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么理想？”
理想？李楠听到这个问题，好像被一桶冷水从头泼到脚，浑身冰冷。是啊，她何曾想过她的理想是什么。
从前世起，她就浑浑噩噩的，与所有人都一样的参与到那九年义务教育中，然后听从父母的安排，到了学校，听从老师的安排，大学毕业，听从领导的安排，到了死后，听从那老神仙的安排，来到了这十七世纪后呢，听从陈希的安排，进了陈家后，听从陈峰的安排，就算是到了今天，依然是浑浑噩噩的随波逐流。她好像从未有过什么追求，或许上辈子有些追求吧，追求些钱财之类的？到了这辈子，她的追求，或者说理想，究竟是什么呢？
史可法看到李楠发着呆，微微笑了笑，然后问道：“在想些什么？”
李楠回过神来，恭敬回答道：“我在想，我到底要的是什么。”
史可法点点头问：“可曾想好了？”
李楠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她在想，或许是想复仇？可复仇只能作为一个短期目标，若说是理想，她觉得不对，那是什么呢？钱财？陈家何曾缺过钱？权力地位？或许吧，但是李楠心里很清楚她对这些没什么想法。那到底是什么呢？于是李楠想起了钥儿，又想起了云竹，随后想起了陈夫人。突然觉得脑海中一片清明，对啊，她知道她的理想了。
是的，她一直都知道，但从未仔细想过，她追求的不过是想活下去，与喜欢的人一起好好活下去，想要她喜欢的人幸福，想要她喜欢的人健康快乐，仅此而已，所以，她才想习武，她想在这乱世中保护好她所珍视的人。
于是李楠坚定的对史可法说：“史伯伯，熙岳想明白了。”
史可法没想到李楠这么快就想清楚了，他问这个问题的目的不过是想让李楠多思考罢了，甚至不曾期待李楠回答，可她竟然已经有了答案，心生好奇的史可法便问道：“楠儿给伯伯说说看？”
李楠这时忘记了什么夹着尾巴做人，一个不注意抱拳行了礼，史可法倒是没什么反应，只听李楠说道：“熙岳想好了，没什么太大的追求。就是想和自己珍视的家人朋友们好好活下去。仅此而已。”
陈峰听到家人俩字，眼睛都红了，轻声喊道：“楠儿。。。”
李楠听到呼唤，对着陈峰甜甜一笑，陈峰看到李楠纯粹的笑容只是仰起头，因为他想把眼泪憋回去，而程旭陷入了沉思没有说话，史可法眼角含笑，和蔼的说：“这就是楠儿的理想？”
李楠微笑着说：“是的史伯伯，可莫要觉得熙岳胸无大志。”
史可法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哈，熙岳啊～伯伯我怎么会觉得你胸无大志呢？你这个理想，若想要实现可得时刻努力！不可懈怠！”
李楠鞠躬行礼回应道：“熙岳定不忘史伯伯嘱托。”
史可法挥挥手说道：“嗯，不过，伯伯我呢当不了你的老师。”
李楠没有露出失望的表情，因为她心里清楚，作为内阁辅臣若是收了一个女弟子，恐怕这大学士要当到头了，当然这只是李楠的想法。而史可法的想法却很简单，他政敌多的很，但是没人敢弹劾他，可若是收个女弟子，是没人敢弹劾他，不过那些政敌把消息散布出去后，势必会影响到李楠的名声，要知道这个时代名声，某些时候甚至比命还重要，所以史可法解释道：“不是伯伯觉得楠儿不好，只是收楠儿当徒弟，抛头露面的，会影响楠儿的声誉。”
李楠以为这是找的借口，不过李楠也不是傻子，也知道史可法说的或许有他的道理，李楠只是对声誉的重要性没有多少认知罢了。所以呢，礼貌的李楠恭恭敬敬的又行了礼，算是对史可法的关心表达谢意，随后便是些许闲聊，这闲聊嘛，也只有陈峰和史可法两人说，李楠和程旭老老实实听着，程旭还得端茶送水，李楠本来也想着帮俩长辈倒到茶，可被程旭抢先了，索性乐得清闲。
入夜了，刚刚在史可法那蹭了顿饭的陈峰，此时带着李楠走出了扬州府府衙，夜晚的扬州没有南京那般的灯火通明，不过也别有一番意境，上了马车的父女俩都没说话，李楠是想看看扬州的夜景，毕竟李楠很久没出宅子了，而陈峰则是在想着李楠说的那些话，他好像有些明白了，明白李楠为什么执着于武艺。
良久，对外面的扬州夜景失去了兴趣的李楠开口了，她问陈峰：“爹爹，扬州可还安全吗？”
陈峰最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于是说：“不清楚，有我那宪之兄在扬州坐镇，想来，应该是安全的吧。”
李楠低下头说：“那满清很厉害吗？”
“嗯，很厉害。”
李楠突然抬头问道：“既然厉害，为什么不能跟李自成一起先把满清赶走呢！”
陈峰沉默了，李楠有些失望，她知道的历史走向便是满清横扫天下，这明朝注定要被扫进故纸堆里，可她不过是个刚刚才第一次来大姨妈的女孩，硬是要说估计不过十三岁吧，十三岁女孩的奋力反抗，能产生什么影响呢？
二人再次陷入沉默，过了一会儿，陈峰不想让李楠害怕，便说：“楠儿，没事的，不管发生什么，爹爹一定会保护你们的。”
李楠没什么反应只是轻声的：“嗯。”
陈峰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就这么沉默着回到了陈家。
十二月初，清军攻势再起，分两路进攻陕西，一路英亲王阿济格率军欲从陕北向西安进攻，吴三桂就在这一路大军中，而另外一路，则是豫亲王多铎率军从河南怀庆欲进攻潼关。清军势如破竹，并于十二月底开始攻打潼关，刘宗敏率军出战，未克。
顺治二年或者是弘光元年，当然你说是永昌二年也能接受，总之这里暂时用弘光元年吧。
弘光元年一月，李自成急令刘芳亮支援潼关，刘芳亮初抵潼关便出阵迎敌，未能克。后两日夜间，顺军疯狂夜袭清军营地，可惜，依旧没有战果。僵持了半个月，清军的红衣大炮运达，清军遂以炮火轰击，辅以死士夺城，双方鏖战，最终，顺军战败，潼关失守
李自成北面也不安宁，阿济格已经渡过黄河，正在围攻榆林，见到两线战事都不利，李自成逃跑了，放弃了西安，准备走蓝田，然后过武关，退到襄阳，李自成的计划是赶走左良玉，占据武昌，然后伺机攻略东南，准备以东南为根据地继续作战。
这一个多月的战报颇有些应接不暇，让明朝官员感到了惶恐，这些战报没什么值得保密的，程旭自然的便得以知道战事的始末，同时他敏锐的察觉到了危机，现在正在前往史可法的书房，准备说上一说。
程旭到了门口，见门是敞开的，便朗声说：“先生，弟子程旭求见。”
“进来吧。”
程旭整理了仪容，然后走进了书房，行礼后说：“先生，学生此来是有些想法想说与先生，请先生指教。”
史可法点点头说：“说来听听。”
“先生，学生以为，目前我朝局势堪忧。”
“嗯，继续。”
“内部问题自不必说，而这外面首当其冲的便是满清，学生认为一旦满清在山陕站稳脚跟，那下一步便是南下。”
史可法自然知道但是还是鼓励道：“说的不错，还有吗？”
程旭这时突然行礼然后保持着抱拳弯腰的姿态就这么说了起来：“先生！学生想入军伍。”
史可法站了起来严肃的问：“这是何意？”
“学生想指挥一军，人数不用多。”
“为何？你是觉得朝廷里没有敢战之将吗？”
“是的，先生。”
史可法一甩长袖呵道：“荒谬！你不过是个书生！何以比得那些战场宿将？”
程旭很坚持，依旧保持着弯腰的姿势说道：“学生不光是个书生，还是个矢志报国的书生！请先生成全！”
史可法气到发抖，指着程旭说：“你可曾见识过兵凶战危？可曾见过那尸山血海？你以为读两册兵书就能做那将军了？”
程旭坚定的说：“学生见过！”
史可法楞了，不过一书生，在哪见过？程旭继续说：“学生不光见过，还杀过人，或许人数不少于十人。且学生自认谙熟兵法，请先生成全。”
其实以史可法的权势，随随便便就能给整个把总，然后想点办法升个守备一点问题没有，听到程旭这么说有些想试试，但是出于作为长辈的责任感，还是劝告道：“你。。。。哎。为师是觉得，你还是该以学业为重，今年有科考，中了进士，为师更好替你安排。”
程旭的想法只有程旭自己知道，他竟然坚决的跪下了，然后说：“请先生成全！”
史可法不明白，考个进士又不是不能领兵，为何非要去那营伍中当个厮杀汉？但是感受到程旭的坚决，叹了口气问道：“为何不愿考进士？”
“先生莫怪，学生比起进士更渴望做那岳武穆。”
史可法这次是震惊了，又叹了口气然后问：“你可想好了？”
“学生想好了。”
“既如此。为师会替你安排的。”
“谢谢先生！”
史可法无奈的说：“为师早就想好了你的表字，本打算送你赶考时赠予你，如今看来，你应该不会去参考了。”
程旭依旧跪着，磕了个头说道：“学生让先生失望了。”
史可法轻笑着把程旭扶了起来，再替程旭拍了拍粘上灰尘的衣服，然后说道：“为师不失望。报国的方式很多，你我师徒不过是选择了不同的方式罢了。”
程旭有些感动，连忙又行一礼说：“先生……”
可却被史可法打断了：“宗武。”
程旭听着有些没反应过来，史可法继续说：“宗武，如何？本应是宗海，但刚刚为师觉得若是走那营伍之路，不如就宗武吧。”
程旭克制着内心的激动说道：“多谢先生！宗武定不负先生所托！”
史可法好似不想再说话了，坐下后闭上眼，然后没有一丝感情的说：“嗯，下去吧，宗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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