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亲王多铎的十万大军被击败，出乎很多人的预料，最没想到的便是多尔衮，他交给弟弟多铎的正白旗在这一战里几乎死伤殆尽，多铎在战后并不敢去见多尔衮，躲在了开封府做那鸵鸟，多尔衮哪能让多铎好过，一天一催逼着多铎回北京。
不过多尔衮自己也不好过，他能有今日的权势，大部分原因便是正白旗的实力要强过他人，但一战损失殆尽后，多尔衮便不再有军事优势，自然而然的，其他旗主便起了心思，毕竟这摄政王之位太过诱人，由此看来满清内部，或许正在酝酿一场罕见的政治风暴。
虽说清军还有那阿济格的西路军，但情况也有些不妙，明军在南直隶腾出手后，大力支援九江一线，而阿济格很快就被赶回了长江以北，且被死死挡住。这长江上游地区本来在左良玉死后相当混乱，各势力有时还会大打出手，不过在扬州之战的消息传到后，各势力好似想明白了，突然就放下成见，开始合作对抗阿济格，再加上南京而来的支援，一时间竟有几分同心协力之感。
但是这些都是表象，若是指望明朝内部就此一扫颓势，那无异于痴人说梦，多铎败退河南却没有组织优势兵力前往追击、阿济格被逼退江北却没有受到多少损失、弘光皇帝不再临朝这些种种，都能说明问题。
这些问题程旭清楚的知道，不过他不在意，他目前正在着手的，便是将手下的部队烙上自己的烙印，想让这些部队渐渐完全属于他，但不管他想做什么，该去南京还得去，为何要去呢？原因简单，去兵部报个到，升官了嘛，还要叙功，大概意思就是想升这个参将，得程旭本人跑一趟南京。
于是呢，程旭便到了南京，此刻正骑着马远远看着南京城门，然后对一旁陪着他过来的罗清说：“你说，如果扬州那一战败了，这南京城会如何？”
罗清没怎么想回道：“被那满清占领吧。”
听到回答的程旭说：“或许吧，不过南京城这城墙如此坚实，不至于被攻破吧？”
罗清言简意赅：“内奸。”
程旭皱眉轻哼一声然后说：“要我说就该清洗一遍，查查那些个官员们有没有问题。每次只要打起来，都有内奸作乱，这满清怎么做到的？”
罗清尴尬的说：“这得去问锦衣卫，大明会做这些的怕是只有锦衣卫了。”
程旭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说起锦衣卫，那个吕老先生不就是老锦衣卫吗？咱们能不能问问他？”
“将主，你找的到他吗？”
“这…上次见面时，吕先生说是到南京看看，也不知道这会儿在不在。”
罗清想了想说：“要不属下去找找？”
程旭摇摇头：“算了，我也不过是心血来潮罢了，以后总会有再见的机会，到时候再聊吧。”
罗清点点：“嗯。”
程旭又深深看了眼巍峨的城门，然后说：“走吧，进城。”
南京城繁华依旧，完全看不出战乱的影响，或许，是高大的城墙给的安全感吧。程旭进城后便觉得不可思议，扬州即使在战后近一个月还是那么萧条，可近在咫尺的南京城却好似比以前更为繁荣，他想或许是扬州的大户人家都跑到南京来了？或许吧。
兵部的叙职很快便结束了，程旭只用了一个时辰便取了告身，接下来也不准备在南京呆，打算立刻回扬州，不过他觉得有些口渴，准备找个茶馆喝杯茶休息休息，但南京城的茶馆是真的挺多的，程旭又喜静，所以找了家没什么人的茶馆。
刚走进茶馆，程旭便看到一个青年士子在与一个官员聊天，奇怪的组合让程旭心生好奇，于是心血来潮的他便坐了聊天二人附近的桌，然后打发罗清去点那茶水，他就光明正大的偷听这二人聊天，只听那青年士子说：“竹青兄，这仗打的涨士气啊！”
被唤作竹青兄的官员微笑说：“是啊，不过山平兄可知这仗为何打起来的？”
字为山平的士子摇摇头老实回答：“在下哪里知道这等内幕。”
这官员神秘一笑说：“咱们大明出了个年轻参将。”
“哦？有多年轻？”
竹青兄装模作样的喝了口茶，然后慢慢说道：“那将领年方十七。”
程旭一听，刚喝的茶喷了出去，搞半天这二人在聊的就是他程旭，而那二人被程旭的反应搞的有些不明不白，见二人看过来，程旭歉意一笑，然后说：“抱歉抱歉，在下喝快了些，给呛到了。”
那官员没理会程旭继续对他的山平兄说：“刚说到那将领才十七岁，难道这还不够年轻的？”
这位山平兄点点头说：“确实年轻，不过，这年轻将领和与这一仗有何关系？”
竹青点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说：“还真就有关系。”
山平兄有些好奇了，问道：“哦？说来听听？”
那官员说：“这将领名为程旭，是前首辅史可法的弟子。”
程旭听着这些眉头直跳，虽然有人谈论他让他感觉不错，但是这么近听着，总觉得有些奇怪，而这聊天二人哪里管他，名叫竹青的官员继续说道：“据在下所知，是这程旭说动史可法，还自请首战，以拖延大军集结所需的时间。”
“哦？还有这等事？这程参将听起来是个人杰呀。”
“那可不，据说今日会来兵部叙职，若不是山平兄喊了我，说不得还能见见这年轻参将。”
“哈哈，这倒是在下的不是了。”
这个山平兄叫做唐青，与这官员是在别的茶馆里认识的，倒也算的上缘分，后来这张铮也就是竹青兄便与唐青多有往来，今天唐青准备离开南京，约了张铮要向张铮辞行，所以才有这么一次见面，张铮呢，想了想还是对唐青说：“山平兄，为何不愿参加科考了？”
唐青说这个就来气，一口喝了一杯茶，然后说：“在下实在是心有不忿，这恩科时间一拖再拖不说，还听说首辅是被人赶走的，陛下竟然都没想着保护功臣，这等事让在下心中激愤不已。若是就这么参加考试，在下怕是忍不住写上一堆大逆不道的话，那与其因那科考犯上被抓起来，还不如回乡算了。”
张铮听着这话，不太敢劝，总不能真让他去写八股骂皇帝吧？但还是说：“哎，山平兄，也不要太过不忿了，如今这大明不是正有起势吗？”
唐青摇摇头说：“哪里有起势了？这些都是假象罢了。”
张铮皱皱眉说：“如何能说是假象呢？东西两线作战都有成果，如今朝堂之上还有北伐的呼声，这在以前可是不敢想的事。”
唐青接着摇头，认真的说：“依在下之见，东线动用了近乎全部兵力，而且还是突袭，若是以在下所知，那一仗打的并不轻松，甚至扬州城一度告急，突袭尚且如此，那摆开架势来场野战会如何？再说西线，水网纵横，满清的水战如何能与南方本土的水军相比？以在下的看法，西线只能堪堪赶走敌人根本不够，要知道从兵力上来说，西线的兵力远远超过清军，且是内线作战，再加上对水情的熟悉，不能完全击垮清军真的说不通。东西两线若是留了力气倒还好说，可若是都拼尽了全力，却只有这些战果，张大人！你还觉得有那所谓的起势吗？而且！敢于制定这等计划的史阁老就这么被赶走了，你还觉得有那所谓的起势吗？”
啪啪…啪！
鼓掌的声音吸引了慷慨激昂的唐青，顺着声音看去，是个年轻人，这年轻人长相英俊，体态挺拔，气质不凡，刚想问话，便听到那年轻人说：“这位先生说的好！与在下看法一致。”
唐青只当是哪家的公子，于是问道：“公子也这般认为？”
程旭点头说：“是，确实与我想法一致。”
听到肯定的回答唐青感觉遇上了同路人，忍不住问道：“哦？小兄弟如此年纪便有这般认识，实为不凡。”
程旭随意的行了礼，然后说：“先生不在朝局却有如此认识，才是真的不凡。”
听到恭维，唐青心中有些喜悦便问：“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程旭这次恭敬的行礼，然后郑重的回答：“在下名为程旭，字宗武。”
唐青还以为是同名，没多想，但那张铮却是认了出来，连忙回礼然后说：“原来是程参将！多有得罪，还望包涵。”
听到张铮的话，唐青愣了一下，然后看向程旭，程旭风轻云淡的说：“是，在下日前积功升至参将。”
唐青立马说：“在下实不知程参将在此，语言之间或有得罪，还请莫要怪罪。”
程旭面带微笑的说：“在下为何要怪罪先生？先生所说句句属实，若是因此怪罪，怕是要遭报应。”
那唐青不知道该说什么，刚刚还在背后议论的人，就这么出现在面前，尴尬的无以复加，可程旭起了心思，便问：“先生可有去处？”
“暂时未有安排。”
程旭听到后，恭敬行礼说：“若无安排，不若先生便到扬州助在下一臂之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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