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直到现在，我都希望是我听错了。”目送着佩斯提伦匆匆离去的背影，马绍尔马上忧心忡忡说道。
曾经查理曼海姆的将军当然不可能都是克希尔伯爵那种货色，自然也有明白人。爱德华不可能不明白，马绍尔的担心是正确的。这个时候爱德华还打算再打一仗？那根本就是自取灭亡。因为这已经不能用穷兵黩武来形容了，因为之前秋天的行动就已经用这个词形容过了。
“非公开场合，我说了什么，重要吗？”爱德华则是回以一个笑容宽慰马绍尔，他可是国王，再怎么生气，所有的发言也是都需要经过再三斟酌的。
“是的，我是这么说了，那又怎么样呢？这个女人是会回去告诉她那快病死的爹，我们私下见面的时候我威胁她要入侵？还是去跟施耐德兰人哭诉你们再不帮我有人就要打过去了？”
“陛下的意思是……”马绍尔稍微有些反应了过来。
“她除了暗地里做一些小动作，搬弄一下是非之外，没什么能做的。否则，她是想在国内暴露她与他国勾结的事实，还是在对抗达拉第的同时又树立一个敌人呢？到了最后，她还是要回到原点，去跟她的新盟友示好。”
爱德华拨转马头，让马匹沿着来时的路自己慢慢走。皇家护卫与国王之眼重新整队，默默跟在了爱德华身后。
“斯科兰的王位之争，说到底，还是会演变成李斯特兰与施耐德兰的博弈。丢掉了劳伦领，丢掉了埃莱联盟，李斯特兰还在中洲的桥头堡只剩下瓦兰西亚和斯科兰了。无论如何，李斯特兰人肯定不想再丢一个。”
“但是李斯特兰人不想的事情，肯定就是施耐德兰人乐意看到的。雷诺在两次划分低地领的问题上受够了李斯特兰人的气，他肯定要在这里找回场子，用和李斯特兰人开战以外的一切方式。”
“可是，要帮助一个人夺取国家的政权，该用什么方式比较好呢？”
“暗杀，政变，或者……内战？”马绍尔有些回过味来，他总觉得自己快要抓住爱德华的想法了。不过还差一点，但是究竟是什么呢？
“马绍尔叔叔，相比于内战，施耐德兰人肯定更乐意用前两种办法，把佩斯提伦推上王位，再斩断李斯特兰人的一只手足。”
“但是，也只有内战，是我们唯一可以入局的机会。施耐德兰不和斯科兰接壤，但是我们近的很。”
一阵寒风吹过，马绍尔也忍不住打了个颤，这话确实不像是曾经那个爱德华说的，他就没有意识到“内战”两个字意味着什么吗？他当然明白，他初出茅庐之战就是内战。曾经爱德华对这个词汇甚为厌恶，现在他将其看做机会。
“马绍尔叔叔，您说的一点不错，我们现在确实打不下去了。所以，我们才需要别的办法，不论怎么样，佩斯提伦在施耐德兰支持下上位的话，对我们只会是一个更大麻烦。”
爱德华咬着嘴唇，把之前制定的方案全部过了一遍，从其中搜索着最好的办法。
脑海之中电光一闪，似乎有办法了，霍诺莉雅的方案。霍诺莉雅，果然不管是什么时候，你都是看的最透彻的人。
霍诺莉雅说过，要在黑夜里的旷野上隐藏一堆篝火，你要怎么做？
答案就是，点起一堆更加巨大的篝火。
爱德华想要拿回斯科兰的居心那是路人皆知的，他已经拿回了劳伦领和埃莱联盟的一半，是个人都能看出他正致力于恢复查理曼海姆全盛时期的版图。如今他无论用什么身份出现在斯科兰，都会引来目光无数。
所以隐藏爱德华自身这摊篝火的办法，就只有点起更大的火了。相同的办法勃兰登堡人不就已经在雪莉斯兰干过一次了吗？一场表面上的内战，却在闪电之间清除掉了全部的亲李斯特兰派。
好招不怕旧，就怕你不受。
当然了，要忙的事情还有很多，爱德华这一趟离开佩斯兰堡也不会只是专程与佩斯提伦会面。爱德华一路巡视了扩建的佩斯海姆，边境新兴的贸易城镇尼克扶根，建造在矮人要塞不远处专程负责与矮人贸易的城镇山崖堡，回到佩斯兰堡已经是一周之后的事情了。
而回到佩斯兰堡的第一件事，爱德华立刻召唤了霍诺莉雅，因为他要做的事情必须两个人同时到场才能办到。在尘封了几年之久的地下金库中，当年爱德华登上王位之时就已经收到的那一大笔不义之财，此时此刻依然还在此处沉睡。
爱德华的举动起初立刻遭到了霍诺莉雅的反对，但是在爱德华再三声明，自己只会取用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之后，霍诺莉雅最后还是顺从了爱德华的意思。
王宫的议事厅里安静的出奇，伴随着烛光的燃起，酒红色的光芒荡漾在在场三个人的脸上。红色的剔透宝石静静躺在桌上，它的宝石属性是火，而它最广为人知的宝石物语是人类的色欲与贪婪。
“目前我们已知的最大的红宝石矿藏在伊撒尔，天然红宝石的价值我想我不用多做赘述，我只知道哪怕是恨不能在身上挂满红色的佩斯提伦，她全身上下的红宝石加起来也到不了三十克拉。”
爱德华拿起了一块红宝石，对着烛火仔细打量。那是一种带着些许紫色的迷人色调，流纹状的颜色分带在无言之中诉说着它的珍贵。贪婪的宝石之王，一块鸽血红的红宝石身后，是多少真正猩红的颜色铺就的呢？
肖尔与霍诺莉雅一起沉默着，等待着爱德华的下一步发言。爱德华把两个人叫过来肯定不是为了和他一起欣赏红宝石的……不过要是真的是这样就好了。肖尔忍不住叹了口气，红宝石的物语是色欲与贪婪，另一边也正象征着灼热的爱情与眷念。
“整个帝国少有宝石矿的存在，有些金矿银矿就已经是能叫破大天的惊人财富了。如果在斯科兰的边境上发现了一座红宝石矿的话，会在整个帝国卷起怎么样的风暴呢？”
爱德华说道，他的手轻轻一松，手中的红宝石以一个小小的弧度抛起，准确落入了下方的布袋之中，落下的红宝石与袋中的红宝石相碰，响起了一声动人的脆响，也一并响起在了两位女士的心中。
毫无疑问，天价的财富，那将会卷起震天撼地的狂潮。从河流之中淘出金沙都会掀起一阵让人为之疯狂的淘金热，如果是发现了宝石，那消息流传到哪里，疯狂也就必定会蔓延到哪里。
说句题外话，现在的爱德华面对着这笔天价横财，倒是能够用平常心去应对了。虽然这笔横财依然是他砸锅卖铁都照样凑不出来的天文数字，但是和当初在守望堡中的所见相比，那可真的是小巫见大巫。爱德华看完了那富可敌国的财富都能保持没有心脏病发作，现在这又算什么？
议事厅又一次沉默了下去，肖尔和霍诺莉雅开始紧急盘算起了计划的可行性。只需要拿出几颗成色还算可以的红宝石，然后透露出这些红宝石是在法尔克省东部的山中发现的。整个世界，都会为之疯狂。
所有人的目光都会瞄准在法尔克省上，这处战略资源绝对会让所有人争得头破血流。别说是临近的勃兰登堡和伊森领，哪怕是李斯特兰与施耐德兰，都不可能坐视不理。
其最关键的一个地方就在于，斯科兰是个缝合起来的国家。如果你翻开这块土地的法理，他的主人可以追溯到勃兰登堡，伊森领和查理曼海姆。真的想要入侵这个国家，可用的理由能从混沌荒原排到北李斯特兰。
爱德华要玩的是一票大的，他要的不仅仅是内战，而是一个把施耐德兰与李斯特兰推向正面对抗的导火索，这把火烧的足够大，那就不会有人注意到爱德华了。
“陛下，这其中存在很多问题，很多很多问题。”霍诺莉雅开口了，这么大的事情不是拍脑袋就能决定的，爱德华的计划也就是看起来很好而已，细细计较起来，问题太多了，随便一个都能让爱德华把自己玩进去，重蹈像巴拉德之战那样的覆辙。
你说有宝石矿，一定会有人信？消息没有传出去怎么办？谎言早早被戳穿了怎么办？这还算是好的，巨大的利益直接导致局势过早定下来了怎么办？查理曼海姆无法从中分一杯羹又怎么办？各个国家又都会如你所愿行动吗？
这个方案的确有可能帮爱德华快速拿下一张进入斯科兰的入场券，但是这也太冒险了。
“我知道，霍诺莉雅，我知道……所以，我只能求助于你们的智慧。如果因为我的自作聪明，再一次闹出黑山堡那样的失败的话，我们的一切努力都会白费。”爱德华苦笑了一下，这一次，他确实不敢擅自决定了。
霍诺莉雅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自己手中的文件递到了爱德华面前。每一份上都在指出着现在查理曼海姆面临的问题。
摊子铺的太大，人手不够，拿下的劳伦领土地至今也没有组建起像样的军队。仓促组建的预备役军团在战斗中的表现怎么样，大家也有目共睹。
同样的问题也出现在埃莱领。爱德华拿下了这里，重建了埃莱领。然后呢？谁来管理这里？文官可有？谁来保卫这里？军官可有？爱德华总不能对这里采取放养态度。
还有还有，粮食问题，财政问题，运输问题，武器问题，大战之后必有大乱，爱德华现在能坐稳现有的土地已经是实属不易了，霍诺莉雅这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劝爱德华，先消化好自己已经吃到嘴的肉吧。
可是让爱德华放弃这样一个机会，他又会甘心吗？
不甘心，肯定不甘心，但是面前的问题如何解决呢？捏着手中的文件，爱德华又一筹莫展。要人？要钱？他都拿不出来。向地方贵族妥协放权？那爱德华更不可能答应。
气氛又一下子僵住了，哪怕是那一袋红宝石都仿佛在此刻失去了吸引力。
“汉斯，把这袋宝石送回去吧，看着我心烦。”意兴阑珊的话语，说明爱德华终于低下了他的头颅。理智到底还是冷却了那被烧热的头脑，爱德华知道自己不得不面对现实了。
他不是手头有无限资源可以随便骄纵的狂王，他连巴拉德山脉之中残余的欧克巢穴都没有办法去清理，却要想着去斯科兰搅天搅地？不觉得太不实际了一些吗？
爱德华随手又拿起一份文件，心里想着该派谁去重整埃莱联盟这块烂摊子，可是想了一圈，一个人都没有。
“霍诺莉雅，肖尔，你们先回去吧，让我静静……让我静静。”
霍诺莉雅点了点头，行了个礼，她转身走了出去。在这个名为查理曼海姆的国家即将在战争泥潭前发力狂奔之际，一记及时的悬崖勒马总算是让她停了下来。
肖尔也还想说什么，可是张了张嘴，她又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说什么也缓解不了爱德华眼前的困境，难道你还能说出十万大军来不成？能几句话就把这一切全部掉个个吗？
可是出了门，看到正在等她的霍诺莉雅，肖尔的心里又突然明白，这件事也许并不简单。
“肖尔。”月下的霍诺莉雅开口唤道。
“是，大人。”肖尔不敢怠慢，霍诺莉雅的语气已经说明了她有任务需要交托。
“陛下需要看清事实，但是他的意志一样是我们的使命。”冷静，机械，高效，标准的霍诺莉雅风格。当她说话时，肖尔有点畏惧地移过了视线，她有点畏惧于此刻霍诺莉雅的威严。
“我需要你跑一趟斯科兰，陛下的计划并不是一无是处，至少有一点很对，只有局势越乱，我们才越容易插手。但是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应该卷进一场大战之中去了。”
两个也许是这个国家之中掌握着最高权力的女性并肩而行，在谈话之间为这个国家规划着未来的愿景。现在的查理曼海姆固然不是四年前的查理曼海姆，但是如履薄冰的境地依然没有改变。大战之后的她一如四年前一样脆弱，经不起更多的折腾了。
“需要我做什么？挑动矛盾，还是……”肖尔小心询问着，比起爱德华，霍诺莉雅似乎已然规划好了一个不知道是否更好，但是绝对更大的计划。
“我要你去清理掉一些佩斯提伦的手下。”霍诺莉雅停下了脚步，当她转过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肖尔一度疑心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看向霍诺莉雅的眼睛，月下的她一如钢铁般坚定，显然，她不是在开玩笑，她也不可能在这件事上开玩笑。
“是。”肖尔不敢怠慢，赶紧答应了下来。爱德华的意志就是霍诺莉雅的命令，现在也是她的命令。
“对了，肖尔，以后如果我不在的时候，我希望你能替代我，好好看住陛下。我选择你作为陛下的妻子，是希望你能够扮演好这个角色的，而不是希望你在所谓爱情的泥潭里越陷越深甚至陪他一起胡闹的。”
而如果上一句话是嘱咐，那么霍诺莉雅接下来的这句话，应该就算是警告了。肖尔对于爱德华的态度转变，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如果说之前两个人的关系说是两块木头的话，德拉科女伯爵事件则是为肖尔这块木头钻出了灼热的烈火。
“是。”肖尔不敢怠慢赶忙答应，但是霍诺莉雅的措辞……不在的时候？
“我向陛下谋了一份新工作，从今天开始，我要去接替索克斯米立安，帮陛下管理那片新驯服的土地了。毕竟现在，陛下找不到任何人来担任这个职位。”霍诺莉雅淡淡说道，但是肖尔的心里却忍不住呻吟了起来，这熟悉的相互折磨的胃痛感。
果然，您还是打算躲着陛下，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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