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里人很多,有那镇定自若的大夫,有急得团团转的太监,还有那壮硕的带刀侍卫,在这嘈杂一片中,有一太监忍不住大声质问那大夫:“陈太医!陛下如何了?你是不是没尽责?”
陈太医不慌不忙的回答:“应是没事的。”
“那陛下怎么还不醒?”
…………
房里的吵闹惊醒了他们的陛下,弘光醒了,他微微睁眼,看了眼什么焦急的大太监,又看看气定神闲的太医,随意的问道:“朕睡了多久。”
那太监忙不迭的凑上前来,眼中含泪说道:“陛下!一个多时辰!”
听着给出的答案,弘光又闭上了眼睛,正在众人以为他又昏过去的时候,他低声说:“朕没事了。那几个老宫女如何了?”
大太监一改惶恐的神色恶狠狠的说:“陛下,杀了几个,只留了两个活口。”
神色没什么改变的弘光淡然的说:“嗯,干得不错,记得问出…………”
弘光的话被打断了,这是相当罕见的事情,屋内众人诧异的盯着出声的人,那是个年轻太监,没什么特征,把这年轻太监放人群里,就认不出了,他是这么说的:“陛下!御马监提督带人打过来了!正在打东华门!”
一片哗然,连那无所谓的弘光都站起了身,他急忙问道:“马士英呢?他不在内阁直房?”
那年轻太监说:“陛下!之前有二十多号官员在午门外跪着,马阁老便去处理了。”
弘光慌了连忙问:“锦衣卫呢?府军前卫呢?”
听到慌张的皇帝问的话,大太监连忙说:“陛下!锦衣卫指挥使没过来,想来应该已经过去了,应是没什么问题。”
略微松了口气的弘光问:“嗯,那跪在午门外的是怎么回事?”
大太监表情有些奇怪的说:“陛下,一共二十八人,哭喊着陛下为奸臣所误,请诛马士英。”
弘光听到后竟然笑了,然后说:“午门那边就让马士英去处理,这事完了得好好查查。”
查是肯定要查的,然而,这事情完不了,残酷的事实并不会给他机会去查了,因为那御马监提督已经冲过了皇极门,正向着乾清宫而来,这个消息是一个慌慌张张的锦衣卫进来说的:“陛下!贼人过了皇极殿!请陛下从玄武门走西苑门逃……巡狩南京城!”
听过消息后,有些胆小的弘光话都不说,领着众人出了御书房,此时弘光身边只有二十带刀侍卫,不可能是去拼命的,那么自然是逃命,弘光带着人快步走出乾清宫,绕过坤宁宫,过了顺天门再穿过玄武门,此时弘光回头看了看渐渐合上的,那高大巍峨的城门,松了一口气,但心下不安的他还是带着众人向西苑门而去。弘光领着头走在护城河边,心情很复杂,御马监造反了,那意味着很多人都不再能相信了,他想,难道他的美梦要醒了吗?
轰!!
一声巨响打断了弘光的想法,那声音是从皇极门传来的,被巨响震撼的弘光此刻已经有些听不清声音了,耳朵里只有耳鸣,嘈杂无比,令人心烦意乱,他就这么捂着耳朵被身旁两个身强力壮的太监扶着,走向西苑门,准备去那边逃出紫禁城。
可马蹄声打乱了弘光的计划,那马蹄声是从身后而来,弘光没听清,可太监侍卫们听的一清二楚,留下了十个侍卫,剩下的扶着弘光继续逃跑,很奇怪,弘光心中十分疑惑,怎么到了现在还没人来救驾?但没工夫想太多了,若是拖久了,那些贼子会从西华门出来拦截的。
看来弘光确实很聪明,弘光自己也这么觉得,因为那西华门已经有人出来了,但没什么办法,苦笑的弘光任由身边的太监扶着,十个侍卫上前欲杀出一条血路,幸亏守卫西苑门的禁军前来帮忙,弘光侥幸从那西苑门出了紫禁城(作者不太清楚南京紫禁城的布局,所以是按照脑海里北京紫禁城布局写的,西苑就是中南海,这里就当作紫禁城西门就好)。
出了紫禁城的弘光恍如隔世,他很久没看到紫禁城外的景色了,一时间有些呆滞,而他身旁的几个太监也有些不知所措,好在大太监有主意,他对弘光说:“陛下!咱们先去诚意伯那?让他先调五城兵马司保护陛下如何?”
弘光点头,可急匆匆的众人怎么可能会有马车这种东西,那便只有步行,但他身上的龙袍和身边太监的蟒袍实在太过显眼,好在没人敢围上来看,颇为顺利的前进着,他有些恍惚的一边走着,一边左顾右盼,但,要杀皇帝怎么会如此儿戏?
于是,在转过了弯,走进了这不知名的街道后,刺杀如期而至,箭矢射伤了护卫弘光的太监,确实没人死去,可弓箭却封锁了道路,太监们只能带着弘光随意找了个铺子,用以躲避箭雨,自然而然的,刺客们拔出各式各样的武器,向着弘光所在铺子袭杀而来。
完全不知道能做什么,这是弘光此时的想法,他年少时练过武,那时与一两壮汉搏斗也能有来有回,可这么多年的声色犬马,只有肚子变大了,那武艺早已荒废了,可他不想就这么认命,他甚至还不知道是谁要杀他。
弘光抢过壮实太监的短刀,反手握住,眼睛看着那些要杀他的人,这些人很奇怪,全都蒙着面,大白天的穿着夜行衣,体格有些瘦弱,而且功夫好像不太好,仅仅几个壮实太监,这些人应付起来颇显吃力,不幸的是,这些刺客人数众多。
弘光想着若是能坚持到巡城营到,那就能活。可一股子奇怪的味道却让弘光心声警惕,这味道有些熟悉,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在哪闻过,很是刺鼻难闻。就在弘光还在思考这味道是为何物之时,突然被身旁太监扑倒在地。
嘭!
听到声响的弘光终于想起来了,这是火药燃烧的味道!不过他想明白的有些晚了,那扑倒弘光的太监背后已被弹丸击中,鲜血流到他明黄龙袍的下摆之上,刺鼻的硝烟之味让弘光难受至极,可没人管他难不难受。
嘭!嘭!嘭!
又是几声火铳的激发,弹丸无情的收割着太监们的生命,这些太监挡在弘光面前,欲以身相护,但毫无甲胄防护的肉体,终究承受不起火铳的威力,于是太监们一个个倒下了,很快,便只剩下呆站着的弘光一人。
或许是因为忌讳,或许是因为敬畏,总之这些刺客停了下来,没有人上来取他弘光的性命,见状的弘光有些嘲弄的说:“怎么,不敢杀朕?那你们来作甚?”
没人回答,刺客们脸上蒙着黑布,看不到表情,不过,从这些刺客后面,走出来一个人,这人同样黑衣蒙面,但弘光却能看出,这一定是个老人。果然,这确实是个老人,因为这个黑衣人摘下了遮挡面容的黑布,黑布下就是一张老人形容枯槁的脸,老人的面相本应十分普通,可那右脸上的,似灼伤似烫伤的枯木般的皮肤,却让人觉得狰狞无比,他用那些许尖锐的嗓音对弘光戏谑的说:“福王殿下,可还记得咱家吗?”
福王殿下并不记得,觉得很是不知所谓于是质问道:“朕应该不认识你,为何要杀朕?”
那老头听到后,大笑出声,迟迟不停,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弘光不解:“何故大笑?”
老人听后停下了笑声,死死盯着弘光,一字一顿道:“福王殿下,七年前的那个帮你跑腿的太监,可还记得?”
听到此话,一段有些褪色的记忆被他想起,霎时,只觉得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响,他终于想起这人是谁了,但晚了,那老人戴上面罩,恭敬的说:“恭送陛下,请陛下上路。”
弘光听到后,没什么反应,只是静静的,等待着那些刺客或是用刀刃,或是用弹丸,又或是用箭矢来取走他的性命。他在想,他这几年真的就如做梦一般,近乎所有事情都让他顺心,他不喜欢一副正人君子模样的史可法,于是有人把史可法赶走了;他不想当那亡国之君,于是有人帮他打退了满清大军;他不想看那奏折,于是有人帮念给他听;他不想上朝,于是有人请他去了后宫。
他在想,这种美好的梦,若是永远不醒来,那该多好啊。可梦,终究是会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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