就在前线战士们拼死血战的时候,谁也想不到,城市的王宫内,他们的领主们正在激烈讨论是否要丢下那些士兵赶紧跑路。
其中以希尔加德伯爵特里的反应最为强烈,本来勃兰登堡人趁机霸占了他那么多土地就已经让他极为不满了,现在他的军队也被达拉第送完了,这位伯爵大人已经失去了再死磕下去的决心,只嚷嚷着要回到自己的封地去。
双手抱着脑袋坐在王座上的达拉第像极了一头困兽,他一言不发,耳朵里充斥着希尔加德伯爵那丧气的煽动,他迫切希望这个叛徒赶紧滚蛋,但是如果他带走了属于他的五百人,这座城市就更加风雨飘摇了。
弗兰肯斯坦伯爵加里则站在一边冷眼旁观着,这个长着鹰钩鼻子的冷峻男人也是一言不发。在他心里,早就已经把第一次布拉格博战役的失败归咎为了这位国王的无能,要不是他的败兵裹挟着冲散了他的队伍,他哪里会输的这么惨。
背心离德的气氛弥漫在这些掌权者身边,在掌握有优势的时候,这些掌权者的强烈个性都是可以忽视或者商讨的问题。然而当大难临头,这个看上去强大的联盟立刻开始了松动。
达拉第看着这些衣着光鲜的家伙在那吵了两个小时了,在这个大钟的钟声也没有办法压下外面的喊杀声的时候,他们居然还能吵得起来?他们每个人都固执的认为自己是对的,这种互相叫骂和攻击比毫无作为还要糟糕上一百倍。
外面的叫杀声终于渐渐停止了,但是里面的叫骂声还远远不见尽头,仿佛他们只要把嗓门叫的够大就能为他们提供无穷的力量。忍无可忍的达拉第很想站起来送给这帮家伙一句闭嘴,但他又怕彻底惹恼了这些貌合神离的盟友。
当渡鸦堡的小杜特伯爵推开门走进来的时候,正赶上弗兰肯斯坦伯爵也加入了骂战,达雅伯爵正在和他吵得不亦乐乎,从两个人年轻的时候争抢一名妓女的风流韵事,再到清洗佩斯提伦势力时谁又玩死了谁看上的女人。
“叛军的攻击已经被打退了。”
小杜特伯爵试图想让自己的声音在争吵中显得明显一点,但是两个油腻中年人的声音把他的声音彻底盖了下去。尴尬的他只能站在原地,红宝石镶边一样的血迹从他的身上滴落了下来,在大厅的地板上留下了好不刺眼的印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终于有人注意到了站在门口的这位渡鸦堡的领主,所有人的目光在这位刚刚从战场上归来的年轻人身上逡巡了片刻,在确定不是敌人冲进了大厅之后,刹那间,所有的争吵全部都停止了。
“哎呀,我就说吗,叛军绝对攻不破斯科兰堡的城墙。”
“是啊,佩斯提伦当她是谁啊?哈哈哈。”
达拉第则是赶忙站了起来,一路跌跌撞撞冲到了小杜特伯爵的面前。还没等人家开口,他就已经一把抓住了年轻伯爵的双肩,止不住连声问道:“怎么样?叛军撤退了吗?他们被打败了吗?”
“他们只是暂时撤退了,等他们做好准备,他们还会回来的。”
小杜特伯爵肯定在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但他嘴上还必须老实回答。
“好啊!好啊!好啊!佩斯提伦!劳资没那么好杀!你来啊!你来啊!想杀我,没那么容易!没那么容易!”
达拉第松开了他,失心疯一样狂笑了起来,再结合着大厅里各位伯爵们弹冠相庆的样子,简直堪称群魔乱舞的典范。反倒是一直站在城头督战的小杜特伯爵,这个本来最应该得到赞赏的人被他们又冷落在了一边。
“父亲啊,看来您不光死的窝囊,找的盟友看起来也是一样的窝囊。”
小杜特伯爵看着眼前这乌烟瘴气的景象,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难怪当父亲杜特伯爵于狩猎中被土匪杀死的消息传回来时,他的兄弟亲戚你推我我推你,都不愿意去斯科兰堡奔丧。当时他还好笑为什么现在形势大好,去了就可以直接拿下伯爵的位置,现在一看,他们才是老奸巨猾的聪明人。
打赢了,他们就能腾出手来,慢慢开始清算自己有没有那个资格继承这个伯爵。打输了,正好把他交出去,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
“唉……前景堪忧啊……”
短短几个字,道出了小杜特伯爵此刻心中最真实的感受。
贵族之间的斗争那可是权力的斗争,那就是你死我活的死斗。就像是角斗士一样,只有活到最后的人才有资格笑到最后。小杜特伯爵和他背后的家族如此,此刻战场上流淌着同一血脉的双方也是如此。
看着垂头丧气回到营地的部队,佩斯提伦的眉头更加舒展不开了。尽管对于攻击受挫已经早有预料,不过人这种生物总归都是怀着侥幸和赌博心理的,你说万一成功了呢?于是乎,他们大多数都被现实教育了。
现在,他们除了等没有别的办法了,佩斯提伦向矮人们下了重金,购买了四门足以砸开斯科兰堡城门的十七磅重炮。现在除了等攻城武器到达前线,她难以拿出更多招数来撼动这高耸的城墙。
挖地道?天寒地冻,地硬得可以拿土块砸死人。挖壕沟?理由同上。围城围到断粮?这更不可能了,达拉第在外面怎么可能没有军队?要不然施耐德兰派来的雇佣兵是怎么全军覆没的?
如今佩斯提伦只能庆幸,爱德华送还了雪山氏族矮人三个堡垒,她要的大炮从就近的堡垒发货,直接就能绕过索尔堡垒到达南方主教区。这四门在斯科兰堡事变之前就下单的大炮,才可以在这个时候送到。
对此,肖尔大概只能嘿嘿一笑,表示你真的感谢早了,如果你知道我马上要干的事情,只要在那之前,你没有两眼一黑晕过去的话,你肯定会把我塞进十七磅炮里打出去。
圣雕佣兵团,又或者你可以叫他圣雕盗贼团,或者干脆就叫强盗,现在正在肖尔的情报的指引下,直扑佩斯提伦脆弱的补给线而去。佩斯提伦既然是兵贵神速直奔斯科兰堡,那她肯定不会在后方留下多少部队。
护送大炮的只有一支小部队,一个营的士兵对付一些流民暴徒,那肯定是绰绰有余了。也不会有人想到,在达拉第已经被击溃,战线高速推进的后方,他们会遭到什么突然袭击。
已经入夜了,但是没人止步,运输队连夜赶路。骑马的贵族老爷们远远走在前面,他们受够了后面那些牲口身上的谷物腐烂气味。日夜兼程累坏了的士兵轮流上车休息,几乎刚刚躺下他们就能进入梦乡。车轮轧过了一个小坑,一支火枪落了下来,把头枕在板条箱上的士兵呼呼大睡,浑然不觉。
天可怜见,根据士兵间不成文的规矩,在没有轮到你休息的时候,你要上车休息,那得拿出十二个铜币来。这对于穷得叮当响的士兵们来说,肯定是不能接受的条件,于是哪怕累的要死,在军官们的催促下,他们还是甩着两条腿拼命赶路。
熟睡的士兵们注定今天晚上是睡不着了,夜晚的安静突然被尖叫和喊叫声打断了,叫喊声,尖叫声,警告声,马匹的嘶叫声,一串又一串的声音突兀的绞成一团,强盗们的攻击开始了。
“伊斯,赶紧给劳资滚起来!别睡了!”
“是敌袭!敌袭!敌袭啊!霍尔蒂别站着了!”
“奥托!”
受惊的马匹高高扬起了前蹄,把马背上的骑士老爷掀翻在地。失控的牲畜在大道上没命狂奔着,给本来就混乱的战场带来了更大的混乱。或高大或矮小的强盗们杀上了大路,第一眼看去你很难分清那是人类还是欧克,他们身上挂满了牙齿,手骨,头骨之类的战利品,佝偻着身体,嗷嗷乱叫。
此起彼伏的呼救声笼罩了遇袭的运输队,六神无主的士兵拼命呼叫着其他人的帮助,但是每个人都在被动挨打中忙着求生,没有任何人有空伸出援手。于是呼救声变成了绝望的求饶,单打独斗的情况下他们没有半点的胜算。
很快,有了第一个投降的人,而且这种情况很快开始瘟疫一样蔓延。越来越多的人选择丢下武器求饶,满心认为这些人会放他们一马。但是强盗们显然没有这么好心眼,放下武器的人只会死的更快。
短短时间,运输队全军覆没,然后演变成了一场暴行的狂宴。活着的战俘被剥光衣服绑在大炮上,疯狂的强盗们一边听着他们的哀嚎一边狂笑,然后把火把扔向了和大炮堆在一起的火药桶。
一声巨响,俘虏和大炮一起灰飞烟灭,罗博踩在几个军官的尸体上,卖弄一样将手中的两把斧子来回抛飞,两把斧子在双手之间来回变幻。突然间,他一把抓定了双斧,向下一挥,把脚下尸体的脑袋稳稳切了下来。
骑马的强盗们一拥而上,把脚下的脑袋当成马球踢了起来。马蹄起落之间,很快一个脑袋就被马蹄踩的粉碎,罗博毫不在意,挥起斧头又剁下来一颗。
没有任何生还者,不会再有人把大炮送到前线,也不会再有人把大炮已经化为废渣的消息带到佩斯提伦那里。等到这一地横陈的尸体被人发现,然后再通知到佩斯提伦那里,最好的战机早就已经过去了。
继施耐德兰派出的雇佣兵之后,又一支佩斯提伦的援军完全覆没在了路上。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勃兰登堡人正在星夜赶来的路上,而佩斯提伦更是对此一无所知。
这是就算是对李斯特兰恨之入骨的爱德华都必须承认的事情,哪怕他和伊丽莎白那是从出道暗中较劲到现在的宿敌,可眼下,他们的目的都是一致的,只是程度不同而已。
“这下子,佩斯提伦应该拿斯科兰堡没什么办法了。”
更远处的山坡上,隐蔽处中,肖尔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现在,她终于可以放下最后的担心了。只要斯科兰堡这个坐落在王国中心的战略支撑点不倒下,达拉第肯定还能在伊丽莎白的支持下卷土重来的。
“至于这群佣兵盗匪……哼,自生自灭去吧,希望达拉第殿下能喜欢这群被欠了工资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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