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上的风波暂且告一段落，黛儿负责善后，不会出什么问题。
艾文总觉得这件事有说不出的怪异，无论是那个“杰斯曼”近乎癫狂的状态，还是言灵术无法取消的黑雾。但他没有思考太久，以黛儿的本事，事情总能查得水落石出的。
现在要考虑怎么安排这个“小魔女”。
夕阳西下，橘红色的阳光为大地的银装染上颜色，透亮的积雪反射了阳光。整个小镇变得梦幻又温暖，小镇的道路上人来人往，恢复了生气。
南希和艾文没有选择走在大道上，而是穿过几条偏僻的小道，走出小镇，南希先去祭拜了她的母亲，接着来到离小镇不远的小山坡上。
以前南希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来这里，她一个人坐在一块平整的巨石上，向远处眺望。
远处的落日还未完全没入地平线，染红了天空大半的云霞。夕阳光照耀着两人，把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好长。
“抱歉。最不想看到的事还是发生了，你没必要去见他们的。”
艾文说了声，在南希身边坐了下来，南希也往旁边挪了挪，空出些位置给他。
“这没什么，我才需要对你道谢。他们毕竟算是我的父母，哪怕再不喜欢我，也把我养大了。”
南希回应道，她一直看着夕阳下的小镇，像是在和过往告别。
南希在此之前和艾文借了两百枚金币。这笔钱对一个普通人家来说，至少可以大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她把这笔钱给她的生父和继母，并告诉他们，以后自己可能不会回来了。
南希的父亲气得嘴直哆嗦，但他终归没敢在艾文面前说什么，冷冷地哼了一声就离开了。
“越是亲近的人有时候才越危险。在我眼里，那些人比恶鬼更可怕。”
艾文伸出手揉了揉南希的脑袋，南希闪躲了几下，但还是没能逃过他的“爪子”。
南希回过头问：
“为什么？”
“因为他们的恶意可以轻易地摧毁人心。”
“没关系，我不怕的。”
南希立刻回答道。
“人心就这么点大，如果全都放的是恨，就没地方装爱了。”
艾文怔了下：“你不怕被骗吗？”
“没人愿意花心思去骗一个傻女孩的。”
“那你以后得学聪明点，你是个魔女了。阴谋诡计使坏全都要来一遍。”
“好啊。我以后就把你和青蛙放到一口锅里炖。”
南希应了一声，声音像个稚嫩的小女孩一样天真烂漫、无忧无虑，时隔多年，她久违地感到心安。
“你就不能做个有点追求的魔女吗？”艾文抗议道。
这女孩是怎么想得到这个鬼点子的？
使坏就是为了报复自己吗？
自己和青蛙和放在一口用树枝支起的大锅里，下面生着火，锅里是绿色的冒着气泡的液体，青蛙在上面游泳。魔女站在凳子上拿着大棍子搅啊搅.....
他越想越不对劲......
南希轻轻哼了一声，没有理会艾文的抗议，魔女不魔女的她不在乎。她不是孤零零的，有一个值得相信的人，这就够了。
她惬意地坐在巨石上，晃起了双脚。
“能讲讲你以前的故事吗？”
南希问道，她心情还不错，想听听艾文被精灵养大的独特经历。
“有很多，你想听什么？”
南希食指点着下巴，想了一会道：“比如……安托妮娅？”
“老师啊。”艾文喃喃道，从怀中取出那本白金色的魔法书，抚摸着书封上印着的金色世界树。
“老师是位很厉害的魔法师，她还是精灵族的女王。”
“以前我觉得能成为老师的弟子，是很厉害的事。”
“可时间久了，我反而怕了。”艾文自嘲地笑了笑。
“为什么？”
“我怕丢了老师的脸。”
艾文翻开魔法书的前几页，书上都是用精灵文写的，大部分的字写得还很稚嫩。除此之外，上面还密密麻麻地批注着几排娟秀成熟的红色字迹，那是安托妮娅留下的。
“她这么一个厉害的人，却收了我这么一个没天赋还成天在森林里捣蛋的人做学生。”
“她总是会很细心地教我，不只是魔法，还有礼仪、道德、谋略......全都是她教我的....”
“这么大的恩情，我都不知道怎么去偿还了。”艾文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们都对你很好。”南希有些羡慕。
“是啊，结果转头就串通好了把我赶了出来。”
艾文话音一转，突然气得牙痒痒。
他都可以想象森林里精灵们男女老少勾肩搭背，围成一个圈想办法送走他这个惹事精的样子！
“他们说这是为我好，让我去历练，森林里除了我，最小的精灵也有一百多岁了，他们都已经见过了外面的世界。”
“还有这本书。”艾文指了指手上的魔法书，“这本书主要是用世界树的树枝做的。可以借此和老师取得联系。”
“起初因为担心我，还会问下我的状况，可到了后来....”艾文说话有些断断续续。
“后来怎么了？”南希忍不住问道。
“她们把我屏蔽了。”
“.......”
南希本能地觉得事情没有他说得这么简单，按他剪了精灵老爷爷胡子这事来看，艾文应该是又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
事实也的确如此。
艾文当时离开森林不久，他通过魔法书什么招都试过了。
情凄意切、或是死缠烂打、又是泼皮无赖的。
安托妮娅嘴角都不知道抽了几次，每天都要接受艾文的信息轰炸。
她甚至怀疑：这是自己教的学生？我怎么教出了这么个玩意儿？
最关键的一次，是艾文抖了抖安托妮娅的黑料，说她偷吃祭典上用的百果酒。在危险的边缘试探了下，安托妮娅毫不留情地把他给拉黑了。
“不过，你可以试着联系下，你的书也是由世界树的树枝做的。”艾文灵机一动，“就当给安托妮娅一个惊喜。”
“你闭上眼，手掌贴着书，让魔力在指尖汇聚，书本会和你产生共鸣。”艾文指示道。
南希按艾文所说，乳白色的魔力通过指尖缓缓地流入黑色的书本。
仅仅是闭眼的一霎那，她的意识像是被抽离了一般。
睁开眼，眼前是一片黑色的空间。
空荡荡的一片，也看不到尽头。
她感到身后有什么在靠近，她猛地转过身，却不由得一愣。
多么美丽的人儿啊，就像那传说中的“白臂女神”。
她头戴桂冠，金色的长发如瀑般倾泻，身穿洁白的长裙，束着金色的腰带，臂膀洁白如百合。
她还是位精灵，有着尖尖的耳朵。
就像每一本童话绘本中所描述的那样，她温柔、优雅、高贵，有着梦幻的容貌和曼妙的身姿。
“安托妮娅...老师？”
南希下意识地试探道，正如艾文所说，这是一位非常美丽的精灵。
“是我。”
安托妮娅点点头，对着她温柔地笑了笑，“欢迎你的到来，我的第二位弟子。”
安托妮娅似乎对她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她没有开口也没有声音，话语像是直接传入了南希的脑海形成文字。
“你的灵魂出乎意料的强大，但是你的魔力还不足以让你在这个空间交流。”
“我们时间不多，就长话短说。”
“我准备了一份礼物给你。”
“然后，帮我和艾文带句话。”
安托妮娅坏笑地动了动嘴唇，南希确确实实地听到了那句话。
接着她温柔地对南希挥了挥手以作告别。
下一瞬，南希感觉视野中有个光源在不断地放大。
她看到落日、积雪、小镇，还有一脸疑惑的艾文。
她回到现实了。
“你为什么能做到灵识？”艾文问，“那只有灵魂足够强大的人才做得到。”
艾文对此感到很奇怪，他所能做的，也仅仅是通过魔法书传送一段文字过去。而南希直接做到了以灵魂体进入世界树构成的共有空间。
虽然他感到那只有短短一瞬，但南希确实做到了。
这也是魔女的天赋吗.....
“我不知道。老师也说我的灵魂让她出乎意料。”南希摇了摇头，她感到自己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应该是用了“灵识”的后遗症。
“老师？你见到安托妮娅了吗？”艾文惊喜地说道。
“对。她还让我带句话给你。”南希说。
“是什么？”艾文很激动，安托妮娅是铁了心不理他，他已经很久没收到老师的消息了。
“小兔崽子！赶紧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我都看着呢！”
“........”
艾文嘴角抽了抽：“你可以不用这么还原的。”
········
····
夜晚，艾文抱着南希从马车上下来。
南希在复述了一遍她在“灵识”中的经历，就沉沉地睡去了。
艾文不忍打扰她休息，跟黛儿要了一辆速度较慢但平稳的马车回去，他还在车身上施了几个减少抖动和震荡的魔法。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半夜了。艾文把南希抱回床上，替她掖了掖被子。
说来奇怪，南希每次在奇怪的地方昏倒或是睡着，都是由他抱回床上的，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他总觉得自己在这个奇怪的技能上越发地熟练了。
等到他悄悄地从关上门从房间里离开。床上的南希睁开了双眼，深蓝色的眼睛在月光的映照下像是一片清澈的湖泊。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直到艾文离开前，她都睡得很舒服。每当艾文离开的时候，她就像是本能一样地察觉和清醒过来.....
是依赖？是害怕？是不舍？
南希不知道……
但这样的感觉并不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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