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不宜久留。
五分钟后，k6在附近找来一辆皮卡车，程空然先是把两辆摩托车搬到皮卡货斗，又抱起班长进入后座。
皮卡汽车很快启动，在国道上疾驰着。
车厢内的气氛有些沉重。
猫耳少女全神贯注的开着车，副驾驶的贾文均抽着烟，看着窗外默默出神。
程空然和班长坐在后座。他看着身边昏迷的少女，沉默了一会还是问道：“文豪，超凡者死亡，就是真的死亡，对不对？”
“恩...”，贾文均鼻孔喷出两缕烟：“因为超凡者的灵魂已经与规则能力融合，时空回溯可以回溯一切，但独独不能回溯自身。就像一个人力气再大，也不可能把自己举起来。”
“我有个疑问。一名超凡者死亡后，就算是以人间蒸发的方式，相关部门应该也能察觉有人失踪。但这么多年来，似乎并没有很多类似的现象。”
就算一个人凭空消失，他的社交圈子，居住过的房屋，购买使用的物品，缴纳的水电费，通讯账号之类，仍是会不可避免的留存下来。
随着大量超凡者的死亡，这诡异的现象应该早就被注意到。
可人们却毫无所觉。
闻言，贾文均先是沉默两秒，才轻叹口气：“果然被你注意到了啊...”
“恩。”
“好吧，告诉你也没什么，不过你可不要无端联想。”
“...我尽量。”
“超凡者的死，并不是普通的死亡，而是从存在的根源被抹除。”
“什么意思？”
“就是从来没存在过的意思。举个例子...”，贾文均顿了下：“就拿我举例好了。听好了老程，如果我今天死了，那么我就等于从没存在过。”
从没存在过...
“哪怕你发明了时光机，前往一天之前，一年前，甚至我们的中学时代。你都不可能找到我，你会发现你高中并没有同桌，或者同桌根本不是我。因为你在找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那么这个人不会在世界留下任何痕迹。”
程空然不由呼吸发紧：“从因果上将一个人的存在抹除？”
“差不多。不要觉得不可思议，我们这个世界的‘真理’，完全可以做到这点。”
程空然有些毛骨悚然。
说到这，贾文均抽完一支烟，又从烟盒里拿出一只刁上，却没有立即点燃：“再拿咱们的班长举例，如果我们把她杀了，那么就不会有任何人知道她。学校的同学，室友，老师，甚至是她的母亲都不会记得她。因为没有人会记得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
“她的母亲，从头到尾就没有一个叫王静云的女儿。”
程空然只觉得呼吸困难，似想起什么：“文豪，你老实回答我。我的身边，有没有谁...曾经存在过，但我已经记不得...”
贾文均沉默了。
程空然怔了下，悄然捏紧拳头：“文豪...！”
良久，贾文均点上烟，深深吸了一口，颇为痛苦的闭上眼睛：“每次你都会这么问。好吧，我也无法隐瞒你。”
说话人缓缓吐出烟雾：“有，有一个人。”
程空然全身一颤，只觉得心脏被死死拽住，几乎要让他窒息。
“他...是什么样的...？”
“那是我们的战友。在一次持续三年的危机中，我们三个人组成一支作战小组，我们出生入死，我们性命相托...”，贾文均语气没什么波动，眼角悄然湿润：“但是时空回溯，会抹平一切。你忘记了那段时间的经历。”
“但就算这样，他还是从北方飞来，并在我的介绍下，和你再次成为朋友。那个夏天，我们一起登山，一起露营，一起去海边游泳，一起在海滩夕阳下烧烤，那真是一段快乐的日子...”
程空然感觉大脑在颤抖。
“后来...他死了。不出意料，你也忘记了关于他的一切。”，说到这，贾文均嘴唇哆嗦一下，差点没含住嘴里的烟：“其实...唤醒你的委托，最开始是由我们两个人一起。现在，只剩我一个人来完成...”
程空然沉默下去。
一股毫无由头的悲伤从心底涌现，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他很想详细了解那个已经不存在的人，可又很害怕了解，就像要去撕开自己皮肉一样...
车厢里顿时安静下来。
皮卡车在国道上风驰电掣，窗外的景象疯狂后退。
程空然伸手从腰后掏出一把左轮枪：“文豪，知道这把枪吗？”
“哦，命运转轮啊。”，贾文均接过左轮枪，拿在手里把玩着：“要小心点，这把枪的激活方式很简单，只需要扳动击锤就行。”
“你知道这个东西？”
“刚从戍卫使那里得到的资料”，贾文均想起什么：“对了，被你杀死那个白大褂，叫迪伦德。”
程空然轻一点头。
话题被自然转移，贾文均顺势道：“有个知识点忘了补充，我系统介绍下，记好了老程。像‘命运转轮’这样的神奇物品还有很多，它们通常是一段或几段规则的具象。比如你的罿鳞，我的短不长。”
“它们是怎么来的？”
“来源很多。首先明白一点，但凡规则能力都是需要承载平台的，否则无法使用。就像子弹威力再大，不发射就毫无意义。当承载平台是人类时，人类就变成了超凡者。而当承载平台没有自主意识，那就变成了这些神奇物品。”
“还有一些神奇生物，它们会选择身体的某个部位作为承载能力的平台。比如尖角，鳞片，牙齿，心脏等等...”
说到这，贾文均举例道：“比如一种叫‘霅’的鳄龙生物，通常是将自己的外皮，作为能力的承载平台，使得防御力非常高。因此当它死后，承载着能力的皮肤组织还能得以保留。”
说话人顿了下：“我的‘短不长’，就是来自一头13级霅兽。”
原来如此。
程空然轻轻点头，垂目看向自己的右手。
他的右手臂上，正戴着一只透明的手套。
罿鳞。
通过后视镜瞧见程空然的神情，贾文均又补充道：“还有，这些神奇物品，虽然有各自的属性，但还是有可能因人而异。”
年轻男人一怔：“什么意思？”
“它们虽然没有自主意识，但还残留着本能。”，贾文均用手指头敲着窗沿：“因此，可能会有极个别的神奇物品，会出自本能的亲近人类。虽然比较罕见，但确实有不少实例。”
“比如这个‘命运转轮’，如果你获得它的善意，那么原本六分之一的击发概率，可能会变成七分之一，八分之一，甚至更低。而你的对手，被子弹爆头的概率则会变高。”
还能这样。
“还有就是你的罿鳞，你已经获得了它最大的善意。作为19级高阶神物，它却几乎不会对你产生副作用。”，贾文均笑了笑：“按理说，神奇物品的等级越高，哪怕能力越强，可副作用也会更为恐怖。越让人不敢轻易动用。”
“要是别人戴上罿鳞，很可能会直接没命，或者被罿鳞操纵。”
怪不得只有自己才能使用罿鳞。
程空然想到什么：“那有没有什么办法，获得这些物品的善意？”
“不得不说，老程，你总能问到点子上。”，贾文均拿下嘴里的烟屁股，随手将之汽化，又抽出一根烟刁上：“办法肯定是有的，大体两个办法。”
“第一个办法，通过长久的相处，让神奇物品满意。比如你用‘命运转轮’的次数越多，对你的击发概率就越低，真是欧皇才能用的武器。简单地说，使用的次数越多，获得的善意就越多。”
程空然点头：“第二个呢？”
“第二个办法，针对一些副作用极大的高阶神奇物品。因为没有人能多次使用它们还安然无恙，所以，想要获得它们的善意，则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什么代价？”
“听说过以活人祭剑的神话故事吧？”
“恩。”
“原理差不多。一些特别强大的生灵，在死亡时，能够将自己的能力转移到物品上，并使这些物品能保留他们的力量。这就是所谓的‘圣遗物’。”
“我们世界守卫的历史也有几千年，自然保有一些圣遗物，其中不乏极端强大的。它们通常对人类带有善意，不会主动伤害人类。并且只要获得它们的认可，就能使用它们的力量。”，说到这，贾文均无奈叹口气：“遗憾的是，净世使徒那边也是同样的情况。”
程空然也是轻轻叹气。
“除此之外，神奇物品还有个重要来源。”，贾文均并没有卖关子，直接就道：“就是外神们制造的，比如神器，神物，圣物那些乱七八糟的。”
外神...
记得贾文均说过，目前这个世界被三个外神盯上。安息日，天督会，圣公约的背后，各有一位外神。
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最后会如何。
总之，根据目前得到的情报，神奇物品的来源很多，大致分为三类。
一是强大生灵遗留下来的，二则是自然形成的，还有就是神灵们赐予的。
“这‘命运转轮’也算神器了，能把必死的局面强行拉到二分之一。要不是遇到你的罿鳞，后果真不好说。”，贾文均说着，将左轮手枪递了回来：“留着吧，等于多了一张底牌。”
程空然接过，拿在手里观察：“怎么，你就不相信我是凭运气活下来的啊？”
“不信”
“我在你眼中有那么黑吗？”
“跟运气无关。左轮的转轮里还留着一枚弹壳，那是你的手枪子弹。”，贾文均将手里吸了一半的烟掐掉：“如果左轮只击发一次，那么只会残留对方的弹壳，因为对方是发起者，必须提供子弹。所以很显然，左轮击发了两次。”
“而那个白大褂，肯定挨不了两发枪子儿。也就是说第一发是你挨的，可你还好端端的在这跟我聊天，极大可能是用了罿鳞。”
程空然稍微一愣。
虽然这事并不难想通，但贾文均只看一眼就明白了。自己这好友的战斗经验想必非常丰富，也不知道他经历了多少战斗...
年轻男人略略复杂。
如果文豪有一天也死了，那么他也将忘记这个好友的一切。
还有，如果有一天凛...
那么，他是不是等于从来没有妹妹...
一股淡淡的难受顿时盘绕心口，程空然只觉得一阵气闷，无力感烧蚀着心脏，说不出的难受。
“喏”，贾文均将他的烟盒递过来：“抽白杆的”
程空然略一犹豫，抽出一支烟来：“你不抽了吗？”
“爽过了，现在是贤者模式。”
言下之意，“短不如长”的副作用已经结束，不再带来剧痛。
程空然不再说什么，含住香烟，正想拿点火器，发现烟头已经点燃。
自己这个好友的能力真是方便。
他深深吸一口，试着把烟吸进肺里，结果顿时咳嗽起来。
贾文均笑笑：“刚开始可能要适应下”
程空然没有说话，默默深呼吸。
烟雾入肺，轻微的刺痛感之下，原本盘桓胸口的难受似乎消散了些。
就好像以痛止痒。
程空然默默看着窗外，终于有些明白，自己的这个好友，为什么总是烟不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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