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注意听题。”
富元驹重新打开手中的纸，开口言道：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戚千树极其流畅地回答了问题，随后，他抬起头来，微微一笑，充满自信地说道，“这是《诗经·王风》里面的内容，《诗序》之中所说，是人走到宗周，路过了原先的宗庙宫殿，看到一片郁郁葱葱，不见当年繁荣，长满了禾黍，诗人感慨于周王室的颠覆，于是不忍离去，就写了这首诗。”
“好。”
富元驹点了点头。
不仅流畅背下来了，而且还说出了出处和背景。
这道题，是《诗经》之中的内容，作为四书五经的一部分，诗经的题目一般不会特别难，而学童在学习的时候，也会以四书为主，诗经往往会被忽略，或者不会记得如此详细认真。所以，戚千树这个十二岁的孩子，能够流畅作答，实在是让富元驹也不由得刮目相看。
刚才是《春秋》，而现在是《诗经》。
仔细想来，还有四书的题目没考。
现在，富元驹仔细想起他姐姐的推荐。
难怪戚千禧会如此肯定自己的弟弟。
果然有两把刷子。
“那本官再考你最后一题。”
“是！”
“周而不比。”
短短四个字，就是题目。
但戚千树自然知道，这道题要怎么回答。
“子曰：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意思是，孔子说，德行高尚的人以正道广泛交友，但不互相勾结，而品格卑下的人互相勾结却不顾道义。这是《论语》中的内容。”
如此流畅地回答完了之后。
戚千树已经连续答对了三道题。
而富元驹总觉得有点奇怪。
这第四道题……
怎么这么像是在骂人呢。
自己和秦正奇，不就是孔子说的比而不周的行为么，而秦正奇给自己的题目里面，居然有这一条，感觉就像是拐着弯骂人一样，让富元驹有些恼火。可现在，戚千树已经连续答对了三道题目，涵盖了四书中的《论语》，以及五经中的《春秋》和《诗经》，虽然可能有巧合在，但至少戚千树要比秦阳伯更加证明，自己才是通读四书五经之人。
而此时，似乎是看到富元驹在犹豫，一旁的邓俊生可能是觉得富元驹还要继续考核，于是，邓俊生便走上前一步，低着头对富元驹恳求道：“县太爷，戚千树是我的学生，他今年只有十二岁，入社学时间很短，所以，学问还不够。但他天资聪颖，小小年纪就已经学得很好，前途可期，所以，恳请县太爷能够给他一个机会。”
“等、等等……”
被架到一边的秦正奇，不由瞪大眼睛喊道：
“不对啊！这题目不对啊！”
“嗯？”
富元驹扭过头去。
他的眼睛如果可以杀人的话，现在秦正奇已经死了好几次了。
可是，秦正奇现在几乎处于崩溃的状态，他一手设计的让自己儿子能够出人头地的局，就这样变得乱七八糟。所有的一切都和自己想象之中的不一样，他根本就没有察觉到富元驹的警告，直接就把那些龌龊的事情说了出来：“这题目，根本就不是提前准备好的题目，县太爷，您这是在害人啊！”
“这人在胡言乱语什么！”
周围的村民一听，直接扭过头看向富元驹。
被这么一看，富元驹本来就糟糕的心情，变得更完蛋了。
他大手一挥，直接怒斥道：“本官下乡考核学子，而你这等人却在这里胡言乱语，污蔑本官！来人，拖下去！掌嘴！”
“县太爷！你……”
秦正奇直接被衙役给拖下去了。
随后，不远处就传来清脆的掌嘴声，还有秦正奇的惨叫。
看到这一幕，钟柏连忙站出来说道：“县太爷，我们社学有才华的学子，就是钟弘义和戚千树，而秦阳伯这孩子，比起他的才华，大家都更忌惮他父亲的身份。之前，秦总甲还施压，让我村的学子无法参加这次考核，若不是邓先生据理力争，今日，戚千树都无法站出来回答题目，让您错过了一位有才华的学子啊。”
“真有此事？”
富元驹扫视了一眼。
随后冷哼一声。
“也就是说，秦正奇利用自己总甲之位，徇私舞弊？那本官之后，再办这件事情！”
“是。”
钟柏这也不算是落井下石。
而是明哲保身而已。
今天这件事情，不找个人出来顶着，那大家都得受到牵连。而显然，“胡言乱语”的秦正奇就是最合适的人选。钟柏主动揭发秦正奇，让富元驹将所有的怒火都转移到这家伙身上，今天这件事情，多半就能够有一个比较好的结局。于是，富元驹叹了口气，他只是扫了一眼跪在地上浑身发抖的秦阳伯，然后对戚千树说道：
“本官问了你三道题，你都回答出来了，你年龄虽小，但是能做到这种地步，实属不易。”
“学生不才，都是先生教得好。”
戚千树作揖道：
“先生并不认为，学生只是个黄毛小儿，而是以严格的要求来教导我，并且让我站在最前面，等待县太爷考核的机会，学生能够让县太爷满意，全在邓先生教导有方，并且有教无类，愿意给学生这个机会。学生斗胆，还请县太爷不要责罚先生。”
“罢了。”
富元驹瞥了一眼邓俊生。
“秦阳伯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
“谢县太爷！”
邓俊生松了口气，连忙感谢。
而富元驹意味深长地看着戚千树，这个年仅十二岁的孩子，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城府，他突然好奇起来，这个孩子的父母到底是什么高人，为什么能够教出戚千禧和戚千树两位英才，一个是手刃贼酋的侠客，一个是出口文章的读书人，两人都是年少有才，或许，未来真的能够有所作为。
既然如此，那不如顺水推舟。
卖个人情便是。
到时候说出去也好听啊。
富元驹拍了拍戚千树的脑袋，对他说道：“本官决定，就是你了。你从今天开始，就是我的门生，到县城里，你可以自称为县令门生，有什么事情，找我便是。而且，县里的紫藤书馆，你可免费就读，到时候我给你写封信，你拿着信去找学馆，那里的先生看到之后，就会安排你进去读书的。”
“是！”
一听这话，戚千树难掩脸上欢喜。
但另一边的段氏，则是咬牙切齿起来。
戚千树可以去读书，但就代表着她儿子钟弘义，就失去了去县城免费读书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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