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的整风运动确实闹得蛮声势浩大的。
倒不是他们三十二中独家开展的活动,而是波及了整个燃城,属于全城性质的扫风火动。
浩浩荡荡。
听说和那几年申请旅游城市名号有关,不仅是城市纪律,就是周遭市容市貌也在严打范围内。
可谓风卷残云。
说实话,旅游城市这一称谓,对于一个还在发展中的边缘小城来说还是相当重要的。
一旦批下,不仅是上层的资金协助,就是那笔宣传手段与费用,都是别的城市所羡慕不来的。
只是。
利润既然如此丰厚。
那么竞争也就不会有多轻松。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记忆里的燃城虽然最后打败了周遭一派兄弟县城,夺得了那旅游城市的大名,却也是历经艰难险阻,副县长更是为了这件事儿没少往相关部门跑。
而算算日子,06年的时日,碰巧是燃城最为艰辛的一段时候了。
上层批文遥遥无期,手头资金匮乏,钱包窄了,那副县长与县长笑起来的表情都很有些酸唧唧。
实际上自打进入困难期以来,两位把手大人,也很少再去笑脸迎人了。
在这种大条件下,自然不会有人想去触那些高层的霉头。
隔壁学校因为出了些小事而被责令大肆整改的消息还历历在目,她们这些搞教育的,虽然也有些背景,可大抵都跟资本有关,在那些衙内高层里放肆,却是决然不敢乱作非为了。
再加上胡小昭与周恩惠之前闹得破事儿。
差点整出人命来。
更是搞得他们三十二中风声鹤唳。
连带着副校长都下了死命令,这几天谁敢惹事儿,谁就等着好果子吃吧!
这句话说得可真心不算风轻云淡。
甚至还有些凌烈骇人。
敢闹事,等待着的,肯定就是各种穿小鞋与降职扣钱了啊。
这便是刘若兰忌惮的原因了。
平心而论,早上红玉田与胡小昭闹出来的纠纷并不算很严重,可放在严打时期,一切都不好说了。
想着,后怕的同时,她在心中却感觉到一丝诧异。
为什么,这丫头会知道这些细节?
明明那所谓的严打宣言,全都是副校长开会时透露给他们老师的才对吧?
难道,是这家丫头家里有人在学校不成?
可这想法似乎更是胡扯了。
既然在学校里都留有关系,那胡小昭的家境又是怎么回事?
如此贫瘠,一点都不像丰裕的样子啊。
下课铃声已经打响了好几转,刘老师却一直回不过神来。
一直等到隔壁班的英语老师推开大门,环顾了一圈,才有些哑然。
“刘老师,又在瞅什么呢?你们班不是才刚刚上完课?”老师笑着打趣,“怎么着,看你这么操心的样子,又是哪个小兔崽子惹得不开心啊?”
刘若兰没有说话。
顺手将桌口的水杯接过,灌入了一口,一个荒诞至极的想法出现在了脑中。
莫非,这丫头,是长了千里眼,或是有什么窃取别人秘密的特异功能不成?
————
胡小昭当然没长千里眼,更没有特异功能,她知道这些事儿,也不过是按照记忆中的回忆罢了。
06年中旬,算算时日,差不多也要到了那一场天怒人怨狠抓纪律的时候了。
学生们相比以前的生活,会过得更加难过,这是无可避免的惨痛未来。
指甲不能过长,男生头发不能超过耳朵,女生不能过肩,甚至连裙子稍短一些的样式都不能穿,路上遇到一对男女,即便不牵手,只要走得近一些的,都有可能被拉去德育处思想教育。。
所谓的仪容仪表确实是很麻烦一件事。
不过这一切貌似也跟她没多大关系,反正再有半年的时日,自己也就要升学了。
嗯,虽说自己现在这成绩稀烂无比,想要考取任何一所高中,都是痴人说梦。
但人总归得有些理想。
更何况。
凭着小昭这聪慧的基础,想要赶超进度,貌似也并不难如登天。
一场骚乱就这样草草过去,在最后,那惹事的男生终于顶不住刘若兰那杀人一般的眼神,心不甘情不愿的给自己低头认错。
眼神里满满的一副你等着秋后算账的表情。
经过这么一闹,似乎周遭的学生更加不想跟自己说话了,看自己的眼神就好像隔着一堵墙似的,陌生而又嫌弃。
也确实如此,一般学生闹事,总归是私下解决,像这种打小报告的行为根本不多见,窝囊得跟个什么似的。
就好像隔壁那群书呆子乖宝宝。
小昭也晃了晃脑袋,倒是觉得无所谓。
这样也挺好的,不是么?
没人搭惹自己,总比天天找麻烦要轻松一些。
相信再周恩惠那群狗子眼中,自己这做法有些窝囊,但处理起来却也相当棘手了。
下午的课程过得有些无聊,和早晨一样,各大学科的老师都在讲台上书写着板书,显得木讷而没有生趣。
临近中考,按道理来说已经到了查漏补缺的阶段,可这些老头子却还在按部就班的讲解着书本,这一点就有些的奇怪。
仔细一想却又情有可原。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放弃式疗程?
谆谆教诲中,胡小昭硬着头皮在听。
脑门子都一阵阵发疼,但终归有些作用。
凭着上一世的记忆,硬着头皮啃完了最近半天的内容,仔细梳理了一番,竟然也没有先前初识的那般生涩了。
中午第一节课结束有个大课间,约莫二十来分钟的休息时间,一般来说,这二十来分钟是要上操的,所以反而是一整天里最为紧迫的休息时间短了。
但恰好年级组在布置考场,这出操点倒是被省去了。
小昭难得拥有了偷懒的时间,揉了揉杂乱的脑门,打算倒头就睡。
可四周吵吵嚷嚷的噪音实在太过响彻了。
不是在叽叽喳喳着昨晚动漫的细节,就是男生女生凑在一起,互相打屁,看似谁都不服谁,可眼神里暗送秋波的名义却又十分明显。
这大概就是青春吧?
胡小昭忽然有了一种很怀念的感觉。
这种微妙的唯美是最令人向往的。
可自己始终回不到那个青涩的年级了。
更何况,即便再美好……周遭的吵闹也实在有些烦人。
她叹了口气,站起身的档口,就从抽屉里摸出个水杯出来打水。
嗯,水杯是她新买的,报道时候学校送的那个保温杯已经被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给糟蹋了。
就放在窗台那边,里面填满了泥巴,自己之前瞅过一眼,貌似里面是在养七星瓢虫?
这还真是够有情趣的。
有一说一,这个年纪的孩子更喜欢食橙汁饮料或是汽水一些。
类似的可口可乐也已经在各路销售了,可零花钱匮乏,只好在小卖部里购置那种五毛钱一瓶的玻璃瓶。
喝完不能带走瓶子的那种。
像是胡小昭这种跟老年人差不多的打水方式,还真是挺少见了。
貌似茶杯里还加了些金银花……是用来降火的?
这就更加不伦不类了。
简直就是老年人的生活嘛!
饮水机那边的位置不算空阔,甚至还排了一些小长队。
四周熙熙攘攘的男生却是没有几个在打水的,只是靠在心仪女生的旁边嬉笑打闹着,谈论些有意思的八卦,却又不敢正脸直视身边的姑娘。
这样青涩朦胧的感情,上一世的胡小昭也曾经经历过。
她只是低声笑了笑,竟然生起了半分怀念来。
至于那些女孩子们,杯中挤了些果汁粉末,在后面静静等待着。
约莫十多分钟的功夫,铃声似乎打响就在下一秒,而长队也溃散得差不多了。
最后一节课通常会有老班来点评,普通班的班主任更是个顶个的黑面鬼,没有几个人想要触在枪口上。
也就是胡小昭这么随意一人,才会不在意自家班主任那即将到来的咆哮,依旧在等在那饮水机面前。
先是老神在在的去一旁的水池里洗了洗杯子,轮到自己倒热水的时候。
一个戴着眼镜,身材削瘦的小姑娘,忽然毫无征兆的从楼梯道走了上来。
胡小昭怔了怔,这个时间点没回到教室的,总给人一种想要找人茬的感觉。
果不其然,那姑娘四处望了望,还真就朝着小昭走了过来。
顺手从口袋里摸出个信封。
“给我的?”
看着那皱皱巴巴的玩意,小昭一愣,竟然有些不想接过。
对方却也十分冷淡的表情。
胡小昭不接,她也懒得理,淡漠一瞥,将信封扔到还在放着水的水池里,然后飘回了教室。
跟个鬼是的。
顺着她的背影,小昭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
好像,这丫头?
就是昨天通知自己去办公室那姑娘吧?
她跟自己是同学么?
而且坐的还不算远?
可为什么这家伙好像跟自己有仇一样……
两次接触都是一副冷言冷语的态度,像是自个儿欠了人家二五八万。
班级里其他的孩子也不愿跟自己玩,可大抵都是玩闹中带着一丝看热闹的态度,嬉笑接触与打招呼还是有的。
但偏偏就这家伙气氛不一样,冷冰冰的,像是俩人有着世仇。
胡小昭有些迷茫。
顺手捞过那封信看了看。
由于被水侵蚀,里面的字迹模模糊糊的,已经读不出了细节。
只是看了个大概却也能大概猜测出,是与当初寄到医院的那一封挑战信大差不差的内容。
约架吗?
信里的时间点是明天下午三点,后操场集合。不见不散。
嗯。笔锋凶悍,字迹唐突,类似谁不来谁是龟儿子的放狠话言论只多不少。
看的胡小昭有些哑然失笑。
倒是摇了摇头,没去多想。
顺手就将这卷挑战信,与之前寄送到医院的那一封一样,丢到了不可回收垃圾箱里。
这还真不是她小昭怂了。
要论打架,上一世也曾经参加过跆拳道俱乐部的小昭,多少也掌握了一些斗殴基础。
想要在一群孩子中占上风,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
这几天情况比较特别。
因为信里所约定的时间,刚好是这个月月考的头一天。
是啊。
明天就要考试了,哪有时间陪这些熊孩子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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