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数——学——!”
食堂里，艾拉拖长的夸张嗓音几乎全饭厅都能听见。接着，全食堂的视线聚焦而来，看到的就是她举起巴掌，一下一下打在座其旁边的少年身上。
“你——有没有人性!有没有人性!有没有人性……”艾拉边打边喊“你和埃姆登有仇吗？!至于那么对待她!”
“不是不是，我话还没说完!”晓军只得举起一边手臂，边招架边求饶。
momo见状一滞，嚼着面条不禁停住；坐在艾拉旁边的埃姆登则直接吓懵了，反应回来后，赶紧抱住艾拉阻止道:“冷静!教、教官，冷静!”
而在对座的铃兰，刚开始也有些反应不及。这活动室借阅室都还没开门呢，怎么就想着下一步了？
但稍作思考后，她更对少年的想法感兴趣。把嘴中的大口面条咽下后，道:“嗯~所以，你怎么突然那么想啊？”
身为舰娘教官的艾拉和舰娘总师的铃兰，根据她们自己所能了解的，建造的舰娘在各个训练中心培训的时候就会学习数学，虽然基本赶鸭子上架式、且排课又挤，但出来后按理来说应该有中学水平。嗯，按理来说……
而晓军以前还真没了解过相关情况。就在方才和埃姆登提数学时，见到她惊讶的模样后又马上改口。
先询问与试探其数学知识的储备，再乘早餐时间赶紧收集其她舰娘的情况。放脑里进行大致的统计对照后，才来和铃兰她们试问意见。
结果上来就被艾拉劈头盖脸一顿打。
在艾拉终于停手后，少年也理理头绪。先是回头，把其她舰娘们的视线“赶”走后(当然舰娘们要偷听的话也拦不住），才低声反问道:“铃兰，现在埃姆登的情况，你大概要多久才能搞定？”
“嘶……这个，我不好说。”
周围一听，皆是沉默。铃兰也再沉吟片刻来思考。而一边的艾拉又开口道:“那你怎么要她去学什么数学啊？现在她做的事不挺好吗？”
(“数学到底给她留下多少心里阴影啊!”)
(额嗯…其实，我也差不多惨啊……)
晓军两手叠起，撑住嘴角。没有立刻回复，而是看向埃姆登。埃姆登自则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
少年回忆着她一路过来，帮艾拉和自己做的各项文书工作。微微伸舌润润嘴唇，又道:“做得好确实，但她也不是、只能做文书工作啊。”
铃兰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momo则抢在艾拉面前回问:“可她是舰娘啊，出海作战是职责所在啊。”
“而且，如果、额…‘这副业’挤占太多‘主业’时间，真的没问题吗？”
晓军也放下筷子，严肃道:“这个我也想了，而从这段时间的实际情况来看，我们的一日三餐和舰装的简单修理任务，已经全由她们包了……”
“以及，我们是轮班制，每天都还有过半数的舰娘在港区没有任务。不然我也不会搞什么活动室、借阅室这些的……”
话过一半，在座的三位也已大致明白少年的意思。虽然感觉他有些道理，但都还各怀疑虑。
momo挠挠侧脸:“这样，上级真的不会有意见吗？”
“只要管好，不会有问题的。”晓军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到这边之前，上级就和她强调过一些事情，了解皮兰港的特殊性。可不想，竟是与过去自己过去经历经验完全不同的这般特殊。这个从少年班出来的上司也真是敢想。
而刚才闹得凶的艾拉现在反而最平静，转向身边的埃姆登，声音轻柔地问道:“埃姆登，你觉得现在做的这些文书工作，怎么样？”
“有什么意见，就告诉我们。”
“诶？我、我……”埃姆登抬脸，满是讶色的看向周围几位，见他们都聚焦到自己身上，旋即又低下头开始支支吾吾“我听从命令。”
意见。
晓军暗自叹口气。埃姆登是战争早期制造出来的舰娘，别看她外表是一副成熟女性的模样，实际舰龄换到正常社会里，满打满算她也就刚上小学罢了。
意见、建议、想法……这些不仅对埃姆登她自己，对整个特混一的舰娘而言，都不过是在训练中心的语言文化课上，在词典里的一个冷冰冰的两字词语。
她能有什么意见？她会有什么意见……
“你是不是太心急了？”
在从食堂出来后，铃兰追上晓军，上来就是这一句。
晓军双眼瞪大仅一瞬，很快又变回原样。本就不算大的两眼，在微微眯起后更是成了一条缝隙。
“确实啊。”沉默半响，晓军憋出这三个字。
虽说自己搞了不少动作，什么让舰娘到食堂帮厨，参加总结会。但很多都还是在照葫芦画瓢的阶段，他要求什么，少女们做什么。就算是艾拉教埃姆登做文书工作，里面也多是重复的机械工作。
而到学数学，铃兰知道晓军的大致意思，更了然这个学科代表的意义。要应用它，可就不仅是重复机械式工作那么简单了。
这些连字都还没怎么练熟的少女，不看外貌实际舰龄平均幼升小。那些强灌给她们的粗糙知识，只是为了让其走上战场，更好地去做提线木偶。
她们根本就没有形成正常的社会观念。
“没事，一步一步慢慢来嘛!”铃兰见晓军略带低落的表情，便拍其肩膀安慰道“你想到了，也是好事，为以后先做计划可以嘛!”
“嗯。”晓军点点头，他们相视一笑。先把现在要做的事解决吧。
早集会布置任务之后，按照晓军的要求，贴完标语的埃姆登回到印刷室拿东西。刚到楼底，就见晓军从楼梯间走下来。
“长官!”埃姆登即刻立正，晓军也笑笑立正回礼。随后走近，向埃姆登点低头微弯腰:“对不起，埃姆登。”
“诶诶诶!”埃姆登被吓一跳，不住后退半步。两手不知所措地在空中微颤着挥舞，大腿也在不停地打抖“长长长官!”
“刚才我问的那些，没有考虑到你的情况。”晓军先小心地压压双掌示意，在埃姆登有些冷静下来后才继续道“是我考虑不周了，让你那么为难，非常抱歉。”
“长…长官。我、我……”埃姆登结结巴巴，不知滋味的泪珠在眼角打转，实在不知道如何回应。
“我开了会回来，以后会有不少工作，还要多麻烦你了。”晓军抬脸来微笑。埃姆登闻言，也立正道:“是!我会尽力的!”
“好，那就先拿材料吧，我们还有事情要做。”
在整备区里，一众舰娘坐在几条长凳上。因为今天难得的整个舰队都没有出海的任务。于是晓军在早会时，只简单说明了一下今早的安排——
在宿舍下的活动室开会。
随后便离开整备区。铃兰自从食堂离开后就不见人影；艾拉和momo则到整备区的办公室里，现在楼下的舰娘们，都还能隐隐听到她们的争论声透过墙壁传来。
而埃姆登，则在上到办公室一会后，就拿着一沓材料，回应几艘舰娘的招手后也离开了。好一会后才回来，领着她们前往宿舍。
“呜~~”满脸期待的吹雪一边遥望宿舍楼底，一边向周围问道:“活动室，到底会是什么样子的啊？埃姆登姐姐。”
“嗯…我被长官要求保密~”埃姆登难得地调皮一会，轻柔地抛个媚眼“等下我们就知道了。”
“之前看里面的那些家具，感觉很不一样啊？”基林转过脸回道。
“怎么不一样啊？”不止吹雪，大家闻言，都凑脸过来追问。
“额嗯嗯!就、就……”被盯着的基林顿时卡住，差点没又咬到舌头“就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但！但我感觉还是，很喜欢的……”
“那些家具，是提督和铃兰大人他们出去定制的。”夏雾赶紧举手出身，帮尴尬到低头的基林揽过视线“听提督大人说，这些都是按铃兰大人要求的风格来做的……”
“那黄黄绿绿的，还有粉色。到底是什么风格啊？!”
“这个活动室，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啊？”
“这里面有吃的吗？!0v0”
“别总想着吃啊!昆西!你吃撑两次，被指挥官怎么骂的？不记得了？!”……
就在少女们七嘴八舌讨论的时候，在队伍末尾的列克星敦和萤火虫。
虽然前边是一片热烈，但在后头的她俩则截然相反。偶尔转脸朝向对方，随意地闲聊着。
“总感觉，司令官阁下在指挥时就很严肃的样子……”列克星敦的两眼细眯略做弯月，润唇轻勾微张道“但在平时看来，都是幅比较随便的样子啊。”
“和我以前见过的长官教官，完全不一样……”
“其实指挥官他，一直很正经的啊。”萤火虫本事抬头看着对方，但在要开口时又下低脸去，说道“你是没见过指挥官生气的时候……”
“司令官生气…是什么样子啊？”
“哎、哎呀…这个……”
两个少女微微靠近，揪着她们最关注的人，你言我语。
可刚才在整备区，两个少女完全不是如此。各自端坐在长凳两侧，之间隔着约一个半身位。皆是默不作声。而视线却不时撇到对方身上，也在对方反应过来前及时收回。
列克星敦也感到很奇怪。自己只是在想着刚才食堂里偷听到晓军的话，以及在期待晓军之后会宣布什么。
可萤火虫自己走来后，坐在同张凳子上却不愿靠近。两边相互点头示意后便再无对话，列克星敦也没有主动搭话。
“嗯……”最终，她还是被萤火虫给“磨”得有些耐不住，还是列克星敦先开口了“那…萤火虫？”
“在。”萤火虫又微挺胸膛，正坐着侧首与之对视。
似是被少女透出的丝丝气势给“震慑”到了，列克星敦眨眨眼，片刻后才回过神来，略微结巴地发问道:“之前在食堂，司令官不是问了我们数学方面的事情吗？”
“数学，那些知识我都有些不太记得了……”少女细指轻撩，绕起自己脸侧的几缕发丝，胡乱地转着。
在来到特混一前，作为主力舰的列克星敦不论是演习还是训练，在穿上舰装后的一举一动都被专职的指挥员牢牢把控着。原本为了战斗而强塞的各项知识，也因没有使用而慢慢淡忘 。
(呜呜——差距有些大啊……)
萤火虫轻咬嘴唇，带着些许不甘，把视线从列克星敦身上移开。
列克星敦见她没有接话，便感觉气氛尴尬。刚想着怎么办，萤火虫又转过身去。侧靠椅背，两条马尾微微摆动。
她低眉小声道:“基本的加减乘除，方程式什么的，应该还是记得的……”
当然，是在今早晓军跟她提了后，萤火虫才在拼命回想，搜肠刮肚地找着自己那点数字。但到底是些模糊不清的印象，更别说一些复杂的玩意了。
说得写得，却不得用。最后明明在脑子里倒用不得。
“是吗？那真好啊，我大多都忘了……”列克星敦还是有些僵硬道，接着话锋一转:“诶，萤火虫啊，你说司令官，为什么突然问这些啊？”
“应该，想让我们，学些更有用的知识吧……”思索片刻后，萤火虫再坐直起来，看向列克星敦的蓝眸。她轻声而又坚信地开口:“让我们能在战斗中，多一分胜算……”
“和活下来的希望。”明亮的清澈四目相对间，她们同声念出了最后一句。是晓军在总结会上说过的话。
“嘿！走快点喂！”
舰娘宿舍楼底，那道略带沙哑的男声向她们招呼着。少女们见状也加快脚步，隆隆地跑步声踩在地上，少年靠在她们好奇许久的大门边上，由他的指示下鱼贯而入。铃兰、艾拉和埃姆登也已在里面等候。
“哇啊——”
挤入宽大屋中的少女们环顾张望，道道惊呼声此起彼伏。
淡色黄绿的落地帘在春风吹拂下轻轻飘起；让从海天传来的早阳透过玻璃和白纱帘，在暖色的地毯与柔软沙发上洒下光点。
而在木柜和角落处安放的几座造型各异的台灯夜灯也特地亮起，整个房间已是被无死角地照亮。春日的暖意穿过门墙，被带到这间屋内。
按铃兰所说，少女们皆脱下鞋，踩着棉袜或穿上绒毛拖鞋，在清扫过的木制地板和地毯上四处走着参观，仔细探寻这与偷看时大有不同的活动室——
吹雪带着白雪等一众妹妹，直奔沙发，或坐或靠在沙发的靠背和坐垫上。雷和电怀里抱着上边放着的几个大型毛绒玩偶，一旁的晓和响也伸手摸摸、抓抓那玩偶的脑袋耳朵。眼睛里都冒出光来。
Z1和Z16则靠到柜子和角落处，看着那些以传统战舰为原型的各种小玩意。既有等比缩放的军船模，也有刻意做成Q版或软绒材料的玩具。基林和奥马哈各抓起一只毛绒炮塔与毛绒鱼雷，在空中瞎比划着。
而在一片热闹间，绫波和敷波一齐沿着长木柜走到其后的墙边，望见涂白的一小面独立木板:“这是，我们训练时的照片？”
“照片？”、“在哪里在哪里？”、“让我看看！”听到声音的少女们又向着绫波的方向拥过去，只看那被独立划出的淡白木墙上，一张张相框错落有致的挂在其上。
从日期来看，基本都是近期的照片。有早上集会时的队列照，也有午后大家在回宿舍时的追追赶赶，还有晚上食堂忙碌的时候。艾拉和铃兰也在整备区的照片里有几张上镜。
而最绝的是几张关于演习和训练的抓拍，在层层白浪水花间，海上疾驰的道道倩影迎着阳光而行。
还有几张炮击训练的，炮管喷出的点点火花，与烟团在未散去前被气压卷成的丝丝漩涡。都被清晰地拍了下来，角度是一个比一个刁钻，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拍的。
“哇哦……”、“好厉害！”、“诶！安东尼奥，这是你诶！”
“怎么样？不错吧！”铃兰走了过来搂住夏雾，弯身把下巴压在其肩上，向少女们问道。
就在舰娘们纷纷激动地点点头，而萤火虫在扫完一圈相片，指着留影墙道:“为什么没有指挥官的照片。”
舰娘们闻言，皆是再次围在墙边仔细看看。确是没有莫晓军的身影。就连最该出现他的早集会里也没有，镜头全是侧照的舰娘队列。
“那没办法，我是负责拍照的。”面对少女们的视线与不断的疑问，少年耸耸肩“我又不喜欢自拍。”
“好了好了！”晓军拍拍手，堵住舰娘们的追问，又道“等会念到名字的，到埃姆登那里领自己的新饭卡！”
晓军变戏法般的，从掌中甩出一张蓝白色的硬磁卡，中间还印有舰船军锚的花纹。捻在手里向舰娘们展示道:“以后!我们特混一在港区里的衣食住行，全靠这张卡!”
(最近可能会写番外，先缓一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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