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身能够来到这云中境的,不是财富通天,便是某处的达官显贵,或者是修为精深的能人异士,因为每家铺子邀请客人的准则并不相同,所以显得非常鱼龙混杂。
不说上几层楼的雅座之内,只是在一楼大厅的堂座之中都有着不少的颇有些来头的人物。
比如有一人身穿盔甲,身材魁梧,肌肉虬结,如某处驻边武将似的男子,却如文人雅士一般手持一支白色纸伞,步履轻盈,悄然而来。
另有一处,三人为伍,皆是大腹便便的富商模样,但是应天却从他们身上灵气流转中,观出了不同的气象。
这三人中,穿着绛红稠衫的那个已经是大乘境,而另外两人也是在逍遥境左右,且这几人的面目也不过是某种符箓造成的假象,并非原本的他们。
他们三人使用的伪装符箓,品轶非常高,以至于就连境界与他们等同的逍遥境修士也根本看不穿,而若是大乘境,则只能察觉一点端倪。
唯有类似披云这样的,在那双眼睛之下,这些伪装便如无物。
除此之外还有一人,头戴一顶黑纱帷帽,完全遮住脸庞,若从身形上来看似是一名少年,门口的佩刀女子目光正凝注在他的身上,
但其实它甚至并非是人,而是一具制作精良,被傀儡术操控的精良傀儡人偶。
本质上与锦舟城那位少年城主陶阳所用术法相同,只是那个陶阳的陶土人偶更为怪诞,内中的术法玄机也比这具傀儡人偶更加精密。
除此之外还有面目天真的一脸嬉笑的少女,身挂长剑不苟言笑的黑衣青年,身躯佝偻瘦骨如柴披着一袭巨大衣袍的老人等等。
大厅之内灯光昏暗,唯有那舞台对应的楼顶之上,几块聚光石闪闪发光,将那舞台中间照得透亮,使周围的看客可以隔着彩色纱幔,朦朦胧胧间看见内中拨动琵琶的女子。
应天的目光在大堂之内环视一圈,目光定格在一名被一群衣着暴露的女子簇拥着的玉面公子身上。
应天也只看了这么一眼,就转头准备离去。
他刚要迈步,那琵琶乐声,突然一声铿锵有力,如惊雷乍响,接着弹琵琶的女子站了起来,一下快过一下的扫弦,那琴音便如沙场之上的马蹄急响,接着下一个音节却又猛然停住。
楼内一片寂静,舞台之上,那自穹顶垂落的五色纱幔自动倒卷而上,一名全身白衣的女子从高空翩然落地。
那伪装成富商之状的三人中为首的男子吃惊地望着舞台之上,如仙女落凡尘的绝**子,轻声道:“竟然是月溪姑娘。”
另一桌边,一脸天真无邪的小女孩看着登台的女子,突然敛去笑意,面色沉重。
这一意料之外的事,便连那坐在顶楼雅座之中的披云也惊咦了一声。
月溪手持一把雪白长剑,剑出惊鸿。
舞台之上,一身雪白,一剑雪白,如雪,如月,如人。
如有一轮明月,自那舞台之上缓缓而起,临照众人。
这不仅仅是一个比喻而已,而是三千美人阁这名名为月溪的女子的剑心便是如此,剑心澄澈通透,却同时也高高在上的俯视众生,正如此刻那轮高天孤月。
这个世界的这轮明月,是那些高傲神祗们居处的入口,将那一点透亮的光,施舍给人间众生。
在场的剑修痴迷地望着舞台上舞剑的那个女子。
三千美人阁的这场登台演出,表演者不是普通人,台下的观众更不是普通人。
台下观者众多,各有所求,除却爱这美人美景者,也不乏从这表演之中试图寻找那一点自我突破和修行的契机者。
楼顶上的披云低头俯视这一幅幅心相图景,道:“好一个五色斑斓的世道!”
而这其中,只有两个人的心相图景犹为突出,其中一个当然是一如白纸的应天,而另一个则是台上舞剑的月溪。
月溪的心相中是一片广阔的山河,山河之上明月大如斗,在河面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明亮倒映,倒映之上有一叶扁舟,扁舟之上坐着几个人。有个束发的少年意气风发,有个身披紫色外衣的青年眼神悠远,还有个身扣长刀的青年神色冷厉。
这之外,身披青色外袍的青年踏水而来,来到船上。
其实这四人,也都只是一个人。
都是那个应天。
明月有心,只照一人。
台上一出剑舞绝世,应天却已经缓步来到了那在环顾四周的佩刀女子身侧,道:“若是找人,可去问问东边那桌的那位公子。”
应天这句话可说是没头没尾。
披云在楼上啧啧有声。
这可真算是作弊啊!
难怪那人在刚才的对话之中会有那样的说词,是早就准备帮她一手了。
有时披云真的不知,他到底算是有情还是无情,看似毫不在意,却又处处留心。
佩刀女子却是一时疑惑,站在原地未动。
但是应天并未多言,便转身出门去了,门外亦是明月清风,那些灵蝶散发柔和的萤光在空中飞舞,如同在地上也点亮了星辰。
与此同时,身后有长剑呼啸而来,剑如明月。
应天微微侧过身,准确地捻住了快若流星的剑身,随后轻轻弹了弹剑身。
一声轻微的振动声响之后,女子的身形倒飞退去,雪白的纱衣长袖在空中飞舞如一朵夜昙盛放,仍是美轮美奂,而后女子身姿轻盈,重新落回了舞台之上。
这一切美好得不像一次突袭,更像是一场预先安排好的临时表演,于是大家的注意力在应天的身上停滞了一瞬间之后,便重新回到了舞台上。
片刻之后,最先是台下的那个一脸天真的小姑娘开始满面喜悦地用力鼓掌,而后是那富商样貌的三人,但却是保持着自己应有的风度,缓缓鼓掌,周围的掌声也接二连三地响起。
楼上的雅间之内,逐一有纱衣绢花珠宝,或者是剑穗剑饰之类的宝物抛落在了台上,数量繁多,琳琅满目。
这些东西看似不稀奇,却每一样都有各自的说法,否则对这些抛送礼物之人而言,也是对月溪姑娘的一种不尊敬。
但是月溪却连看都不看,直盯着那个离去青年的背影,眉头蹙起,眼中有些不甘。
她站在原地想了片刻,随后留下这满室看客,追了出去。
站在舞台下的一处暗影处的雪鸢看得是惊诧非常,实在想不通这位在三千美人阁中也是大名鼎鼎的月溪姐姐,为何会和那个修为低微的青年有什么瓜葛,而且还如此行事。
难道那个人是月溪姐姐的生死仇敌?
可为什么要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出手?
雪鸢想要跟上去看看,却被身边那位怀抱琵琶的女子按住了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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